第10章
作者:刘建良    更新:2021-11-24 03:21
  楚天英不想他如此坦诚,喜动颜色,接过手来细细端视,见那佛晶莹剔透,眉目生动,极是传神。此时,两眉紧锁,却是一脸愁容。楚天英啧啧称奇,端祥一阵,盖上盒子,复递还申百福。笑道:“老丈放心,明日此时,玉弥陀必定笑逐颜开。”
  申百福接过盒子,心中一块石头方落了地,暗叫:“侥幸。”拱手道:“一切仰仗少侠。”亲自捧了宝盒到内间收藏妥当,出来殷勤劝酒,但言词间却总有些不自在,楚天英人小鬼大,如何不知这申老儿心中想法,乃嫌他年纪小,有失体统呢。心里道:“我得弄个鬼,装回大,说话才有份量呢,否则不好救人。”
  原来楚天英身体有一桩奇处,自经霹雳丹煅炼后,五脏六腑坚如钢铁,万物莫能伤。任你穿肠毒药,到他肚中,也只当一道点心。
  喝得几杯,他便装醉,手舞足蹈,斜着眼看那申老儿,上上下下的瞄,申百福心中惴惴,却听他道:“申老弟今年高寿?”申百福心中有气:“你这么一个毛人,就称我老弟,我若争气时,重孙也大过你了。”但不敢发作,忍气道:“不敢,今年整六十了。”楚天英啧啧摇头,又道:“几月几日生?”“三月初七。”楚天英扳起手指,乱掐一阵,申百福看他弄鬼,心中嘀咕:“难道他还会算八字?”却听楚天英道:“我那第三个重孙子,今年也六十岁,却是三月初八的生辰,比你小一天。”
  此言一出,申百福心中大是光火:“这混账小子,灌多了黄汤,倒拿老夫消遣耍子。”换在平日早命人赶出去了,今日一则忌惮楚天英神力,二则还抱着个救人的想头。只微愠道:“公子醉了,请到客房歇息。”使个眼色,两个庄丁便上来搀,却给楚天英手一挥,各跌出丈远,嚷道:“谁说我醉了?我没醉。”笑眯眯的看着申百福:“老弟不妨猜猜,我今年多大年纪了。”申百福心下嘀咕:“你能有多大,有十岁顶天了。”却防着他借酒装疯,年纪大,给他舞一下,不是玩的,只得奉承道:“请教公子贵庚?”楚天英一挥手:“唉,什么贵庚,你要请问高寿,告诉你,老夫到今年,足足一百零八岁呢。”
  申百福又好气又好笑,心道:“我看你一百零八天,也许倒有。”却听楚天英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老夫话了一百多岁,长相身材仍只看得十来岁光景?”申百福心中已老大不耐烦,勉强摇头:“不知道。”“那你为什么不请教我?”“请教。”
  楚天英呵呵大笑,道:“相逢即是有缘,也罢,老夫便传你一个与天地同寿的秘方。老弟家中可有砒霜?”砒霜又名“心一跳”,“穿肠刀”,最是绝毒,一般大户人家用来药老鼠,都备得有。申百福果然应道:“有。”“拿半斤来。”申百福吓一大跳:“干嘛?”“先莫问,只管拿来。”“可没那么多。”这砒霜只偶尔药老鼠用得着,每次也只挑一丁点儿,谁家备那么多。“有多少,只管拿来。”申百福瞧他不耐烦了,怕他发蛮,只得命仆人取来,桑皮纸包着,约有二、三两。
  楚天英拿过来,都倒在酒碗里,拿一根筷子慢慢的搅。申百福大惊:“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刚才不是说了,教你一个与天地同寿的秘方啊。”申百福一弹而起,连退数步,惊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楚天英忙摇手:“放心,你现在还喝不得,我这碗砒霜酒,喝之前,得先请师傅给你布气,洗毛伐髓,方才喝得,否则立死。”申百福抚着胸口:“原来你也知道喝得死人,我倒看你这个把戏怎么玩?”眼睁睁看着,暗道:“你若喝下去我才服你是个真狠呢。”楚天英将碗端到嘴边,申百福的心也提到了嗓子口,楚天英却又放下,道:“老弟可知世人称老夫做什么?”“不知道。”“猜一猜。”“猜不着。”“也罢,就告诉你吧,世人称老夫做‘快乐童子’,‘不老神仙’。都是这砒霜酒的功力呢?”“是吗?”申百福口中淡淡的应着,心中冷笑:“牛皮你净管吹,我只看你怎么圆得拢。”冷笑未已,蓦地张开了嘴巴,半晌合不拢来。原来楚天英果真端起碗,有滋有味的喝了一大口,夹一块鸡,慢慢的下着。
  申百福心中估算,这一口酒中的药量,若用来毒老鼠,可以拌一斗米。人吃下去,十条壮汉也倒翻了,眼前这小子却恍如未觉。能不叫他挤舌不下?百思不得其解,心想:“难道果真真人不可貌相,这小毛孩真是一百零八岁的不老神仙?”突然想到:“莫非他是做样子,没喝下去。”挨拢来,到桌边坐下,眼睛睁睁看着楚天英端起碗,“滋”的一下,去了一小截。伸出舌头,再也缩不回来。
  楚天英端起碗:“老弟可要来一点?”申百福慌忙摇手:“不敢,不敢。”楚天英眯眯笑:“好东西啊,不仅延年盖寿,且最是解酒,你看我,越喝越清醒呢。”他本就没醉。一碗酒下去不再装疯,落在申百福眼里,还真以为砒霜能解酒呢,呆呆的看着楚天英,一时做声不得。
  这时有一只狗,闻着香味,窜了进来。楚天英心道:“我再吓他一下,叫他死心塌地服我。”夹一块肉,在酒碗里擦两下,抛在地上,那狗一口吃了。打两个圈,一声哀叫,抽翻在地,顿时死去。
  申百福先尚有一两分怀疑,至此,方死心塌地的信服,拜伏在地:“上仙若能救得犬子性命,申百福生生世工,永感大德。”楚天英偷笑:“我只要你信我手段,这却不敢当。”忙扶他起来:“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你也别上仙不上仙,依旧叫我楚公子好了。小心漏了风声,强盗害怕不来。”申百福唯唯。
  第二日上午,楚天英取了申百福夫人一个首饰盒子,到院中拾块石头装了,带了牛二,各骑劣马,径往刀头岭来。
  未到地头,先嘱咐牛二,呆会接了公子,尽快回家,不必管他。牛二应了。
  楚天英天生的牛心胆大,那牛二却是个浑人,也不知害怕。远远看见一伙持刀执棒的横壮汉子,知是强盗了,直撞过去。
  那伙强盗见来这两个人,一个五大三粗,黑铁塔也似。一个却是个娃娃,又不怕人,心中反倒没底,为首的强盗头子便喝一声:“咄,站住了。”
  楚天英冷眼斜瞟:“就这伙蠢人,也敢打抢,看我捉弄他一下子。”
  假作才看见,失惊道:“糟了,糟了,撞着强盗了,要买路钱呢。”问牛二:“你有没有。”牛二横挣了身子:“俺钱是没有,拳头倒是有老大两只。”楚天英心道:“原来你是北方人,怪道这一身好肉。”口中害怕道:“莫逞强,莫逞强,有钱便把他一文。”牛二身上恰有一文铜钱,即听楚天英如此说,便掏出来,鼓起铜铃大一对牛眼道:“拿去。”抛在地下。楚天英便催马,口中喝道:“买路钱给过了,各位好汉让条路。我们急着赶路,拿宝贝去换人呢。”
  那强盗头子听他这等说,不仅不让路,反横在路中,“站住了,小娃娃,你说清楚,拿着什么宝贝,去换什么人。”楚天英嘻嘻一笑,举起首饰盒子,道:“说起这宝贝,可是大有来历,乃是天地生成,鸿蒙初判时生成的一个异宝,有呼风唤雨之力,翻天覆地之功,我这盒子若打开时,日月无光呢。”强盗头子裂嘴而笑:“这娃娃人小,倒会说大话。我且问你,即是这等好宝贝,怎肯拿去换人呢。”楚天英扮出一副哭像:“没法子呀,这宝贝是我姨丈的,若是我的呀,亲爷娘也不换呢。我姨丈六十岁了,只生得一个儿子,却叫一伙天杀的强盗掠了去,言明要拿宝贝换人。我的宝贝呀。”他裂开嘴干嚎,斜瞟着强盗,心里却在念叼申百福:“申老丈,起先我叫你老弟,没大没小,现在叫你姨丈,两下就抵过了,你莫见怪。”
  他哭,强盗却乐了,伸出毛耸耸的一个巴掌:“既如此,拿来。”楚天英搂紧盒子:“干嘛。打抢啊?”一指牛二:“我有保镖呢。”牛二便晃着拳头哼哼。强盗摇头:“不是抢,不是抢,是换呢。”一挥手,树背后转出一个强盗,手上牵了个孩子,和楚天英差不多高,穿金戴玉,却一脸惊恐。看见牛二,哇的便哭出声来:“牛二叔叔。”牛二鼓起牛眼,就要冲过去,却给群盗阻住了。楚天英知道他就是申晚灵了。心中不屑:“这等脓包,换作我时,这种儿不要也罢。”他却不想,人家不似他一般,自小习武。一般的小孩儿,遇到凶神恶煞的强盗,哪个不怕?
  楚天英举起手中的盒子:“你把人交给他。我给你宝贝。”为首的强盗点头。牛二奔过去,抱起申晚灵,跨上马,撒开腿就跑。众盗忙要阻拦,强盗头子摇手:“不必,不必,看住这一个就够了。”伸出手:“拿来。”楚天英递过盒子。强盗头子方要接时,他却又缩了回去。拿眼瞄着强盗头子,自言自语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上当呢。”强盗头子接口道:“小娃娃多心了,一手交人,一手交货,上什么当呢。”楚天英一个脑袋摇得似拔浪鼓:“上当了,上当了,我把宝贝交出去,你若反把我扣下来,再要我姨父拿宝贝来换,我岂不吃亏?”强盗头子呵呵而笑:“小孩子家,算计倒精明,依你说要如何?”楚天英一指山岭:“那半山岭上有块大石,我爬到那儿,将宝贝放在石头上,撒脚就跑,然后你们再去拿宝贝,这样你们就不能扣下我了。”边上一个瘦个子强盗插口道:“不行,你抱着宝贝跑了怎么办?”为首的强盗不在乎道:“谅他也没这个胆子,且这丁点大一个人儿,要逮他还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