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者:天平    更新:2021-11-24 03:17
  谁也想不通她上那干嘛,还一呆就是两天!
  “无忧这是怎么了?我去把她找回来。”日君很生气,撩起衣袍便往外走去。
  “回来!”无涯老人叫住他,道:“云儿的伤势若突然有变化,难道不要我们四个用四仪万象功给他疗伤?再说了,你去又能问出什么来?”
  “那你说该如何?”日君依旧气哼哼地。
  “她几天没回来,自然要让芸姑去问一句。”星君推开了窗口往下喊道:“芸姑!”
  “唉……”尉凌云叫道:“不必让大姨跑那么远……”
  然而他固然提不起声音来,也无人理他。屋里的人都急勿勿下楼交待芸姑了。
  芸姑带着门中长老的嘱托去雪葬窟寻无忧时,她犹豫了又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出来……其实,无忧呆在雪葬窟的缘由,她是知道的。正因知道,所以更为忧心,而这忧心之事,却又难以启齿。
  芸姑姓程,是当年萧飞燕带来雪域的一名贴身宫女的后人。她一生未嫁,一心一意抚意着早亡的妹妹的儿子,这辈子全部的心思都系在了尉凌云身。然而这孩子,却是从未让她安心过。小时侯因为他性情古怪,操碎了心;大了以后看他虽然依旧不肯哭泣,然而为人行事,倒也合情合理,总算可以自己安慰自己说,男孩子,性子硬,不哭是好事。自他下山就没什么消息传回来,整日里挂记着。谁知下山不过三四个月,突然伤成这样子被人送了回来。她从见到尉凌云那时起就开始哭,起先看无忧也是伤心得不行,急急忙忙地让丫头们陪着去千琅窟寻药方和成药……那个时侯她还只是心疼,不是忧愁,毕竟大家都知道老门主当年是费尽心思研究出了十日情的解药。然而那天忙忙乱乱地照顾了尉凌云,突然想起来送尉凌云回来的那两人,总要给人家安排个吃住的地方吧。找过去一问,却得知掌门疑心是人家是奸细,和人家打起来了!
  不管从前有什么旧怨,这可也太不近人情了。芸姑当时赶了过去,只见无涯老人与那姓叶的打得可激烈。寒冰门里终年无外人,平素门人弟子们之间对练是常有的事,然而这回才算见识了货真价实的打架,两个人从屋里打到屋外、从墙上打到崖下,院子里梅花树也折了、冰灯儿也碎了。大家都听说无涯老人的武功当今天下没几个人比得上,结果今天莫名其妙跑来个也没多大年岁的汉子,竟然打了个不相上下。只是不相上下也没用,无涯老人纵然年纪大了精力衰减,还有日君月君星君一边跃跃欲试,更有一帮子年青弟子听说这人或许就与尉凌云受伤有关系,个个咬牙切齿地在一边。
  他们只顾打得热闹,没人理会那个胡人小子在一边大呼小叫。
  等芸姑赶过去时,日君已经按捺不住冲上去了,他可不会和少林派的人讲什么单打独斗的江湖规矩。那姓人的被闹得哭笑不得,终于把杖子一扔道:“行,今日被寒冰门以举派之力擒获,也算我叶笑天的倍有荣耀了。”
  这时芸姑才知道这人原来姓叶的。
  无涯老人便点了这姓叶的和那胡人小子的穴道,让几个弟子照例把他们送雪葬窟安顿。那姓叶的汉子也罢了,芸姑瞧着胡人小子蛮可怜的,因此那天晚上把尉凌云的药熬出来以后,她便在厨子里收拾了几件吃的东西,连夜送去雪葬窟。
  没成想刚到那里,就看到崖下面停着乘车,她是一眼认出来了,这是郡主的车,为郡主驾车的老王头还在上面打瞌睡呢。芸姑敲了门,下面看守的弟子把她放了进去,道:“芸大娘也来呀了,刚才郡主身边的坠儿刚上去呢!”
  芸姑就在想,只怕郡主和她想一路了。这雪葬崖上面是没人看守的,只需要把下面守好了,便不怕人逃走。上下的手段,别处绝无,这上面只有一个地方安着个大轱辘,轱辘上串着根粗绳儿,两端都在下面,一端有把儿摇在一个大轱辘上,另一边就是个大吊篮子。平素有人上去,只消摇下面的把儿,就把吊篮子绞上去了,若是有人要下来,把绳儿松了就掉下来了。只是下来时着实惊险,能把人吓得心狂跳。芸姑平素也不喜欢从那吊篮,总怕下来时受罪,听说坠儿已经上去了,就有点犹豫。不过一想总算是来了一遭,好歹送上去吧。就让他们把自己给摇上去了。
  上去后,果然看到坠儿打着盏灯,在一个窟洞的门儿里和人说话。芸姑上来时风声大,她没留意芸姑来了。芸姑就听到她在问:“那‘千千姐’是怎么一回事?”
  然后就听到那小子说,千千姐就是千千姐呀,她以前是天煞盟的堂主,后来和尉大哥在一起了,就和天煞盟闹翻了……
  芸姑听得心里一惊,手本来就冷僵僵的,这下一不留情,手里的钵子摔在了地上。坠儿一惊侧过脸来看她,那神情可别提多古怪了。这时那姓叶的汉子叫道:“安子你少说些话,回来。”
  “噢!”胡人小子就安生地坐回去了……他为啥不能早点安生呢?这名字真是白取了。
  之后胡人小子不肯多说话,芸姑在一边,坠儿也不好再抓着他问,两个女人磨蹭了一会,收拾了各自的钵盆下了山。
  下山时,老王的瞌睡也醒了,也没等坠儿说话就招呼芸姑上车。这车坐得可真是尴尬,快到门里时,芸姑试探着说了句,“坠儿,小孩子说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若是传到郡主那儿,惹得她多心就不好了。”
  坠儿眼睛都不看她,似笑非笑地道:“您是把郡主从服待到大的,您自己说郡主是不是爱多心的人吧。您就别操心了。”
  正因为知道无忧的性情,因此芸姑才操心的,然而被坠儿这么一说,她也只能苦笑了。她总以为无忧就算听了这话不高兴,也会先把尉凌云的毒解了再说,然而却没想到她会跑去雪葬窟这么久,都没回来。
  第十二章 雪窟秘事
  尉凌云被制住的经络刚刚松活,他嚷嚷着让丫头们把无涯老人叫来,好给他们细细讲叶笑天的事,却没想到无忧就进来了。
  三四个月不见,无忧的体态似乎更为清减。她面庞从前象一瓣白梅花,如今看来几乎和屋檐上挂着的冰锥子相仿,尖尖的,泛着清凌凌地光。
  “无忧你来了?”尉凌云在枕上抬了下头。
  “我想问你,”无忧在窗边几上坐着,垂眉低眼看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轻声道:“聂千千是谁?”
  尉凌云先是一惊,继而苦笑道:“你既然知道她名字了,自然也知道她是谁了。”
  无忧的头抬了一抬,她的目光便在尉凌云模糊的的视界里闪了一闪,冰峰上的光在她眼神中贯过,亮极而冷绝。良久后她才掠了掠头发,站起来对着窗外道:“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尉凌云值此境地,只觉得无话可说,也如同无忧般盯着窗外。窗外冰峰千年依旧,只是他眼神如今不济,看上去只觉得一团明晃晃的光泽。好久后他方才慢慢地道:“那天……我在洛阳街上遇到她,我看出她身法奇异,就缀着她,她甩不开我,然后……”
  三个月来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从水下浮了上来。不过是三个月而己,就好象都过了半生一般。尉凌云一句句说着,心口上似乎一层又一层地燃起火来,直至说到她被卫枫和秦少陵左右挟持而去的那一刻,火烧得他咽喉剧痛,终于喷了出来。他眼前尽是彤红色,这一片灼热的色彩中似乎聂千千依然带着泪向他微笑。
  “我想要你为我洗一次眼泪,你终究不肯。我原想,若是你为她落泪了,我就把解药给你,然而你此时眼中淌下的,却是血呢……”他耳边轰隆隆地,无忧的声音好象是从很远处飘来的。
  无涯老人与三位长老闻讯急忙赶了过来,他们以四仪万象功,将各自的功力浑为一体,注入尉凌云破碎不堪的经络中,将那些被剧毒浸染的肺腑护持起来,封闭了出血的创口。四人都是四十年以上的内功修为,这四仪万象阵也是自幼一起操练纯熟的,也费了大半夜,才再度稳定了尉凌云的伤势。
  星君见芸姑哭得伤心,拉着她问了会,得知事情原委,觉得不妙。无涯老人和三长老便把无忧叫了过来。老人们围了一圈盯着她,她只是低眉低首,毫不说一句话。
  “郡主,你这是怎么了?云儿他自幼与你一起长大的,就是有什么事,你总要先把他命救下来吧!”无涯老人道。
  “他的命,或许能救,”无忧摇头道:“却要看他自己情愿不情愿了。”
  在场诸人,觉得无忧的意思,是说尉凌云是否肯断绝对聂千千的交系。日君听着很不乐意,便嚷嚷道:“只有方舞情那种不知羞耻的娘们才会用下毒这类的手腕来管约男人……”
  无忧霍地站起来,她面色微红,冷笑道:“方舞情是不对,她不该滥伤无辜,她的毒应该下到负心人身上才对!我呢,我一个足不出户的弱女子,我是没给人下毒的胆量,也没这个能耐。尉凌云身上的毒,总不是我下的,这罪名,总不能栽给我吧?”她平素极少说话,谁也没料到她会在此时如此伶牙利齿,当下几个老人都呆住了,眼睁睁地瞧着她大步走出去。
  在她将要出门的那刻,月君骤然大声叫道:“郡主,他人真要是没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无忧身形略微一顿,拂袖回首,冷然道:“他要是活着,我又有什么好处?”
  众人愕然,只得眼睁睁地看她离去。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寒冰门每个人的耳朵里,大家议论纷纷,自然有说无忧对的、有说她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