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作者:小段    更新:2021-11-24 03:01
  说到真气,毕竟是靠年深日久的浸淫,那时不信自己胜他不得。
  瞿宇唇角下撇,冷冷一笑,已知他用意,不屑与他争辩,已应声道:“好!”他们是武林门派,虽设灵堂,左右两侧的兵器架并未撤去,只是用白布蒙了。瞿宇一跃就到了右首兵器架前,扯开白布,一伸手就挑了一杆点银枪。
  这正堂本就是六合门子弟的练武堂,这枪也是他练熟的,接着一跃而回,在灵桌上一拍,桌上所供瞿百龄生前所用七十八斤重的镔铁长枪就已一跳而起。他这一拍使的是猛劲,然后并不收手,右肘一抬,一个肘锤已轻轻巧巧撞在枪尾,那枪已迎面向刘万乘射去。瞿宇这才叫道:“刘师叔,接枪。”然后双拳一抱,他那长仅四尺的点银枪就横在双臂臂弯间,人已跃至门前下首处端然执礼。
  他这两下鹰飞鱼跃,做得极为漂亮,虽然来回两次均从众人头上掠过,颇为无礼,但众人至此也不由拊掌叫了声:“好!”
  却听瞿宇叫道:“伯父所遗神枪,弟子不敢僭用。师叔,请教了。”
  他双手一分,那一杆点银枪忽分为两段,成了两杆,左右双手各挽了一个枪花。然后双枪互换,左手“凤凰三点头”,右手“武圣遗宗”,等于向刘万乘施了个起手礼。然后双枪一合,又并成一杆,枪花一颤,直往刘万乘眉间挑去。
  他这几手玩得众人眼花瞭乱,果有先声夺人之势。原来以瞿宇之傲,怎容自己在本门中有一项技艺遭人轻视?他素来不爱那六合枪法的笨重,想来想去,索性避重就轻,自做了一杆枪,将一杆枪化做两杆,重量合起来却比原来的轻了一半。双枪在手时,只宛如双剑。他又在枪招上下了番苦心,不求太实用,只要招式精巧、骇人耳目。果然这几招之下,刘万乘已心头一虚:想,才几月不见,这小子枪法居然进步如此神速!
  刚才他反应稍慢,见瞿宇把大师兄的镔铁枪掷来,也就顺手接住,这时却说不出的苦。原来他惯用的枪也不过三四十斤左右,哪比得上瞿百龄内外皆修、天生神力,这杆七十八斤的枪比刘万乘平时用的足粗了一倍左右,握着已是不顺手,何况又沉重这么多。实话说来——连瞿百龄自己晚年也很少碰这杆沉枪,说是筋骨老朽了,使不开。
  而且瞿宇一开始就貌似有礼地抢了个下首,自己再要抢过去已不可能,也不合自己身份。但现在自己背对的就是师兄灵位,厅堂虽大,但如此长兵刃,一举一动、不由得就要特别小心,生怕砸了师兄灵位,那就犯了大忌。心中不由骂道:“这小贱骨头原来不光只猖狂,还有如此滑头。”
  他见瞿宇已枪法不停,一招招攻来,只有挡架还击。偏对方一杆银枪时合为一、时分为二,把一套六合枪法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虽并不更见厉害,但让刘万乘这拆惯正宗枪法的人由不得暗生懊恼,只觉别扭。他平时教子弟练枪从来极为严格,一招一式马虎不得,他弟子为此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他这枪法也是与弟子拆惯了的,这时见瞿宇将一套枪法改成这样,不由又是气愤,又是无奈,一时间只是拆解不便。
  但刘万乘浸淫于枪中少说也有四五十年,其中心血岂是白费的?那瞿宇尽管上下纵跳,左击右打,把一套枪法使得极为好看。但堪堪三十招将过,他就已知自己虽然机巧,但单凭这枪法,只怕胜对方不得。正待凝思使巧,忽听杨兆基在下面高声叫道:“六合枪中何所虑,身要方直气不移。五十六招无首尾,一贯到底不轻徐。”
  刘万乘正为瞿宇枪法所迷,闻言一凛,当下气纳丹田,不看瞿宇枪招,先把自己的心一沉,手下就定了很多。此时不管瞿宇如何花巧,他也不再与其争一时之气,只把一套力大招沉、朴实质拙的枪法按式使出。开始几招似极笨重,但到后来,大开大合,大巧若拙。只几招已把瞿宇逼至外圈,远远跳斗。瞿宇心下暗苦,知道这么战下来,自己必输无疑了。忽见刘万乘一招“凤点头”刺来,忙把身子一晃,堪堪避过,就待进手,没想刘万乘接下来一招会是“玉带缠腰”。六合枪中本来绝无这一变化,瞿宇也是拆熟了的,哪想到刘万乘上面一招“凤点头”下来会接这一招?刘万乘上一招就是要诱他欺近一步,眼见计成,刘万乘那枪身忽似软了一软,直向瞿宇腰间砸来。
  瞿宇大惊,不知这正是师叔之深藏秘技“铁锁横江”,实在连伯父也并不知道。他别无他法,就待弃去双枪,徒手以一势“搏浪一击”轻击枪杆,人则从枪下钻出逸走。
  但这一招要贴地翻滚,未免太过狼狈。而且这双枪一弃,自己等于认输了。他脑子一转,已有一个念头——当此胜负一线之机,本不容他思前想后,只是刘万乘用的非是自己惯用之枪,那枪弯击之势也就慢了一慢。只此一慢,已给了瞿宇一线之机。只见他已冒险向前跃去,刘万乘喝了一声“好”,双臂一抡,正好把这一枪之势使圆。只见好个六合门外三堂堂主,他连人带枪原地一转,手里铁枪直向瞿宇腰间砸去。那瞿宇却一跃已跃至瞿百龄灵前,那枪已堪堪砸到,这一枪若击中,会连人带枪一齐砸在灵位上,那真成了大闹灵堂了。
  瞿宇看似大惊,双手弃枪,口中叫道:“刘师叔,休毁灵位,小侄认输了”。刘万乘一惊也发觉不好,双手猛地收力,却如何收得住?那瞿宇乘势双手往他枪尖处一握,人随势荡起,竟在枪尖上玩了两个大回环,化解开刘万乘收不住的余势。然后,双手握着枪头稳稳站在瞿百龄灵前,含笑道:“这一阵算小侄输了如何?”
  刘万乘见没砸到灵位,酿成大乱,本松了口气。但听了瞿宇这话,一口气堵在胸口,再也出不来。
  郭、杨二人在下面虽料得这一阵刘万乘必胜,却没想到竟是这么胜出的,更没想到瞿宇这个骄躁小子也有心机,输得这般讨巧光彩,倒似为护伯父灵位才违心认输了一般。两人当下脸色不由一黑。那刘万乘更是气得‘哼’了一声,站在当地是站也不是,退开也不是,最后一跺脚,双手一松枪把,回了痤位。瞿宇自将枪在灵台上放好。郭千寿已然站起。他俩人虽为师侄,这时却形同陌路,更不答话,双拳一和,已动上了手。
  这一回动手与适才不同,双方动了真气,也都是真功夫。在瞿宇,这一阵是绝不能再输,在郭千寿,则是但求不败,只要耗掉他四、五层内力就心愿足矣。这一斗斗了近百招,两人在场中翻翻滚滚,众人才算见识了六合拳的精奥。
  瞿宇眼见已斗了小半个时辰,自己纵胜,若费力过多,下面还有一个杨兆基等着,局势未免不妙。心下着急,当下手下加紧,口里喝了一声“着!”左手虚虚引开郭千寿左掌,他这招用的是粘劲,瞿百龄当年与郭千寿拆至此招时就是这般模样。
  郭千寿显然吃过亏,一见此招,心下一惊,右拳马上击出。没想瞿宇滴溜溜一转,来了个“脱袍让位”。这一着本来只是诱敌深入,那四个字空取其义,没想他右手果然在袖子里一缩,仅用一只空袖就缠住郭千寿右手。郭千寿大惊,待要挣脱,瞿宇右拳却从自己右襟内击出,一击就击在郭千寿胸口。其实他这招上讨了巧,因为他听伯父说过当年与师弟拆招时曾在这招上胜过他,知郭千寿心中必有阴影,一试之下,果然不错。他猜郭千寿生性暴烈,若仅只败他,他只怕会缠斗不休,这一式就使上了六成力。只见郭千寿张口一喷,一口血已吐了出来。瞿宇已全身一退,拱手道:“郭师叔,承让了。”
  他们动手极快,旁边的一般看客眼睛哪里有那么快?只见他两人双手都已胶住,怎知瞿宇自胸口还会伸出“第三只手”来,齐齐一惊。那边杨兆基已拍椅怒道:“你!”
  见郭千寿已伤,他腾跃而起,双手直向瞿宇拿去。这一着看似含忿出手,其实是要趁瞿宇调息未定,一上手好占个上风,还可免去偷袭之讥。
  瞿宇胸口真是一口真气未定,当此情景,也只有叫了声“好”,双手已向杨兆基迎去。他们要较的是六合真气,一个是轩昂少年,一个是瘦小老人,两人双手就这么胶在了一起。瞿宇气息未定,无暇调理,索性就奋起余势,内力如长江大河直向那杨兆基猛攻而去。众人只见他脸青了一青、又红了一红,然后又青了一青、红了一红,最后再青了一青、红了一红,如此往复三次,才转为正常脸色。了解六合门武功的就知道这小子确实把六合真气已练到强悍无比。
  那杨兆基扑来之势虽怒,出手却极为谨慎,内力如吞如缩,如一股棉花糖般把瞿宇攻来内力紧紧粘住,不许它脱身喘息。旁人只见两人一时都静了,四手相握、四目相对,如不是一个面色青红,一个目光深锐,真如情深意切的一对叔侄一般。乍见之下,怎么也看不出这二人其实是在一决生死。
  两人明知这真气较量是有生死之虞的,即使胜的一方只怕也要付出极大代价,三五月内,极难恢复。
  瞿宇道:“杨师叔,你一定要比?战不如和,你如不服我作六合门主,自可把外堂分出去。六合门从此没有外三堂。”
  哪知他为人骄慢,杨兆基性子比他更为深狭,不动手则罢,一动手不决胜负不肯休手。只听他道:“哈哈,凭你这话,就不配为六合门之主。六合门从来内三外三、共有六堂。我们外三堂退出可以,只是你从此也不可称为六合门,只叫三合门主吧!”
  他口中说的是为六合门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