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作者:多人    更新:2021-11-24 02:53
  鲜血从了然的胸口渗出,王爷愣住了,陡然之间,他好像老了几岁,无力地将手松开:“了然,原谅爹爹……”
  了然跪下来:“爹爹,也请原谅孩儿,孩儿也不想这样狠心,看到你受煎熬仍袖手旁观……”
  月亮隐入云端,阴影打在地面上,仿佛鬼魅。王爷摆摆手:“了然,你知道吗?对我来说,最大的打击是你刚才像陌生人一样看着我……了然,让我想一想,我会照你说的去做的。”
  了然呆住了,低下头,泪水盈眶:“对不起,爹爹!不管你犯了什么过错,不管别人怎么评价你,我只知道,你是一位好父亲。”
  洛阳王府门外,张谓、铁敖、惊蛰率领着一批七道门的捕快、武林义士以及御林军团团包围了王府。顾青立在门口,厉声喝道:“大胆,谁敢进来!”
  “皇上有旨,让我们搜查!”
  “你们想进来,得先问过我手中的这柄剑!”顾青亮出紫剑,朝惊蛰丢一个眼色,边打边退。
  大门被推开,众人如潮水般涌进。麦加冲出来,正与几名侍卫相搏的铁敖将锁链向她挥去。她双掌内力凝聚,脸色顷刻间变得像纸一样惨白。头发也渐渐变白。
  铁敖一惊:“看来,你的神来掌已经练到十成火候了!”
  “铁敖,你敢接吗?”话音未落,麦加已将一掌推去,铁敖身形飘起,麦加的掌风也跟来。掌风所到之处,无人不伤。铁敖一招失手,扶墙而立,险些栽倒。
  麦加的大笑响起:“你们还我儿子!你们还我儿子!”不到几个时辰,她已憔悴得厉害,衣香鬓影不复见,一件青布衣裳晾在骨架子上,只有两只明眸分明残留着几丝绝世风华。
  惊蛰扶起铁敖:“她已经不要命了。”
  麦加又一掌扫过,地上倒下一片人。惊蛰立起,迎掌风而上,在其掌力逼迫下有点被动,忽地想起师父吴长天武功意旨,按“我”字步伐出招对应,以静制动;麦加露出了疲象,有所不支。
  惊蛰“两点”步跨,剑挑脚踢,麦加飞了出去。
  刹那间,人群中飞出一个人,手中长剑疾刺麦加,麦加反掌击飞其手中剑,从身后勒住了对方的脖子,此人是白虎坛主!
  刀剑丛林般指向了麦加,惊蛰大喊:“把他放下!”
  麦加冷笑不允,以白虎坛主身体为掩护欲逃走,不料,他双手举剑疾透自己腹部,将麦加和自己钉在了一起!
  惊蛰惊呼一声:“白兄!”
  白虎坛主大笑道:“大小姐,帮主,我终于为你报仇了!”原来,这么些年来,师父待他恩重如山,而且他对清扬,怀有隐秘而深切的爱意,从不奢望获得,只要能看到她飞扬的笑靥就好,为此他甘心忍受与人为奴,过走狗般的日子。而她死后,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替她报仇。
  洛阳王缓缓地从门内走出,神色惨然,刀剑逼来,他并不反抗,却将刀剑拔开,径直走到铁敖面前。正所谓浮生一瞬,如笠下之凉,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众人为之动容,张谓丞相等人相视一眼:“王爷,我们会向皇上奏明,还望……”
  王爷没有说话,鲜血顺着裤腿流下,流到地上。人们才发现,他的胸部插着一把匕首,没入其柄。
  好生深寒的雪夜,不知水域之下,是否也有风有雨,有雪封住水面。
  人群中的顾青大笑,但泪水却哗哗流下。
  王爷拼了最后一点力气走到麦加身边,躺下来,伸出手,想替她合上眼,伸到一半,举到空中,不再动弹。
  雪大起来,夹杂着大颗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生地疼。他从来不知道洛阳也会有这般凌厉的雪,接天连地。
  成王败寇,若不能染指大位,那么,这就是他想要的结局。
  血流如注。
  大雪纷飞。
  尾声:
  好象就快春天了吧。
  春天到来,就会有光明的太阳照在花朵上,有温暖的春风吹在树林间,有快乐的孩子来到原野上放风筝,健壮的男子在森林里狩猎,有幸福的情人相逢在芳香的暮色里。
  那时,他和她也该启程了,他吹笛,她弹琴,一路徐行,回到她梦中思量了千百次的竹林小屋。那里没有弃妇,没有凶年,没有离别,只有微雨落在水上,垂柳轻轻摇曳。深情爱过的人,就在身边。
  雷惊蛰微微笑,又微微笑,他只想一个箭步飞回客栈,对他的姑娘说一句话,只说一句:
  我买了一匹绸缎,想给你做件春天的衣裳。
  完
  ——2005年11月12日。22点55分。初稿毕。
  2006年3月1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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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茗剑传奇四连环3《如梦令·三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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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端:
  江边上竖起高台,满满的围了村人,道士巫婆当中做法,铃铛咒语没完没了的嗡嗡响。那些个冷漠或是虔诚的脸孔都模糊得很,惟有江水清晰,它黄浊柔和,一波波凶险地荡着。
  水面上铺了张厚厚的竹底毡子,女孩跪坐在上面,随着它没着没落的摇晃。女孩不大,五六岁的模样,但是大眼睛,薄唇,鼻子小巧玲珑,细软的卷发梳成两个团子,俏生生地扎在头顶两边。无疑那是个美人坯子,小户人家难得有小囡出落得这样俊秀。只可惜她来日方长的美丽是无缘示人的了,她没有机会长大。一月之前女孩被选作今年祭祀河伯的贡品,今日,全村的人来送她上路。
  女孩不哭不喊,伏在毡子上只是抖。她眼睛大大的茫然的四下顾盼,她知道毡到江心是要沉的,但是村老嘱咐她不能哭,要欢欢喜喜地等待河伯老爷来接她。
  人群中看到父母的身影。他们牵着弟弟和小妹,神色漠然。原本女孩子,多一个少一个是无所谓的。但是当长篙一送,毡子猛地震动一下便向着茫茫江水荡漾而去的时候,做娘的终于还是没忍住哭喊了一声。她奔出来,村人把她拦住,呼呵斥责一时鼎沸。女孩坐在毡子上,茫然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被江水与人群拉扯得越来越远……
  毡到江心,开始沉了。
  女孩呼吸几乎连成一脉,无能为力的惊恐。她双手紧紧抓住毡子却抓不住此刻命运的沉没,终于,膝下的依凭像泻了气一般迅速地浸没水中,随后是她撕心裂肺的挣扎。可是水这样软啊。岸已经模糊,耳边只有喧嚣的水流。这样软啊……
  恍惚当中,远处是什么飞快的过来?黑色,驾着风,越来越近了。
  对了,那是河伯,来接我的。她想。
  最后的意识中,女孩握住了一只好大好暖和的手。那是最后的温度,她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把它握住……
  ——“啊啊,痛!!!”
  碧落刷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冷汗淋漓中听到小师妹无限委屈的抱怨:“师姐你捏死我了!手都红了呢你看!”
  碧落坐起身,一时无言。月色透入窗棂,玉露看到她惊疑不定的脸色便不尽一愣:“怎么了师姐,做噩梦了吗?”
  碧落平定下来,略一摇头:“没有。”随即她摸摸师妹的手,歉然给一个笑容:“谁叫你偏要和我睡?对不住啦。”
  “那不然我多怕!大师姐和二师姐都不在,咱们这里好清静,晚上吓死了。”玉露嘟起嘴来,忽然大眼睛一闪望向碧落:“师姐,要是以后连你也离开……”
  “我不原意出去。”她笑一笑把话拦住。“听师父说说就厌烦了,外面有什么意思。放心吧,我陪着你。”
  “当真吗?”玉露欢然搂住她脖子,一叠声道:“那好啊,等到我长大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儿。三师姐人最好了!”
  同小师妹说了两句话,夜还深,两个女孩儿重新躺回床上。黑暗里碧落睁着眼睛,对方才的梦境心有余悸。那并不单纯是梦,而是她十年以前亲身的过往。那时候她就是这样被师父带回竹林来的,呛了水,昏迷两天,醒来以后张口便叫身边的师父为河伯老爷……此事作为笑柄在师姐妹中传了许多年方才过去,但是梦里,回忆始终没有放过自己。
  她,清茗客萧茗的第三位入室弟子,便是当日江心那个几乎被淹死的女孩子。是师父碰巧路过才将她救了回来,师父是恩人,更如父亲,十年来碧落每每想及此事每每觉得温暖。虽然萧茗身边每一位弟子都是十六岁便要出师,然碧落却实在有赖在这里的打算。原因?说不上,但总之外面大约都是些水深火热的地方,师父的手是唯一的救赎,不想离开太远。
  翻个身,碧落在胡思乱想当中渐渐入梦。
  而一月之后她便会知道,事与愿违其实是件多么现实的事情。
  * * *
  深夜,九江水路。
  此时皓月中天,原该是万籁俱寂只闻波涛的时候,却偏偏有一支笛子不甘寂寞。微风当中,一曲《江南》悠扬清亮,直入云霄,撩人心魄。
  江心,一叶轻舟款款浮沉。
  这船委实不大,也未点火把,借着月色隐约能够看见船头立着一人。凉风袭来,那人衣衫长发轻扬而起,横笛在手,便有了这响彻夜幕的清绝曲风。
  如此一舟一人融入夜色,与那曲中意味有着说不出的和谐。浩瀚长江一路奔泻到此俨然已经累了,此刻如被温软的手掌轻轻抚过,便这样安沉睡去。
  然而一曲未尽,江面却突然有了变故——六只竹筏疾行如飞,渔火闪烁间,把个黑丝缎样的沉绵江面撕碎得波光万千。每只竹筏上都有三五汉子,他们虽做渔人打扮,却一个个手中都掂着兵刃,脸上神色不善,看来尽是些江湖人物。六名精壮艄公立在筏首,长篙望水下奋力一撑,竹筏便急进数丈,顷刻之间,乍现江心的六只竹排已然将小舟团团围住。
  此时火把拉近,众人这才看清,原来船头站的是位少年,长身玉立衣饰简洁,垂目仰首间,对周遭横生的异动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