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何催    更新:2021-11-24 02:10
  子唯的恐惧终于变成了现实。十天后,离忧再次偷偷前往苍梧湖,英华一家已经不见了,房屋被夷为平地。邻居们都说被官府抓去打了一顿,两天后又放了出来,在一个深夜,一家人坐着船走了,不知到哪儿去了。后来子唯渐渐地才知道一些,由于英华不愿远离,他们就到九嶷山芳嶷涧附近搭了两间木屋,住了下来。英华就在深山老林里等待太子胜利的消息。不久,母亲遭到一头黑熊的袭击,重伤而死。英舟便把妹妹转移到遥远的苍梧湖南岸,改名换姓。一年过去了,太子音信杳无,英华终日弹歌,神思恍惚,日渐憔悴。不管英舟如何哭劝,依然对太子思念不已,对络绎不绝的提亲者置之不理。据说她曾央求哥哥带她到安京去找过太子,谁知到了王宫门前,望着阴森森的石兽和士兵,竟不敢上前,徘徊半天,含泪而去。回到苍梧湖南岸后,一病不起。一天,她趁英舟外出,挣扎着起来,独自划着小船,到湖上抚琴。狂风骤起,白浪滔天,船翻了,她像落花一样静静地沉入水里,没有任何挣扎……人们把她捞了起来。英舟把妹妹的遗体送到九嶷山芳嶷涧,安葬在母亲坟墓旁边。在一个月色苍白的夜晚,他悄悄登上北岸老家,把英华的死讯告诉了乡亲们,然后,驾着船消失了……
  意志坚强
  离忧把这个消息悄悄带了回来,子唯把自己锁起来,哀哭了三天三夜,向苍梧湖的方向祭拜了三天三夜,吹笛子吹了三天三夜,哀痛还未表达完,人也倒下了。大病初愈,仰望南方的天空,回想苍梧湖上烟波流逝的爱情,喃喃自语,不能自拔。如此过了三个月,突然幡然醒悟,欢笑着跑向父王寝宫,向子成公认错,骂自己被孽缘迷了心窍,表示从今以后,将力尽太子之责。子成公喜极而泣。次日,子唯就急不可耐地找界远伯讲课去了,行为理智,言语清晰。经过一个月的观察,子成公撤去了监视的士兵。就这样,子唯靠伪装恢复了自由,在过完21岁生日的第六个晚上,和离忧偷偷逃出了王宫!
  披星戴月,一路向南疾驰,到了苍梧湖岸边,本想前往九嶷山,看望坟中的英华,但追兵正远远逼来,料想他们肯定会搜查九嶷山,要是被抓住,那就前功尽弃了,子唯只得跪在湖边,向九嶷山拜了三拜,飞马而去。折向东奔,直到钻进独角兕牛遍布的祷过山,才大松一口气;历尽艰辛,钻出大山,渡过郁水,抵达南方大陆的雕题国,才彻底地休憩一阵,于是开始了长达两年多的漂泊生涯。但如今,他却又回来了。
  次日,子唯醒来,忙去向父王请安。子成公坐在庭院里,气色好多了。请完安,子唯又穿过御花园,星月湖,去见老师界远伯。晚上,子成公大宴群臣,庆贺太子“游历”归来。丞相松华子、副丞相阴喧、御史姜果、军尉子世清、大巫师子咸等朝中要员都来了。界远伯也来了。子泰和他的老师林渊伯也来了。宴会上,子泰和林渊伯只顾低头喝酒,面无表情。
  子唯回到寝宫,已是很晚了。离忧关上门,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知道二爷昨晚上从我们这儿回去后发生什么事了吗?”“什么?”子唯愣住了。离忧凑上来,压低嗓子说道:“铁威偷偷告诉我的,昨晚二爷回去就睡了,可不到半个时辰就起来大发酒疯,披头散发,大喊大叫,把房里的东西砸得稀巴烂,仆人们都吓坏了。”
  “昨晚他没喝醉呀。”子唯惊讶得一下子坐起来,“王后知道吗?”
  “知道,丫鬟叫来的。王后来了,二爷才安静下来。王后和二爷呆了半天,好像二爷一直在哭。当然仆人们是不敢去看的。王后走的时候,说今晚的事不许传出去。”
  “没想到两年不见,子泰的脾气变得这么大。”子唯自言自语,抬头对离忧严肃地说,“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此为止。”离忧点点头,出去了。
  次日,子成公正式下旨,通告全国:太子子唯在冒险“游历”南方大陆及南海诸国之后,已经回返王宫;如今太子见识大增,意志坚强,德行更纯正,品性更仁爱,收获不可谓不大矣;为使国人同喜同贺,兹宣布大赦天下,三年赋税免半……
  看到离忧从喜悦来茶馆墙上撕下来的通告后,子唯哭笑不得。第二天上午,子成公又把子唯带到王宫城墙上,让老百姓验明正身。一时人山人海,百姓争睹这个为爱情负气出走的王位继承人(国王他老人家是瞒不住真相的)。一些见过太子的人便嚷起来:“是太子,没错,是真正的太子!”子唯笑嘻嘻地向人群连连拱手。公证会到此结束,自此人民不再怀疑。
  这天,子唯刚从人文殿上课回来,小厮忙说王上正在剑书阁等着呢。剑书阁是国王的书房,也是接见朝中官员的机要所在。子唯喝了一口水,忙赶往剑书阁。刚进庭院,眼前就窜起一只三头鸟,尖叫:“太子!太子!”扑棱棱地飞来,在头上转圈。子唯大吃一惊,这不是奇余鸟吗?忽听得一声呼哨,那三头鸟飞走了,乖巧地落在一个黑脸大汉的肩上,口中兀自不停地叫“太子”。只见一群人簇拥着父王坐在林阴下,丞相松华子也在其中。那黑脸大汉突然腾的一声站起,“肩负”着三头鸟,噔噔噔地跑来向子唯下跪,声若洪钟:“奇余鸟主人致寻大师黄小奇叩见太子殿下。”子唯心里早笑出声来,口中却正色道:“大师快快请起。”
  “致寻大师是本王给他的封号。”子成公轻描淡写的声音飘来。他坐在树阴下,微闭双目,悠悠地呷着汤药。子唯忙过去行礼。松华子等人也向太子问好。
  “太子!太子!太子!太子!”那三头鸟蹲在主人肩上还在不停地欢叫。三张嘴,时而此起彼伏,时而整齐划一,有趣极了。
  “致寻大师,能不能叫你的小宝贝睡一觉呀,本王现在还是病人呢。”子成公不悦地说道,依然微闭双目。
  “再叫就不给饭吃!”黑脸大汉厉喝一声,啪啪啪地把三个鸟头依次拍了一下。三头鸟撇撇嘴不做声了。子唯这才发现这只奇余鸟原来是一只幼鸟,怪不得只会叫“太子”,就像只会叫爸爸妈妈的婴儿那样,还不会嚷着要当副丞相。
  “不知父王找孩儿有何吩咐?”子唯轻声问道。
  “致寻大师,有什么话就问太子吧。”子成公懒洋洋地说道。
  “请问殿下,您收到奇余鸟送的信吗?”黄小奇恭恭敬敬地问。
  “是啊,要不是大师的小宝贝,我还不知道父王病重呢。”
  “那我的成成呢?怎么没和殿下一起回来?”黄小奇急了,看来身材庞大的多半是莽汉。
  三年过后
  “被盛国人射死了。”
  “什么?”黄小奇目瞪口呆。肩上的小三头鸟呀呀呀地凄叫三声。
  子唯把盛国少年乐苏射死三头鸟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黄小奇听了,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小三头鸟飞到空中,盘旋着凄叫不止。子成公皱着眉头,没有吭声。国王不反对,其他人只好忍受大师那刀子般的哭了。
  黄小奇哭了一阵,方才停住,抹掉泪水,招招手,小三头鸟落在肩上。他慢慢坐在凳子上,望着国王,一副失魂落魄的可怜样,口里喃喃着:“天哪,到手的副丞相,到手的副丞相,天哪,成成是最喜欢管理国家的……”
  “嗤”的一声,松华子笑出声来。
  子成公睁开眼,温和地说道:“三头鸟成成,为寻找太子,不幸遇难,本王感慨不已。本王追封它为‘云天县令’,让它管理天下飞鸟,这个官职,相信它的在天之灵会满意的。致寻大师,你就不要难过了,本王对你另行重赏。”
  “多谢陛下。可是,可是,”黄小奇期期艾艾地说,“不知陛下能否把成成应得的副丞相让它的主人来继承呀?”
  哈哈哈,离忧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下就像开了闸似的,大家哄笑成一团。
  “不行!”子成公正色道,“和本王签约的,是三头鸟;按印的不是人手,而是鸟爪子。当初你不是承诺过将来不会代鸟行事的吗?怎么现在出尔反尔啦?”
  “哎,哎,”黄小奇顿时面红耳赤。子唯心想:“你这个傻瓜,难道不知道南华国的国王是最讨厌怪鸟怪兽的吗?即使成成没死,也做不成副丞相,到时连你一块杀掉!”
  “不知致寻大师下一步有何安排?”子成公忽然问道。
  “还有八只奇余鸟没有回来,我给它们定了三年之期,三年过后,不管能否找着太子,务必返回。我还要苦等两年哪。”
  “致寻大师,你是南华国的上宾,就把安京当成你的家吧。好了,请大师先回国宾馆休息吧。请大师节哀,本王的重赏随后就到。”
  黄小奇站起身来,磕头谢了恩,走出庭院,坐上轿子,走了。黄小奇离开时,子唯冲小三头鸟做了个鬼脸,小三头鸟又兴奋地叫起“太子”来。子唯心想,要是乐苏看见它,不射死黄小奇,把它抢走那才怪呢。
  黄小奇走后,子唯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三头鸟的主人是一个鹤发童颜的神仙老头呢,不料是个黑脸大汉,活像屠夫。”大家都笑了。
  子成公笑道:“我刚才正和丞相议事,他闯进来问太子是不是奇余鸟带回来的。这是人话么?人怎么能被怪鸟牵着鼻子走呢?我告诉他送信的三头鸟已经死了,他不信,我就叫你来答复他。”
  “他是莫思国人,那也是一个华族国家。”松华子说,“不知他是怎么搞到那些怪鸟的,走南闯北,靠怪物来套取功名。”
  “莫思王没有教导好子民,”子成公叹息道,“玩弄怪鸟怪兽是会走向邪恶的。”
  “不管怎么说,奇余鸟是立了功的。”子唯忍不住接嘴道,“要不是它送信来,我恐怕坐船到扶桑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