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4章
作者:佚名    更新:2025-04-16 02:28
  ()宋讷一挥袖子,指挥差役:“抬走!”
  张显的尸体被送走。
  留下一句“照常上课”的命令,宋讷也快步离去。
  典簿捧着本册子凑过来:“祭酒,是不是报个急症……”
  话没说完,就让宋讷剜了一眼:“慌什么?该怎的报就怎的报。”
  话是这么说。
  宋讷却在学舍里坐成尊泥塑。
  窗外槐树影子从东墙爬到西墙,他面前的茶早凉透了。
  当晚,思过院的学生都被赶回了号舍。
  熄灯后,号舍里到处是压低的啜泣声。
  陈瑜趴在硬板床上,抓着床单,低声咒骂:
  “老棺材瓤子,不得好死!”
  刘文焕摸黑,压低了声音劝道:“省些力气,你年纪还小,不要冲动……”
  话没说完,自己先哽咽了。
  陈瑜才十来岁,就进了国子监。虽然聪明,然而性子实在有些不服管。
  十几岁的少年,哪里见过这般决绝的死法,更何况是熟识的同窗……
  最令他难以接受的是,监生自尽这种事,在国子监,并不是什么奇闻……
  陈瑜声音压得很低:
  “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不知科学院,愿不愿意要我……”
  “熄灯了,都给我噤声!”
  外头巡逻的典吏沉声喝道。
  窗根底下,巡夜的灯笼光晃过,照出陈瑜眼里狼崽子似的凶光。
  第二天。
  国子监。
  晨课时分。
  正义、崇志、广业、修道、诚心、率性六堂。
  本该书声琅琅的教室空了大半。
  正义、崇志、广业三堂为一年级。
  修道、诚心二堂为二年级。
  俱是少了许多学生。
  而率性堂又称“上舍”,学生已在国子监苦读三年且考核合格,已有了面见皇帝,甚至是被授予官职的资格。
  率性堂的学子,自是没有太多人旷课。
  号舍区却像煮沸的粥锅。
  三十多名监生挤在刘文焕的屋子里,商议着联名上书的内容。
  陈瑜趴在窗边望风。
  臀腿的伤让他只能趴着,可眼睛亮得吓人。
  “联名上书需有实证。”刘文焕蘸墨疾书,“张显家书可证其贫,当票可证其廉,血衣可证其冤——但还缺最关键的一环。”
  窗外突然传来典簿的呵斥声,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待脚步声远去,才有人发出忧虑的声音:
  “若陛下认为我们聚众闹事,反倒要罚我们……”
  “洪武八年,监生周观撞柱死谏。”陈瑜突然开口,“陛下当时怎么说的?‘书生虽迂,其志可嘉’。”
  宋讷闻讯,亲自踏入号舍。
  官靴踏过满地纸屑——那是监生们撕碎的课业。
  他弯腰拾起半页残纸,上面“苛政猛于虎”五个字力透纸背。
  “好,好得很。”宋讷冷笑,“去查!所有旷课者,一律杖二十!”
  差役在号舍中四处搜寻。
  很快就有几十人被赶了出来,站在院中,与宋讷大眼瞪小眼。
  “反了你们了!”宋讷神色阴沉,如天空中的阴云,“不论谁触碰学规,老夫都将依规处置!”
  陈瑜趴在廊下,举起一本《大明律》:
  “按律!生员有冤,许奏闻!国子监的规矩,难道比大明律还大?!”
  宋讷的官靴在青石板上碾出刺耳的声响。
  他上前来,夺过陈瑜手中的《大明律》。
  “好个伶牙俐齿的狂生!”宋讷冷笑一声,抖着手中的律书,“那你可看清了——‘生员不得聚众喧哗,违者杖六十’!”
  陈瑜撑起血迹斑斑的手臂,仰头直视宋讷:
  “学生只问祭酒一句——国子监的规矩,可敢呈送都察院勘验?”
  围观的监生,亦震惊于他的大胆。
  刘文焕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奏章草稿,那上面详细记录了三个月来二十七次不当体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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