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我要当大人
作者:郡王星主    更新:2021-11-23 20:53
  有什么呀,又不是我杀的,我只不过给它放了放血而已,又不是故意的!大民呆呆地看着那滩血,心里一直为自己辩解。
  过了半晌,可能是渐渐觉得已经适应了,再看他的指甲缝,也不觉得格外恐怖了。短剑已有一半落入血潭,就走过去,努力抑制住心里的种种不良反应,伸手拣起短剑。
  感受着短剑上有些冰凉的滑腻,红色的液体顺着短剑向下流。“血液也是液体,只不过是红色的而已!”他仔细看着那一滴滴落在地上,手上虽然又沾了血,可是却已经不在乎了,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了,甚至还故意捻了捻血珠。
  短剑插到地上,来回插,几下就将血迹摩擦掉了,只有把柄处还有些顽固分子。把短剑平放在沙土比较多的地上,用脚踩着来回搓,也是几下就将血迹摩擦掉了。又拔了些草,他的理智强大了许多:“外在的污染而已,俺的心灵是纯洁的,擦手!”
  这里没人说他,更没人笑话,可能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吧。
  干净的短剑插回鞘内,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等待唐庆。望着周围干净的山,干净的石头,大民的心里也干净了许多,再看到血潭也没有什么想法了,回想刚才产生的恐怖印象,顺手拾起一小块石头,发狠般朝血潭那边扔了过去。
  血潭溅起一小片血珠。
  距离近五十米呵,没想到扔得这么准!他又打了个冷颤,有些惊讶地站了起来。
  四顾无人,他又拣起一块石头,朝死狼扔了过去!
  石头距死狼三米左右掉到地上,刚才是怎么扔的?以前他没怎么扔过石头,大概最多三四次,在他的意识里,扔石头是危险的,万一砸到人,就是个灾难,即使没砸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老师会说,家长会骂,同学也会认为我低级。可现在不一样了,这里只有我一个,还是在古代,谁也不认识我,我可以妄为!刚才就扔了许多石头,现在自然还可以扔石头,随便扔石头!”还是古代好啊,空气清新,没有污染,人口还少,这么长时间也没人,咳嗽了一声,竟然听到山谷间隐约传来回声!
  他乐了,轻轻唱了一首歌,周围没人,太阳温暖地照着,小风轻柔地打着招呼。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不停地拣石头,不停地扔,随便扔,不停地唱歌,随便唱,大声地唱,大声地笑,大声地骂人,随便骂,心中充满了自由的快乐。
  不知不觉中,唐庆回来了,驮运辎重的马匹被他找到了,衣服有些撕破,交回短剑的时候,他说他杀死了那群狼。兴奋中,大民没怎么理他,继续沉浸在自由的兴奋中。
  唐庆在旁边待了一会儿,自动请缨前去寻找那匹惊马。大民点头,继续扔石头。右手扔累了左手扔,左手扔累了右手扔,没什么目标,四面八方随便扔;继续大声地叫,大声地笑,大声地唱。
  好象把他所有会唱的都唱了。肩膀也疼了,两个肩膀都疼。腰也酸了。躺在地上,大民望着蓝天白云,感到很舒服,身下的石头提醒他现在不是梦,是实实在在的现实。摸着石头,感觉着它们的硬度,慢慢沉浸到一种从没有过的感受中,好象他很熟悉周围所有的石头,好象可以化身成为这里的空气笼罩着这里。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
  可能这就是归属感吧。地面的微微颤动以及越来越响的马蹄声告诉他,唐庆回来了,找回了那匹惊马。大民急忙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唐庆骑着马,在离他五十米左右的地方下马,牵马走过来,躬身道:“主人,马找到了,咱们是继续走还是吃了饭再走?”
  对对,也该补充补充了。大民有些饿了,道:“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唐庆道:“辎重马匹驮着些干粮烤肉,只是有些凉了,小人重新烤烤,请主人稍待。”
  那些金国人给了他一些烤肉,当初他们拾掇猎物的时候大民不在场,不知道他们怎么扒皮放血的,现在正好是个机会。指着那匹狼道:“不吃那些,吃这个新鲜的。”
  唐庆有些迟疑地劝道:“主人,狼肉有些粗硬,还是山鸡兔子比较好。”
  大民摇了摇头,递给他一柄短剑,道:“没关系,凑合着吃,我还没吃过大灰狼呢。”
  唐庆接过短剑躬身而退,把马放养在那个小草丛附近,回身走向大灰狼。
  看着他恭敬的样子,大民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要上大学的小孩了,是大人了。
  大人,定义很模糊,也很清晰,在他的概念里,大人,意味着不上学,有工作,有钱,有时间,什么都知道,可以骂人,可以干任何事,比我自由,懂得很多,成熟,有内涵。
  现在,他也是大人了,再也不是学生了,再也不是小孩了:“我不用上学了,在这个时代,我知道的比他们任何人都高级,我有时间,我可以随便骂人,我很自由,我是唐庆的主人,只要我驾御住唐庆,我就可以有许多钱,就可以干任何事,我是大人,近乎为所欲为的大人!”
  唐庆拔出短剑,**先前往外汩血的窟窿,转头问道:“主人,您要狼皮吗?”
  大民愣了一下。狼皮?记得一次晚上回家的时候,有个外地人在兜售羊皮,雪白的羊皮要好几百,不知道这个狼皮值多少,毛色不错,手感也可以,只是沾上血了,咳,洗掉不就行了。点头道:“要。”
  唐庆抬手将狼尾巴砍了下来,放在旁边,然后用短剑在狼身上划,斜斜地划,再从后面绕回来。狼的血没怎么往外流,可能刚才流干净了。用脚踩住,抓住狼皮使劲往外分,不时将短剑伸进去划两下。
  远处看不清楚,大民迟疑片刻,下决心,走过去。
  狼尾巴整体不大,毛茸茸的,几乎全沾上了血水,大民忽然想到,毛笔中的狼毫笔是不是用狼尾巴毛做的?要是那样,就应该留着它,以后找人做些狼毫笔,应该也挺值钱的。伸手掐着没沾上血水的那一点,大民拣起狼尾巴,放到外围一个石头上。
  扒皮,好象撕裂般的拔皮。是个比较完整的狼皮,露出里面红色的肢体,好象生物书上的肌肉标本图。唐庆站起来,将狼皮放到外围一个石头上,有些不好意思道:“主人,狼皮没拔好,不是一体的,以后小人给您拔个整的。”
  大民不由自主点了点头,转身走到旁边,坐在山石上,仰头看着蓝天。刚扒下来的狼皮上几乎全是血水,一点不象他想的那么干净,如果不是早有思想准备,刚才唐庆扒皮的动作就让他吐了。早就不想要什么狼皮了,连看都不想看了,还是蓝天白云好,可以抚慰异常波动的心灵,可以缓解他持续想吐的恶心。
  唐庆跑到辎重马那里,拿回来一葫芦清水,慢慢倒在肢体上。血潭立即变大了许多,血水四溅。唐庆不在乎,继续冲洗,然后把肢体摆到一个大石头上,转身去找树枝了。
  不能吐,说什么也不能吐!大民仰望蓝天,努力不回想刚才所见。
  是不是仰着头容易使人吐呢?怎么这股劲总过不去呢?低下头,正好看见自己又沾上了血的手,虽然刚才是掐捏狼尾巴,只沾上了一点血,可指甲缝里的那些红痕在强烈地提醒着他:该吐了!
  忍不住了,实在忍不住了,大民吐了,畅快地吐了。
  唐庆急忙跑过来问道:“主人您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瞥见他身上的血迹,大民急忙挥手阻止他继续前进,努力道:“没事,我没事,哇!”
  肚子里没什么可吐的,吐出来的酸水在引诱着他继续吐!
  移动脚步走到旁边,看着唐庆关切的样子,大民苦笑道:“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忍不住,没事,一会儿就好,没事,哇!”
  不行了,不能再看唐庆了,也不能看这个环境了。大民醒悟过来,立即走到远处,抬头看天,让圣洁干净的蓝天白云镇压呕吐的反刍,看起来,低头容易吐,抬头不容易吐。
  唐庆没过来打扰,不知他在干什么。大民深呼吸,抛开一切,尽量将自己融化在蓝天里,自我催眠中,继续仰着头,努力寻找早先那种自由时的感觉,嘴里小声反复强调着:“大人,我已经是大人了,自由的大人,为所欲为的大人。”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噼啪”声,唐庆找来树枝,开始烧烤了。
  大民缓缓低下头,没事了,再看到手上的红色也没事了,这些都是外在的污染。远远见唐庆坐在一个火堆旁,火堆旁边竖立着Y型的树枝,另有一个直的树枝穿着两个狼腿,一端在Y型树枝上,一端持在唐庆手中,把狼腿凌空架在火上,随着唐庆的翻动,树枝带着狼腿慢慢地在火上滚动,狼腿的表皮都有机会感受火的热情。
  架在火上的那两条狼腿都是前腿。没什么,这有什么呀,没吃过肉吗?屠宰场应该也是这么弄的,只不过这次是自己看着拾掇的,这么想着,眼睛注视着狼腿,大民冷静地走了过去。
  就拿狼腿当火腿吧,火腿应该是猪腿,都是腿。刚想到这里,就看见了旁边连着后肢的狼的残骸,还有一堆内脏,忍不住他又吐了。与前次不同的是,这次一直有个强烈的意念在鼓励着自己:“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勇敢,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勇敢”。
  抬头见唐庆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大民忽然想起了一个台词,摇手道:“没事,我吐啊吐的就习惯了。”
  刚说完,心中竟泛起一丝好笑。“身在如此血肉模糊的悲惨场景中,我怎么忽然觉得好笑呢?回想到周星驰的《大圣娶妻》?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没什么感觉了,自己怎么了?”刚有这么个意识,一股冷意从头顶灌下来,大民不由打了个寒颤,心中奇迹般没有了任何感觉,所有不良反应都消失了,异常冷静地看了看架在火上的两个狼前腿,又看了看地上的那些残骸,再转头看了看沾了血的狼皮,没吐,不仅没吐,而且没有任何刺激性的感觉。仿佛它们都是电影中的一个情节,看着很近、实际离得很远,看着很脏却与他没多大关系:“它们是脏的、我是干净的。”
  麻木了,给自己造了个壳,关闭了心灵的窗户,许多类似的想法在大民心中一闪而过,仿佛有人在嘲笑或是在评定。
  不知怎么,想偷笑。不管怎样,再也不怕这些了,值了,这可能就是成熟的标志吧。朝唐庆微微一笑,大民随口道:“没事了,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