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昔年今日此门中
作者:清风惊鹊    更新:2024-12-03 18:41
  ()云淳风握紧了江星烟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
  江星烟只感觉掌心处咚咚地跳着,那般坚实有力,那般真实清晰。
  她仿佛被人一下拽回了现实。
  她另一只手下意识抓住云淳风的手臂,生怕一切都是虚无的幻想。
  云哥儿坚实的身躯、温热的体温,让她的心落回实处。
  她看着马车外的灯火通明,眼前的一切让她觉得自己是真正活着的。
  湖州城的一切,基本上和她儿时一模一样。
  除了一些店铺的翻新、更换,基本上没有大的改动。
  马车辚辚,一路忘她再熟悉不过的路上驶去。
  江星烟的心跳,似乎也随着这车马声,变得越来越快。
  那是回家的路。
  外祖父带着她上京时,就将原本的大宅院托熟人卖了。
  如今,怎么又回到了云哥儿手里?
  “吁!
  大小姐,咱家到了。”
  王启瞬间改口,这么大家业,当然得是大小姐了。
  江星烟心头涌起一阵酸楚。
  她知道外祖父已经仙去,甚至他残存的魂魄,也因着知晓了自己如今脱离苦海,而终于解脱。
  可是,她就是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幻想着那个慈祥和爱的小老头,能在门后笑眯眯地等着她进去。
  “大小姐,小心下车。”
  云淳风尽管目盲,但还是走在江星烟前面,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
  江星烟呆愣愣的。
  两盏金色的大灯笼,照映着江府的牌匾,是外祖父亲手写就。
  门口的石狮子是原来的那对,其中一只的背上,还有她儿时玩闹,无数次爬上去,长久以往,磨光了的痕迹。
  朱门缓缓开启。
  江星烟的心提在了嗓子眼。
  门后当真有一人影闪动,仿佛是江老太爷常穿的麻衣大袖衫。
  “外祖父?!”
  江星烟抢上前去,推开门一看,门后并没有人,而是一幅画。
  画中人须发皆白,身着灰褐麻衣四合如意纹大袖衫,眉目之间满是慈爱的疼惜之意。
  正是江老太爷。
  其画笔触细腻,画中人栩栩如生,当真宛若江老太爷活过来了一般。
  他似乎正在对江星烟说:“烟烟,你回来了。
  外祖父在家等你许久了。”
  “外祖父……”
  江星烟立于画前,泪如雨下。
  云淳风拿来一顶银鼠斗篷,给江星烟披在身后。
  “更深露重,大小姐保重身体。
  老太爷如今已和老太君一同转世投胎,再续前缘。
  今生定能白首偕老,恩爱一生。
  大小姐无需挂怀,日后或可一见,让大小姐放心。”
  江星烟扑进云淳风怀中,泣不成声。
  “云哥儿,你好、好——”
  “云哥儿知道。”
  说完,云淳风将江星烟打横抱起。
  江星烟把头埋进他的肩窝,笑嗔道:“小丫还在后面呢。”
  云淳风轻笑:“大小姐放心,我让晴大姐她们,带小丫和春夏秋冬她们,去原来老太爷的房中歇息了。”
  江星烟大惊:“晴大姐?!是——”
  “正是大小姐小时与云哥儿一同的玩伴。
  云哥儿把他们都找回来了。
  从今往后,这是大小姐真正的家。”
  江星烟的眼泪又来了。
  云哥儿怎么能这般心悦于她,事事全都为她考虑的那般妥帖,直击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点儿都挑不出错处。
  云淳风尽管目盲,可是这江府是他长大的地方,早就熟门熟路,根本没什么能难得住他的。
  只见他左拐右拐,没一会儿就来到了江星烟幼时的闺房外。
  一路走来,江星烟的眼泪就没停过。
  目之所及,和她年幼之时一般无二,哪怕是几支无名的野花野草,全都原样种在原地。
  一想到云哥儿一点点地把这个院子,恢复成她与他最熟悉的模样,她的眼泪就止也止不住。
  云淳风精心地伺候着大小姐,一如往常一样。
  打水、漱口、净面,只是宽衣解带之事,还是唤夏风来做的。
  云淳风从来恪守着礼义,总不愿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可是,江星烟就是没来由地心慌起来。
  总觉得云哥儿已经快要忍到极限了似的。
  想到这里,她蓦地羞红了脸,垂下头去。
  云淳风却没有如往常一样,自然地睡上江星烟的床榻,而是规规矩矩地睡在了暖阁里。
  江星烟打趣他:“怎的今日倒做了正人君子啊?”
  云淳风抿唇浅笑:“云哥儿怕自己实在忍不住,再也当不成正人君子了。”
  江星烟一张俏脸更红了,啐了他一口,反身用锦被蒙住了头。
  “呸,没个正形。”
  江星烟不能再继续这般危险的话题,只能生硬地转了一句:
  “也不知阿爹他——”
  云淳风郑重道:“大小姐放心,云哥儿定当会让国主如愿。”
  *
  上官寒山失魂落魄地再次回到江非晚的墓前。
  他仔仔细细转着圈地检查了一番,什么都没有。
  他咬牙:“死小子,竟敢骗寡人!
  看寡人不杀回去,将你碎尸万段!
  哪怕烟烟阻止,也一点都不好使了!”
  正当他气哼哼地要走,猛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其熟悉的轻叹。
  是晚晚的声音!
  上官寒山猛地顿住了脚步,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心宛若被一双大手攥住,狠狠地捏了好几下。
  “晚晚!”
  他赶忙回身去寻,却还是半点人影也无。
  但那声轻叹,却是他实打实听到的。
  “晚晚,你怎么躲着我?
  我是阿山啊!
  难道你,不愿见我么?
  是了,我是天底下最笨、最无能的人。
  没有能早早回来接你,没有能保护好烟烟。
  让你白白担心了那么久,让烟烟受了那么多苦楚。
  是我没用!
  晚晚,你不愿见我也罢,我这就以死谢罪,变成一个死鬼,也要缠着你。”
  上官寒山突然蓄力就往墓碑上撞了过去。
  忽然,一道飘渺的白衣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冲劲。
  上官寒山仿佛撞进了一大团棉花里似的。
  再抬头,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自己眼前,嗔怪地看着他:
  “阿山,何苦这般执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