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来的这天下午，姜建华送走了刚刚相认的父亲。
  他想了一天一夜，还是不敢妄断。
  叶非凡舍不得离开儿子，但是姜建华已经明说了，他也只能带着两孙子打道回府，给他留出一些空间来考虑。
  田贵贪污被抓的事情，大家还没看够热闹。
  这一下子村里召开村民会议，讨论村长不干的消息可把众人吓坏了。
  好好的村长怎么说不敢就不干了？
  六月中旬一个平静无风的上午。
  一大批人聚集在破破烂烂的村委会门口，人头攒动，吵得人无法思考。
  “哎哎哎！说你们呢，投票就给我安静点，别打扰我们的工作！”
  计票员这一声洪亮的提醒，让大多数人瞬间闭了嘴。
  队伍瞬间安静下来跟着前面的人一点一点往前走，最后走到投票箱面前，将手里的票纸放进去。
  姜建华本人也在现场，他并不在意了这个结果，只要是能顺利就好。
  他就算每个月少这一二十块的工资，也照样能养活家里。
  每家每户派了一个代表，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计票员已经再来之前都已经被嘱咐过好几次了，不管结果如何最后都得让同意票大于否决票。
  最后的结果就是姜建华顺利下岗，村委会也将在短时间内选出新的村长。
  村民对于谁当村长其实根本不在意，只要不触及他们的利益，谁来当都一样。
  村长卸任，支书入狱在双水村掀起了一阵风波。
  不过用不了多久这两件事儿就会被淹没在乡间的繁琐事中去。
  ……
  六月的风很快吹过了这个小山村，接踵而至的七月，显得如此繁复。
  过不了几天就是高考，陆延却突然提出来要和她一起去镇上给北城家里打个电话。
  姜伶对此感到十分惊讶。
  但碍于这是陆延的要求，她不敢拒绝，跟在他身后一起去了邮局。
  打一个长途电话十分费劲。
  在营业柜台前填了半天的地区信息，对方信息，预计时间等等。
  不过陆延的运气很好，并没有等太长时间就接到了。
  “那位穿衬衫的男同志过来预交话费！”
  陆延将电话递给身旁的姜伶，“你说，放心她知道你。”
  姜伶感觉手里带了个炸弹，陆延说这意思不就是全给自己卖了。那今天他是故意带自己过来挨骂的？
  战战兢兢地接起电话，“喂？阿姨？”
  对面延迟了几秒之后淡淡地回了个“嗯”。
  接着好像有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电话这头的人说道：“我不知道我儿子为什么会和一个乡下姑娘结婚，但是今天我可以在这个不正式的电话里，正式地告诉你我们家不会接受一个知识学历，以及眼界见识不在一个层次的姑娘嫁进来，我觉得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姜伶还以为陆延的妈妈会打骂自己干的坏事儿，现在看来陆延好像根本没说，只说了自己结婚的事。
  姜伶笑着回答：“嗯嗯，阿姨您放心这些我都明白的，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我有自知之明。”
  对面出乎意料的好态度，让拿着电话不给人好脸色的白洁有些错愕。
  她没想到对面是个态度十分软的姑娘，说话温温柔柔的，和她想象中的乡下泼妇完全不同。
  不自觉的她的态度也软了下来，“姑娘也请你体谅一下我这个当母亲的苦心，你放心该给你的补偿我一分都不会少。”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陆延交完费回来，就看见姜伶一脸笑意，刚刚过去他还担心了一会儿。
  “阿姨，陆延回来了，您和他说说话吧。”
  姜伶将电话递给陆延，自己则出了隔间去邮局门口躲会儿清净。
  里面实在是太吵了，很多人为了能让对面听清楚说话很大声。
  想来这个年代大多数时候都是不方便的。
  她以为陆延和家里很长时间都没联系了，大概率会说久一点。
  不过刚在门口站了两三分钟他就走了出来。
  也看不出来半点高兴的样子。
  “你刚才和我妈聊什么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样问，但是姜伶还是没说实话，“没什么，就问我家里怎么样。怎么了？”
  她把问题抛了回去，果然陆延没再说下去了。
  他摇摇头走在前面，似乎有些疲惫，伸手揉了揉眉心。
  姜伶不明所以，只好默默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姜伶在回去之前，去了一个镇上的亲戚家里拿自己托二姨买的名牌钢笔还有两瓶墨水。
  她在还没回去之前就在路上把东西拆开了。
  最后全都塞给了陆延。
  “给我的？”
  姜伶点点头，可不能让陆延在节骨眼上出差错，虽然不知道这次因为自己的改写，让他为什么选择通过考试回学校，但只要不出差错就行。
  “我有，不用。”
  姜伶又推了回去，“那支都很旧了，你放心质量好着呢，我专门托我二姨买的。一会儿回去就试试好不好使。”
  陆延实在想不通姜伶现在脑子里的想法，“那你用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虽然很谢谢你帮我补习，但是就我那点破成绩烤红薯还差不多，我用之前那根旧的就行，没准写了和没写差不多。”
  陆延动容地沉默着，姜伶也不笨，可就不是学习的材料。
  “你应该是还没找到适合你的一展身手的领域，其实也不必纠结于这个……”
  陆延从来不会安慰人的，这次绞尽脑汁才蹦出这么两句话。
  一旁被安慰的姜伶也看出来了，安慰人时笨拙的陆延简直可以说是漏洞满满。
  “有没有人说过你不适合安慰人？”
  陆延无言，还真没有，姜伶是第一个，他从来不会安慰别人。
  “没事儿没事儿，我又不在意这些你后天到时间加油写就行，不用管我，我去考场见见世面。”
  看她洒脱的态度，陆延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感染。
  “你说得对，不考也没关系，考大学不是什么必要的事儿，就这样也挺好。”
  可惜姜伶走在前面没听见陆延的话。
  她不知道自己在补偿陆延帮助他离开这里的同时，悄然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