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全威    更新:2021-11-23 12:54
  两人对视良久,忽觉心意相通,仿佛是认识了数十年的至交好友一般,不禁相视一笑。
  范蠡道:“适才在下曾说,齐鲁之盟于越也有好处,封大夫便应该明白了吧?”
  伍封点了点头,缓缓道:“夫差之蠢,并不是智力有缺,而是过于狂妄自大,轻视它国。齐鲁之盟,他固然是气恼之极,却会以为齐鲁二国都怕了他。如若仍是吴鲁联盟对齐,贵国大王定会趁吴齐相抗之际,再次挥军入吴,夫差若退居江淮以守,收敛傲气,反会激起吴地之民的爱戴,后果难以预计。吴军在先父和孙武将军的调练后,至今沿用昔时练兵行军之法,仍可算天下罕见的精兵。昔日吴王阖闾败死与越人之手,夫差也曾励精图治,几乎灭了越国。是以若要灭吴,便不能再让夫差一败,若真到败时,那便是吴国灭亡之时了。”
  范蠡叹了口气,道:“封大夫高明之极,可惜不能同为一国之臣,大是憾事。”
  伍封却道:“以范大夫的才智,莫非真会永居吴越?”
  范蠡身体微微一震,心道:“大王忍辱妒功,性最多疑,可以共患难,却不可以共享乐。”其实他早有退隐之心,缓缓道:“在下功成之后必会归隐,封大夫好生厉害,竟连这也猜得出来。”
  伍封苦笑道:“在下若真是厉害,便不会让颜不疑和朱平漫搅得心绪不宁了。”
  范蠡微微一笑,道:“封大夫之所以心绪不宁,全在于有先入为主的念头,一直以为颜不疑真的是为了刺杀你们母子而来!”
  伍封大吃了一惊,道:“莫非颜不疑另有所图?”
  范蠡笑道:“先且不说吴人是否知道你们母子的身份,即便知道,刺杀了你们二人也是对吴国毫无好处之事,以夫差和伯嚭的性格,毫无好处的事,怎会去做?即便封大夫不是齐君的未来女婿,却也是鲍家的人,刺杀了你,岂非开罪了鲍家?鲍家在齐国的势力,仅次与国君和田氏,与田氏又是亲戚关系,谁敢轻易招惹?”
  伍封大悟,又道:“颜不疑莫非是为了《孙子兵法》而来?”
  范蠡道:“当日孙武与令尊大人在吴时,夫差和伯嚭也不索要这兵书,怎会到如今反倒大费周折来找这部书,岂非太可笑了么?不过,就我们在吴国的细作回报,颜不疑这人心怀大志,绝非池中之物,他自己倒是有可能觊觎这部书。不过,这仍不是他来齐国的主要目的。”
  伍封皱起了眉头,道:“那他来干什么?总不是真的当一个使者吧?”
  范蠡笑道:“这人是天下罕见的杀人高手,他来的目的,当然是杀人。不过,他要杀的并非齐人,而是越人。”
  伍封骇了一跳,道:“颜不疑要杀的,不会是范大夫吧?”范蠡是越王勾践手下的第一谋臣,杀了他,无疑是损了勾践一臂。
  范蠡见他担心之状,还胜过认为颜不疑要杀他们伍氏母子之时,满脸真诚,绝非作伪,心中颇为感动,叹道:“颜不疑绝对不会杀我,他要杀的,是鄙国的一个剑术老师。”
  伍封奇道:“贵国的剑术老师?”
  范蠡问道:“以剑术而论,天下以何人居首?”
  伍封道:“大概是人称剑中圣人的屠龙子支离益吧?老子、孔子学问通天,或者剑术也比得上支离益,只是没有支离益这么霸道吧。”
  范蠡叹道:“老子、孔子或者剑术超然,不过,他们学问如海,未必如屠龙子精研一术,剑术通天。排名天下第一的,应该还是支离益。不过,我越国的那位剑术老师,其剑术别具一格,若到了支离益这年纪,多半还会胜过支离益。”
  伍封大感奇怪,道:“这人想是天赋异禀,不下于支离益?”
  范蠡叹道:“数年前在下在越境见到一个少女,竟能以手中竹杆胜过越地最著名的剑手,详细问她,原来她是自幼在山中放羊,每日与山中白猿以竹杆想戏,乃成其天然不群之绝妙剑术,她父母本是剑手,见她自小体弱,未曾教过她剑术,却见她的剑术似是天然生成,还胜过父母,遂教她已剑术妙理,她便成了天下间少见的一大高手。”
  伍封失声道:“是一个女子?”
  范蠡道:“她年约十七八岁,不知姓名,军中以越女称之。在下将她请回军中,为我们训练士卒,时仅一年,我越军剑术,强于以往三倍以上。吴人知道后,曾派七名剑术高手潜来越国杀她,均被越女所败。只可惜次年春祭之后,她被颜不疑伤了,便不知所踪。前些时在下听说越女现在齐地,因而藉出使之名来寻觅,颜不疑不知如何知道了此事,也跟了来。”
  伍封神往道:“一个女子,剑术竟如此了得?若能一见,是最好不过的事。”
  范蠡失笑道:“封大夫原来是个风流人!越女不仅剑术无双,最厉害的是她对兵阵练养极有天赋,最会练兵。此女容色艳丽,是天下三大奇女子之一。”
  伍封好奇道:“天下三大奇女子?”
  范蠡笑道:“周天子有一个女儿梦梦,人称梦王姬,此女嫁给了晋世子,可惜晋世子不寿,婚后年余便死了,天子爱惜她,设法将她接回了王城。梦王姬如今二十余岁,却孀居在家。此女文采风流,天下无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闻说孔子修《春秋》,便命人抄写各国之史共三车,派人送给了孔子,也算是天下奇女子了。”
  伍封大感兴趣,问道:“还有一个奇女子是谁?”
  范蠡道:“那是晋国赵鞅之女赵飞羽,此女不仅美色过人,最厉害的是用兵如神,据说赵鞅带兵在外,此女常戎服相随,赵鞅的军事筹谋,十有八九出自赵飞羽。如今赵鞅赴齐,将九个儿子全带了来,赵氏一族岂非空虚了?晋国智氏对赵氏一直虎视眈眈,赵鞅却毫不在乎,只因有赵飞羽在家,是以不将智氏放在眼里。”
  他微微笑着,又道:“封大夫休要以为赵飞羽只是个女中豪杰,其实她文武兼质,善吹金笛,精通音律,晋国的智瑶久慕她美色过人,三番五次向赵鞅求娶此女为夫人,都被此女推辞掉了。”
  伍封张口结舌,恨不能插翼飞往晋国去,一睹此女风采。又想:“你是不知道楚月儿的本事,否则,恐怕会将月儿当成天下第四个奇女子吧?”
  伍封坐了一会,起身告辞,范蠡将他送出馆外。
  经此一谈,伍封知道范蠡虽然计谋百出,却是个堂堂正正的诚信之人,是以并不担心范蠡会将他身份的秘密泄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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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五章左旋右抽,中军作好
  (更新时间:2005-8-81:49:00本章字数:37299)
  伍封在马车上想着心事,既然知道颜不疑不是冲着他来,便放了心。心想:“这颜不疑狡猾无比,甫到齐地,便找被离叔叔的麻烦,让我们都以为他是为了我们或是《孙子兵法》,岂知他另有图谋!”
  正想着,忽然伍傲停下了车。
  伍封向前看去,只见两个人腰中挂着铜剑,挡在车前。
  为首三十余岁年纪,生得彪悍魁梧、孔武有力,另一人是二十岁不到少女,容色十分艳丽,说得上是少见的美女,此女身高近八尺,腰细腿长,比她身旁那男子还高一些,这么高的女子倒也少见。
  伍傲叱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挡着封大夫的马车?”
  那人大声道:“小人名叫招来,这位是小人的师妹叶柔,我们都是子剑先生门下弟子,奉家师之命,特来请封大夫过府宴饮。”
  伍封听见“招来”这名字甚怪,笑道:“无怪乎令师派你来请我,原来先生这名字起得好,召之即来。”心道:“子剑的反应倒快,昨日打了他的儿子,今日便找上门来。”知道宴无好宴,摇头道:“在下身有要事,无暇前往,烦招兄想子剑先生解释,改天在下到昌国城去拜访令师。”
  招来道:“家师眼下已到了临淄,备宴于问剑别馆,封大夫只须一见,也免得日后大老远到昌国城去。”
  伍封暗吃一惊,心道:“子剑任悼公老师,自从悼公被田恒之父田乞杀了后,便退居昌国,三年多未出过昌国城,如今他竟然赶到临淄,自是非给他儿子报仇不可。”叹了口气,道:“非是在下有意推辞,实因要到驿馆拜访朱平漫先生。”
  那少女叶柔眼露不屑之色,显是以为伍封怕了子剑,淡淡地道:“朱先生也是家师的贵客,现在问剑别馆中坐定,封大夫要找他,正好随婢子同往。”她语声轻柔,仿佛带着吴越一带语音中特有的婉转,说的虽是齐语,但与寻常齐语又有所不同,十分动听。
  伍封心道:“这个子剑怎么与朱平漫搅在了一起?嗯,这女子语音温柔,怪不得名字中有个‘柔’字。”正寻思时,一乘马车从后面赶了上来,停到伍封车旁,道:“封大夫,鄙主人范蠡大夫因有要事,此刻已向贵君告辞,即日回国。临行时命在下赶来,说是与封大夫一见如故,有一件薄礼相赠。”跳下车,双手捧过一个长长的锦盒。
  伍封下了车,双手接过,客气了几句,打开锦盒,正见锦盒中是一口长剑,心中一动:“天下铸剑名师,首推吴国的干将、莫邪,其次是越中欧冶子、楚国风胡子。若以铸剑而论,当以吴越为最。”将剑连鞘拿出,顺手将锦盒交给伍傲,将剑从鞘中拔出,便觉一股森森的寒意沁出,只见剑光如一泓碧水流动一般,映面欲碧,剑柄上镶着“映月”两个字,由剑尖到剑首都是精铁通体打造,是一口铁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