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过去篇:高墙下的塔洛斯
作者:业卿    更新:2024-11-07 05:09
  ()????:声名狼藉者(Infamous Men)。
  并非指真正罪大恶极的人,而是因为某种原因被社会主流排斥和污名化的个体。
  权力话语把他们的生命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形状。他们是“造神”180度反转的结果。
  除了那些想要毁掉他们的力量的只言片语,他们什么都不会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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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落同学,多亏了你,我这种逃课的学生才能在校外学到想学的天文课。”
  “今晚的条幅我们都准备好了,礼舞姐!你才是关心我们这群‘少数不良’的人。”
  “哈哈……各位太热情了。”
  第二天,风落礼舞蛮不好意思地接受着陆续赶来的不良学生们的感激。
  “但是……我没能力从根本上解决各校的结构性问题。抱歉,只能做这么多。”礼舞又惭愧地说道。
  “没关系,就算礼舞同学不是我们圣阿加莎预言中的索蒂拉,你也做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什么时候和凯撒集团开干?武器都准备好了。风落同学你一声令下,我们墨丘利就和凯撒集团打复活赛。”
  不知事情经过的瓦尔基里学生,看到学校附近有越来越多逃学者聚集过来了,只觉得紧张不安。
  尤其是看到一人之下的副局长兼治安官——风落礼舞和他们有说有笑,更是心生迷惑。
  正当礼舞在众不良的赞美中,享受着担任治安官以来为数不多的正反馈时,一个穿着大衣的神秘学生叫住了她,让她借一步说话。
  “风落同学,我是天羽会长的亲信,代达罗斯学生会的。”走到了偏僻的角落,学生介绍自己道。
  “首先,我们祝贺你……瑞萍学姐,这么一大段全删掉啊……”大衣学生直入话题道,“风落同学,你给凯撒集团写的报告,在经过了再三审阅之后,我们决定公布出去。”
  “诶,真的吗!”礼舞的眼中终于有了萌萌的高光,“那,公开的话,你们和凯撒的合作怎么办?”
  “决裂就决裂,反正天羽会长已经对处处受限感到强烈不满了(这是真心话,删了吧)。我是说,没关系,城市的安危,比我们一校的利益更重要。”
  大衣学生又说:“还有,你对不良学生生存现状的关心,更是感动了我们。我们决定集全校之力,今晚大力报道不良学生们对你的感谢典礼!让普罗旺斯看看什么叫和谐共存,求同存异。”
  “并且。”大衣学生又悄咪咪地凑近说道,“内部消息,今晚会把你的调查报告发在所有新闻网站和报纸上,这样,就可以趁机凝聚不良学生的合力,在舆论和实际两方面,给凯撒集团强力的一击。”
  “我……我那样贬低伊卡洛斯,伊卡洛斯却不计前嫌,太好了。”幸福来得突然,礼舞不知说什么好。
  “没关系,作为这段时间带来的精神损失费,我们决定赔偿你这个数——”
  大衣学生打开随身带的密码箱,里面是金灿灿、堆成山的信用点。
  “哇咔咔,太好了,正愁今晚没钱请大伙喝顿好的。”礼舞二话没说收了下来。
  “还有,我们还特别邀请你登上我校的皇家观景飞艇。以绝妙视角观赏满街的逃学者们对你的顶礼膜拜。”大衣学生笑嘻嘻道,“还有,在报告公开以后,大家一起抗击凯撒集团的盛况!”
  “这也……太享受了,大家!”礼舞已经手舞足蹈了,又仿佛把对方当做知心者一样,小声说道,“告诉你哦,其实我早就想坐你们的飞艇,参观你们的岛了。只可惜我的副官….上次嘴巴太硬,浪费了天羽会长的一片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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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礼舞姐,嘿嘿!”
  “——搞什么啊!总学生会终于决定把我们强拆了,改建女厕所了吗!”
  晚上,决定早睡的小鸟游隼被窗外的嘈杂声弄醒,从床上爬起,他已经收到了瓦尔基里的红色警报。
  “.……大量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不良学生,聚集在各校的街道,高呼治安官风落礼舞的名字?说她给了他们新的生活?”
  隼关闭了内部频道:“我一定是在做梦,真是。希望下一个梦能梦到前辈和阿拜多斯啊。”
  隼重新躺上床时,在他正头顶几千米上空外观最豪华的皇家飞艇上,礼舞正站在观景舱最前端,欣赏着普罗旺斯到处红红的夜景,因为各处热闹的街道显得更有韵味。
  与夜空一样是黑红色的披风缓缓飘动着,心情畅然的礼舞不由地感慨:“越是站在高的位置,越觉得这城市美,值得我们守护。可惜我没文化,编不出首诗来。”
  她真正想说的是:但是,只有站在地表和地下,才知道城市的本来面貌。站在这种高度,看什么都是如此遥远而虚幻,没有什么是真实的、有重量的。
  考虑到在场的人全部都是伊卡洛斯学生,只有她一个瓦尔基里,她还是决定给面子地收回这后半句话。
  “伊卡洛斯的各位,多谢你们能给我风落礼舞这个待遇。从一个被视为混混刺头的学生,到于市有功的治安官,我觉得自己的努力不是白费的。虽然天羽会长没有亲自来,但是我感谢她的醒悟。”
  礼舞扭头举杯道:
  “今晚可以闹腾一下,但是闹腾完之后,我们的任务还多呢:要准备好和凯撒集团的战斗;还要继续整治、劝化地表的不良学生们;以及,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各校矛盾,我们必须尽早开始对特别治安官的选拔工作……”
  “这种时候还要谈未来工作啊。”伊卡洛斯学生们笑道。
  “对啊。哈哈哈哈。”礼舞干杯道,“多干事,才能为学校和城市建功劳……”
  “——但是,有功有罪,不是你自己说的算,治安官小姐。”
  戴着帽子、身材高大的凯撒机器将军,背着手,缓步从人群中出现。
  “——啪。”
  在笑容消失之前,礼舞手里的高脚杯率先掉在地上,碎裂成渣。
  她敏锐的眼中,已经出现了不知多少凯撒机器人的枪口对准了她。
  “这是……凯撒集团提前翻脸了是吧,对吧?”她两手颤颤地掏出配枪,至今为止的大大小小几百次战斗,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让她心里不安,“伊卡洛斯的各位,各位,既然,战斗提前开场,大家一起干碎这群无机孽物吧!”
  “咔,咔,咔。”
  伊卡洛斯学生和凯撒机器人并列,但是对准她的,并不是枪口,而是镜头。
  这让后来的天童凯伊都恐惧的东西,对礼舞来说更是不敢直视。
  “我承认,一校的利益,和全城的安危比不算什么。”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但是,你一个毫无媒体利用价值的治安官,和我们一校的利益比呢?”
  “轰隆!”
  以瓦尔基里的仓库为始发点,彻夜的大火燃了起来。
  那仓库里藏的,是礼舞从圣阿加莎缴来的巨量汽油,一点就着——圣阿加莎果然没脸过来认领。
  紧接着,整个观景舱亮起来数不胜数的新闻播报屏幕,横的,竖的、大的、小的,专业的、官方的、自媒体的…….应有尽有。
  就像蝇眼一样——没错,此时的飞艇就是一只傲视普罗旺斯的巨大蝇王。
  “号外,号外!请普罗旺斯同学今晚尽量待在室内,不要出门!”
  胳膊已经,自然垂下的礼舞,听着四面八方屏幕传来的紧急播报,这是伊卡洛斯在凯撒集团财力支持下的杰作。
  “Breaking News!”
  “紧急通报:现任治安官风落礼舞,疑似召集无校逃学者,试图发动恐怖袭击攻击瓦尔基里!”
  “风落礼舞是谁?各位同学可能不熟悉,现在由我社为您带来全面解析——这位恐怖分子的堕落之路。”
  “(匿名):干什么都急匆匆的,战斗起来像个亡命之徒……我们都劝她转瓦尔基里后勤,她不听。”
  “(匿名):多少沾点官迷,自己的语文课都学不好,还既要当副局长,又要当治安官。”
  “在执法中……疑似多次暴力执法,毫不留情。”
  “狗屁不懂啊。再说一遍,一个连毕〇索都不认识的人凭什么让我们服?”
  “(专家访谈):倒不如说,我们认为现在给予瓦尔基里警校的权力太大了。”
  “主要是,和不良学生串通,也太过分了。瓦尔基里和不良学生不应该水火不容吗?”
  “治安官和不良学生勾勾搭搭?我就说他们是蛇鼠一窝。RNM,退钱!退税款!”
  “合着执法、执勤都是在演啊,谁知道她至今查办的案子掺了几分水。”
  “我是证人,我作证,看到礼舞和那个戴围巾的银行大盗午夜时分混在一起。”
  “假期还会在伊利亚特美美度假,这什么小日子啊?”
  “这是伊卡洛斯公布的,她任命仪式的珍贵录像。”
  “为什么任命不敢给人看?只敢搞小圈子?不是心虚是什么。”
  “哪有对观众比中指的啊,素质真差……”
  “清查凯撒?这不是典型树立假想敌嘛?俩都不是好东西。”
  “给不良学生生存空间?那我们的生存空间呢?”
  “还‘特别治安官’,她篡位之后封自己是吧?”
  “这是——她和有大量前科的不良学生在一起吃泡面的照片。”
  “这不是培养私兵是什么?反对军阀,反对军阀!”
  “还有人称她进入黑市……一身是血出来,不知道买卖了什么。”
  “收缴了大量资源财物,发给了不良学生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学校财产。”
  “听说攒了一仓库的战利品,这下子‘礼舞跌倒,鸟游吃饱’了。”
  “去死吧。”
  “礼舞同学嘛……确实找我们要过监控数据,做什么就不清楚了。”
  “听说她和小鸟游局长关系不好,那么,发动暴动也有正经理由吧?”
  “蹲监狱去吧,混账!”
  “最近,我们怀疑她收取了贿赂,在其宿舍中找到了大量信用点现金,来历不明。”
  “现在…….风落礼舞引起的火势正在快速蔓延。请各校做好准备。”
  当这一条条新闻在每个学生的手机耳机中疯狂跳跃时,聚集的不良学生们也炸了锅。
  “我们饿肚子没钱的时候,是谁真帮了我们?”
  “伊卡洛斯除了造谣还会干吗?现在和凯撒合作更是臭上加臭!”
  “我们连质疑学校制度不够完善的资格都没有了?”
  无差别的暴动,开始了。不仅在瓦尔基里,各学校校区内也或大或小烧起了火。
  瓦尔基里警校内部,少数挺礼舞的学生也和大多数人爆发了内斗,最后,前者大都被逼着逃学成为了不良。
  瓦尔基里的内乱,又让本就满当的监狱被趁乱打开,逃狱的问题学生趁机火上浇油。
  “…….这本来就不是大叔我该待的地方,这,本来就是噩梦。”小鸟游隼堵上了耳朵。
  这天晚上,天童凯伊和月雪郁子正在山海经出差执行课外任务。而天宫喵都正在背着学校在第十缪斯上夜校学电影,夜校的开办其实也是礼舞的作用。他们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坐在高点,两个伊卡洛斯学生在拍摄这风景线。,
  一个担忧地说:“这么搞,那群不良对社会更加不满,开始造反怎么办?”
  “没关系,反正我们学校飞得这么高,要影响,也是先影响地面诸校。”另一个毫不在意。
  “但是……我咋感觉他们今晚就要把伊卡洛斯烧掉啊?我们可打不过这么多不良。”
  “嘻,你猜为什么我们要把风落礼舞控制在自家飞艇上?根本不需要我们出手。”
  没错,没有了作为凝聚中心的风落礼舞,来自不同学校的不良学生,只是散兵游勇,乌合之众,压根没有指挥,没有集中力,没有暴乱的目标。
  “本来就是叛教异端,不要再玷污我们神的校园了。”
  圣阿加莎开始了对不良学生的剿灭。
  “自己没天分就别羡慕别人会搞艺术啊!”
  第十缪斯开始了对不良学生的剿灭。
  “…….我们以学校稳定为第一要义。”
  山海经开始了对不良学生的剿灭。
  ……….
  以那仓库,那小小的办公室为起点,混战开始了。
  结局,当然是各校的胜利。被吵得睡不着的小鸟游隼亲自出动,把最混乱最危险的瓦尔基里校区内的不良全部送回了监狱。
  自此以后,不良学生和各校的矛盾进一步激化,尤其是与瓦尔基里。
  地下世界的据点们,作为聊胜于无的庇护所,其存在成为了不良学生们的内部信息。
  这也是瓦尔基里声誉急转直下的转折点,堂堂治安官却带头勾结不良学生,实在是巨大丑闻。
  “不,不要啊。这不是,我,我想看到,的,我是……瓦尔基里,是治安官。”跪倒的礼舞,疯狂地在玻璃上抓挠,“不要再……这样……”
  “为什么?”她茫然地转头,看向机器人大军,和那群光鲜亮丽的伊卡洛斯学生们。他们和地表的不良学生比,没有面具面罩,却一直戴着面具面罩。
  脑中的巨浪滔天,将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卷了上来。
  “这次。”她只有嘴巴动弹地问道,“这次,我,什么都没做错吧?大家,都在逃避学校,只有我……不惜重塑自己,也在,迎合自己的学校。但,为什么?”
  “这就是宿命论吧。”凯撒将军不屑地动动脖子道,“你的本质就是混乱的源头,无论在哪个故事,你都是这个角色,‘礼舞’同学。”
  “胡说……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我是…….瓦尔基里治安官。”礼舞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举枪,“首先,我要把你们这群祸害城市的机器人全宰了。”
  她有自信在发挥全力的情况下,把满飞艇的人或非人全部干趴下。
  “你还要雪上加霜吗,礼舞!”伊卡洛斯的学生们说道,“现在,凯撒集团的智能机器人在法律上等同于伊卡洛斯学生。我们拍到你对伊卡洛斯出手的话,舆论只会对你更不利。”
  “何况你现在连执法的合理性也没有了。瓦尔基里刚刚对全市宣布,开除你的学籍。”
  礼舞,又一次丧失力量,跪倒在地,她衣领上还别着那女武神的双翼徽章。
  “绯空在上!绯空在上!”
  伊卡洛斯坠落入海之刻,太阳光辉耀眼,一如平常,毫不动情。
  本来嘴巴就没那么灵活的礼舞,此时只能干巴巴地重复这四个字。
  “你现在可不是什么瓦尔基里了,而是比不良少女更卑劣的,连学籍都没有的学生。”凯撒将军向她步步逼近。
  “而且,你的档案、你的荣誉、你未记录未备份的案件记录,都被烧干净了。”
  “明天以后,我们会竭力转移普罗旺斯的注意力。再也不提你的事儿。大家明天早上起来,看到的会是减肥药广告、特价消声器和第十缪斯的艺术节。不要小瞧学生们的娱乐精神和遗忘能力。”
  “除了污名,你就像没存在过一样。现在,回到你该呆的位置吧。”
  “我,已经…….但…….”
  最后时刻,礼舞抬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的是凯撒将军的鞋纹。
  “——珧总让我代他向你问好,风落礼舞同学。”
  “噗咚!”
  “——”
  玻璃碎掉,礼舞被一脚从几千米的高空踹下。
  “——”
  啊,风声,警笛和惨叫。
  “——”
  烧焦的气味,火药的气味,
  “——”
  血,是血吗?那是,普罗旺斯夜晚暗红色的天。
  “——”
  多美啊,像是,众神为她留的血泪浸满了天幕。
  “——啪叽”
  礼舞准确无误地摔到了曾装满她荣誉和记忆,而已经成为火海的仓库里。
  天童凯伊幻想过从“乌托邦之眼”跳下去是什么感觉,殊不知他的前辈已经帮她试过了。
  全身的骨头粉碎,但是那亮起的光环依然为她的性命兜底,任由透彻灵魂的痛感和火焰的烧灼袭来。
  对于很多学生来说,这种经历足以让“崇高”反转成“恐怖”。
  但是对于天生神性不足的她来说,可能连“色彩”都懒得多看一眼。
  “——”
  这才是我该待的地方吗?
  “礼舞学姐!真是的,再不走,你的烧伤连敌托邦都治不好了!”
  “我们永远跟随你,礼舞学姐。赤天有眼,迟早有一天普罗旺斯会得知真相。”
  “风落礼舞,你给了我们自由生活的场地,现在该我们回报了。”
  这是最简单最质朴的以德报德。
  “即便你在本市无处可去,我们这些‘不良学生’也会永远接受你。大——”
  “大姐头。”
  当众人拼尽全力把死尸一样的礼舞从熊熊烈火中拉出来时,那治安官披风已被烧得只剩下了一点点。
  布料余烬随风消失在深红色的夜空中,
  其上未灭尽的余火如坠亡者绽开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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