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大婚(9)
作者:天涯逍遥    更新:2024-12-23 22:48
  ()  “咴溜溜~”
  不时响起的马鸣回荡在内教场上,数百匹骏马分列而立,马背上,穿戴特制甲胄,腰佩宝刀的勋卫、宗卫、羽林成员无不挺立,他们俊朗且带有朝气的面庞无不微扬,清风徐来,吹动着马队中竖起的旌旗。
  “很好。”
  在道道如炬注视下,两仪监郑宝走上前,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天子大婚召开那天,你们将奉旨离宫,前去虞都诸处迎贵女进宫,这期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们,你们所代表的不再是勋卫、宗卫、羽林,你们所代表的是天子威仪,皇家威严,你们的一言一行,会被很多人看着。”
  “咱家知道,这种操练很枯燥,对你们而言是很无趣的,但天家无小事,尤其是天子大婚这等普天同庆的大事。”
  “所以都给咱家提起精气神来!”
  “现在,全体休息半炷香,出恭的出恭,喝水的喝水,半炷香后,对整体行进展开操练!”
  言罢,郑宝转身离去。
  原本整齐的马队,此刻出现了混乱。
  “累死小爷了!”
  “快,我要出恭!”
  “哎哟~”
  一些人的声音响起,让马队变得更混乱。
  “快瞧。”
  翻身下马的董衡,对身旁李斌眼神示意。
  李斌瞅了眼董衡,遂顺着其所看看去。
  “你是没事了吧。”
  当看到徐彬,孤零零一人,朝所设茶摊走去,李斌皱眉对董衡道。
  “你再瞧那位。”
  董衡却浑不在意,微扬的下巴指向一处。
  李斌皱皱眉,就瞧见孙贲,同样是一个人,朝出恭的地地方走去。
  尽管二人去的地方,都有很多人同去,但二人身边却没有一人跟着,这与先前形成鲜明对比。
  “这世道真是变了。”
  董衡带有几分感慨,侧身对李斌低声道:“谁能想到,曾经备受追捧的二人,眼下却人人避之不及?”
  “你是闲着没事了吧。”
  李斌皱眉斥道:“眼瞅着天子大婚在即,你要是没话聊,就他娘的闭嘴。”讲到这里,李斌特意看了眼左右,遂又道:“别他娘的没事找事,你家小妹可也选进宫了。”
  “我知道。”
  董衡耸耸肩,低声对李斌道:“我又不蠢,知道祸从口出,我这不是就跟你讲嘛,走,去喝点茶去。”
  说着,董衡一撞李斌,便朝前走去。
  李斌见状,默不作声的跟上。
  “陈啓~”
  本走着的董衡,瞧见眼前的背影很熟悉,遂出声招呼道。
  与几名勋贵子弟,结伴休息的陈啓,听到身后有人呼喊,脸上带着淡笑转身,可当看到李斌时,陈啓的脸立时冷了下来。
  冷哼一声后,陈啓扭头就走了。
  结伴的几人见状,无不快步跟上陈啓。
  “你这……”
  见陈啓如此,董衡皱眉就要去追,但却被表情凝重的李斌,伸手一把拉住,董衡皱眉看向李斌,“你拽我作甚,好心好意跟其打招呼,他倒甩起脸子了!”
  “我们两家的关系,你不懂。”
  李斌轻叹一声,看着陈啓离去的背影,“走吧,陪我去出恭。”
  “行吧。”
  见李斌如此,董衡也不好说别的。
  内教场还是那样的热闹。
  而在内教场不远处。
  “知道为何没选你进此吗?”楚徽负手而立,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对身旁站着的黄龙说道。
  “因为臣父参与进大婚筹备了。”
  挎刀而立的黄龙,声音低沉的对楚徽道。
  “这只是一部分。”
  楚徽撩撩袍袖,伸手轻拍黄龙臂甲,转身朝大兴殿方向走去,黄龙默不作声的跟着,楚徽边走边说道:“瞧出点别的没?”
  “陛下这是何意?”
  黄龙虽听明白了,但还是没有正面回答。
  “就是你心里想的。”
  楚徽平静道:“瞧出什么没?”
  “一场大婚,叫勋卫、宗卫出现不小的变化。”
  黄龙想了想,遂对楚徽说道:“孙贲、徐彬在过去,可有不少勋贵子弟跟随,可现在呢,一个府上没有被选进宫,一个府上是选进宫了,但却发生那样的事,这叫不少人的心思都跟着变了。”
  “还有呢?”
  楚徽眉头微挑,笑着看向黄龙道。
  “殿下,私议这些,不太好吧?”
  黄龙听后,眉头微皱,迎着楚徽的注视道。
  “你错了。”
  楚徽笑笑,伸手对黄龙道:“若是外人,私议这些的确不好,但你是国戚,我乃皇亲,有些东西必须要懂,所以这没什么不好的。”
  “不然你觉得皇兄叫我去参与大婚筹备,叫你从大婚中摘出来是为了什么?仅是为了参与?”
  嗯?
  黄龙露出疑惑。
  “我知道,你志在疆场,对朝局不关心。”
  楚徽走着,对黄龙继续道:“但你作为国戚,却必须要懂朝局,这也是为什么,皇兄在摆驾归宫后,让我领了宗正卿,叫你在我身边保护的原因。”
  “你不会真觉得,你是保护我的吧?这种差事,随便换个人就能做,为何一定要是你?”
  黄龙的眉头微蹙起来。
  其实他如何能不懂这些,单单是跟在楚徽这段时日,所经历的种种,所见识到的人或事,就叫他的想法有不小的改变。
  大虞中枢,似跟他先前所想的不太一样。
  “孙贲、徐彬不提了,宗织、昌封也不提。”
  楚徽伸手对黄龙说道:“明眼人都能够瞧出来,现在他们的处境,不管是在勋卫,亦或是在宗卫,明显是对调了。”
  “之所以有这种改变,就跟皇兄即将召开的大婚密不可分,人啊,都是趋利避害的,这是人性。”
  “有时觉得很难办成的事,但只要转换个角度,更换个方式,就会出现逆转,这就是皇兄先前讲过的攻守易型。”
  黄龙点点头表示认可。
  的确。
  别看勋卫、宗卫子弟出身好,看起来是铁板一块的,实际上各家有各家的利在,一旦外在的形势发生变化,那他们就会跟着改变。
  “你要明白一点,勋卫也好,宗卫也罢,都是皇兄要倚重的,只不过他们之中,皇兄用哪些,不用哪些,是谁都左右不了的,这全凭皇兄意志。”
  楚徽看了眼黄龙,语气平静道:“而今下呢,在勋卫之中,一些姊妹被选进宫了,那就会叫勋卫过去格局被打破,连带着宗卫的格局也会被打破。”
  “看起来这帮勋卫子弟,宗卫子弟,一个个都很聪明,可实际上啊,跟他们的祖辈,父辈比起来,当然,也包括他们的祖母与母亲,那就显得太稚嫩了,因为他们缺少了圆滑,这就变得有趣了。”
  “殿下对臣说这些,是想叫臣做些什么吗?”
  黄龙听到这,看向楚徽说道。
  “我讲这些,不是想叫你去刻意做什么,而是想叫你明白一点,你需要改变一些想法。”楚徽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黄龙道。
  与黄龙的相处,楚徽是没有任何提防的。
  这跟刘谌他们是不一样的。
  因为楚徽从一开始就知道一点,他代表皇亲,黄龙代表国戚,今后必然是自家皇兄的左膀右臂。
  一个涉政,一个涉军。
  他二人在各自的位置上,今后能有多大的成就,就代表自家皇兄的意志,能够延续的有多深。
  而且楚徽还明白一点。
  他注定是要走孤这条路的,但黄龙却不一样,或许以后会走这条路,但在其崛起的过程中,黄龙却不能走这条路。
  因为二人所涉层次是不一样的。
  “你要明白一点,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迎着黄龙的注视,楚徽平静道:“尽管我知道,这样的话讲出来是很残酷的,但是这就是事实。”
  “不说别的,勋卫中的一些人,必然是要离开御前,到时奔赴到不同地域从军,他们有祖辈,有父辈的庇佑,所以在军中崛起时,必然要比一些人容易的多。”
  “比如说羽林。”
  黄龙的眉头紧皱起来。
  尽管他不愿承认这点,但现实就是这样。
  在陛下的心里,羽林是绝对值得信赖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但羽林却存在一个最大短板,即在军中没有任何根基。
  “适才你也看到了,相较于心思各异的勋卫与宗卫成员,被选进来的羽林成员,自始至终就没有掺和这些。”
  楚徽知道黄龙的心情,但他还是讲出来了,“这点很好,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一点,他们所效忠的是陛下,而羽林的那股魂,正是陛下赋予的。”
  “可单单赋予这股魂,你觉得这够吗?”
  “在虞都抓一些人,杀一些人,就能叫人人畏惧羽林吗?”
  面对楚徽的反问,黄龙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这不够。
  “皇兄的大婚,让一些人开始站队了。”楚徽伸出手,轻拍黄龙肩膀,边走边说道:“尽管没有人提及这些,但事情就是这样发展的。”
  “羽林,有羽林的优势。”
  “但羽林需要有一个人,来帮着他们洞察朝局,洞察时局,而这个人,只能是你,因为你是国戚,是皇兄最信赖的亲人。”
  制衡是无处不在的。
  站在皇权的角度,想要确保皇权安稳,就必须构建一道道屏障,而后宫,无疑是维系一道屏障的重要枢纽。
  除了宗室以外,勋与戚,是极其特殊,但却必须要有的群体。
  现阶段的黄龙,充其量只能算是戚,至于勋,他根本就不沾边,因为他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功绩,叫作为天子的楚凌去敕封。
  同样的道理,羽林固然得楚凌看重,但只要他们没有立下傲人战功,那在他们之中,楚凌同样不能敕封一批。
  可想叫皇权安稳,在正统一朝,楚凌必须敕封一批忠于他的勋,至于戚,这通过选秀就能实现。
  天子大婚,是进行了一次选秀。
  但这不代表选秀只能有一次。
  后续还是能进行的。
  除了宗室以外,勋戚的增加与削减,会始终牵绊着很多人的心,因为他们想要巩固权势,提升地位,增加影响,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跟皇帝沾上边。
  这才是统治下,会常发生的事。
  而除了勋戚以外,还有一类特殊的存在,亦能产生这种影响,那就是更宽泛的帝党。
  不过这在楚凌看来还不够,楚凌准备在今后再缔造一类群体,即天子门生,唯有把这件事做了,那一个紧密围绕皇权的屏障才算完整。
  “勋卫,宗卫都在改变,羽林也要有所改变。”
  在黄龙沉思之际,楚徽面不改色道:“不要觉得这是拉帮结派,这是在背着皇兄结党,只要你这颗心,始终是忠于皇兄,忠于社稷的,那么你想要做事,就必须要笼络起一批志同道合的人,这样才能把事给做好。”
  “你这段时日想必也看明白了,其实做事不难,只要有这颗心,那终究是能做成的,但在你想做事的过程中,总有一些人,或者是一些风波,在掣肘着你,阻挠着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
  “因为影响到他们的利了。”
  黄龙眼神凌厉道。
  “对咯。”
  楚徽笑着说道:“这世上啊,只要沾了人,就必然会涉到利,而有句老话讲的好,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此乃不共戴天的血仇。”
  “今日这番话,出我口,入你耳,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讲到这里,楚徽昂着脑袋,朝前走去。
  “殿下。”
  “嗯?”
  走着的楚徽,隔了很久,听到黄龙所喊。
  “臣欠您一顿饭。”
  黄龙表情正色道。
  “不够。”
  楚徽笑笑,伸手道:“十顿!!”
  “不是,殿下您这太黑了吧。”
  黄龙瞪眼道:“臣就那点军饷,十顿,要是您自己,臣也不说别的,可每次,你都叫那帮家伙跟着一起,臣……”
  “哈哈,那我不管。”
  楚徽大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总不能叫我吃着,却叫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眼巴巴瞅着吧。”
  “行吧。”
  黄龙叹道:“这点军饷啊,算是保不住了。”
  言罢,黄龙看向楚徽。
  楚徽盯着黄龙。
  没多久,二人大笑起来。
  男人间的情谊就是这样,对眼了很简单,不对眼就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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