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荐枕席王兰子
作者:右手青衣    更新:2024-11-06 12:48
  ()古人言山精鬼怪,涉及情感交流的,在明清以后,多以狐和女鬼为主,比方说红玉、辛十四娘,宁采臣和聂小倩等等,但在明清以前,除却狐和女鬼外,还有很多其他类的物种,也一样与着人有情感交流,譬如下面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就延续着前面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角自称姓王,按照主角的属性来讲,我们可以将她的名字叫做王兰子,《正字通》:“豚,小豕也,一名兰子。”
  故事也发生在唐代,说故事的人是大名鼎鼎的牛僧孺。
  说起牛僧孺大家都知道,他既是政界的贵胄,又是文坛的名士,一生中经历了德、顺、宪、穆、敬、文、武、宣八个皇帝。而且是牛李党争中“牛派”的领袖人物。
  老牛说,元和四年八月,当时有个叫尹纵之的读书人离家在中条山闭关苦读,以备来年朝廷的科考。
  其实,在元和初期,老牛的心情并不好,因为在俸给大佬们的策对中毫无顾忌地指陈时政,测试成绩虽然在科考中被列为上等,但也因策对的言辞得罪了当时宰相李吉甫。
  就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样,何况,在古代,天子基本上是不能犯什么错的,即便是犯错,也是天子的代言人出了错。从总理朝廷的角度来讲,即便天子犯错了,背锅的对象自然也就是宰相了。
  在老牛的策对中,表面上看是天子被下面的人钻了空子,实则把矛头直接指向了当朝的管家,因此遭了“斥退”的打击,久不得叙用。所以,老牛在讲尹纵之遇王兰子的这个故事是不是有什么隐射,也无从考证。
  话归正题。老牛说,尹纵之在中条山闭关期间,很是勤奋,君子必备的六艺是时常操练在手。
  那个时代的书生,并不像现代的学子一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想想李白今天跑庐山明天到四川,如果没有点体力和野外生存技能,对读书人来说,简直是件不能想象的事情。何况,李大仙人留下的一首《侠客行》可是激发了很多读书人骨子里的血性。
  再说,魏晋以来,各种在读书人身上的放荡不羁并没有随着朝代的更迭而消亡,就像陈子昂摔琴长啸一样,估计尹纵之在中条山修炼的时候,也时常操琴长啸、吟诗作对。
  某个月夜,尹纵之在梳理完成当天的功课,看着窗外的圆月,一下子起了兴致,就像现代人被老师罚抄五十遍大字在写完以后等长啸一声吐口气一般,洗了手,整了整衣冠,就来了一曲显示自己淡泊名利的节操,很是自得其乐。
  正乐着乐着的时候,尹纵之忽然听见外头有人走动的声音,心里就有些奇怪,自己给仆从交代过,自己念书的时候不要打扰。
  想着时间还不是太晚,于是,尹纵之就信口问,是哪个到外头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随着尹纵之的问话,外面立马就有了响应。
  不好意思,打扰公子了。我是山下王家的姑娘,住的并不远。公子上山以后,
  每次听到公子吟诗弹琴的声音,心里十分仰慕,一直想来一睹公子风采,可是家里人一直看的紧。
  今天刚好父母出去走亲戚去了,不会回来。就我一个人在家里,刚才又听见了公子的琴声,忍不住从屋里走到这里,却不知打扰了公子,还请公子原谅则个。
  听着窗外软软的声音,尹纵之根本就没想太多,按照现代通行的话说,孔雀都会在母的面前开屏,自然豪气横生,何况外面的声音表表达着对自己的爱慕呢。
  于是,尹纵之就说,既然都是邻居,那也就不是外人,来都来了,就请进来吧。
  然后,尹纵之打开门,院子里站着一个姑娘,模样和身材都极好。
  姑娘见尹纵之出来,赶紧行了拜礼,这边尹纵之也回了礼。两人交谈了几句之后,姑娘便随着尹纵之进了屋。
  等姑娘进了屋,尹纵之挑亮了灯,尹纵之的眼睛也亮了。开始在院子里,尹纵之只觉得姑娘的模样和身材极好,现在在灯下,尹纵之看的更清楚了。
  这个自称姓王,小名叫作兰子的姑娘不光是容貌身材俱为上品之外,言语也很得体,并不像寻常百姓家的女子。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足的话,那就是姑娘的面相上,除了耳朵有点黑以外,脖子以上的部位白皙皙,似乎用手都可以掐出水来。
  于是,两人的话题就更加多了起来,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聊着聊着不知觉间便到了深夜,眼见王兰子兴趣尤深。
  这个时候,尹纵之也动了心思,便向这个自称王兰子的妙龄少女说,现在夜深了,不如今夜就留在这里,咱们俩秉烛夜谈吧。
  王兰子倒也没有明显拒绝,反问了尹纵之一句,可是我的父母要是回来了,我该怎么办呢?
  看着王兰子这欲拒还休的态度,尹纵之的精虫直往头顶上冲。你的父母去亲戚那里贺喜,你来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回来,估计今天晚上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是实在怕他们回来的话,要不然这样,等到五更天的时候你再回去,关上门睡觉,即便他们清早到了家里,也不会发现你没有在家里过夜啊。
  本来就是郎有情妾有意,话都说到这种份上,对于尹纵之的诱导,王兰子是笑着听从了。
  窗户纸捅破之后,夜里的事情是怎么样的,大家完全可以自行脑补。老牛对这件事情的说法是,“相得之欢,誓将白首。绸缪之意,无不备尽。”
  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对年轻力壮的尹纵之和自荐上门的王兰子来说,更是如此。
  不知觉间,外面的鸡都叫了几遍,眼见快到了五更,王兰子穿上衣服就要下床离开。
  但这个时候,尹纵之却舍不得了,食之甘味啊。然后,尹纵之心里就涌出了很多的想法,特别是又难得遇到自荐枕席的事。
  于是,尹纵之便一把搂住王兰子,甜言蜜语地说了一大通,但是王兰子这时却死活不接尹纵之的招了,一味和尹纵之说自己要离开,不然,被父母发现以后,自己真的要被打死了。
  可尹纵之哪里有什么心事去管王兰子的话呢,自己在中条山闭关这么久,每天不是蔬菜就是蔬菜,好不容易有块肥肉放在碗里,眼睛早都红了,哪肯舍得放手呢。
  眼见没有办法,尹纵之瞅见了王兰子脱在床榻前的鞋子,便拿了一只压在自己的枕头下面,不给王兰子递。
  这下,王兰子可急了。郎君,虽说我们家就我一个闺女,父母也很宠爱我。但是我家里条件不太好,就这么一双鞋子,你藏起来一只,我就只能打光脚回去了。
  但这都不要紧,可是要是我的父母看见我没了鞋子,他们问起来我该怎么说呢?如果他们知道我偷偷来郎君这里,还把仅有的鞋子留在了郎君这里,他们真的会打死我的。
  郎君,你真的不怜惜我吗?说完,王兰子竟抽噎起来。
  但尹纵之还是不听王兰子的话,反而打定了主意。如果是王兰子不答应他的要求,就不把鞋子还给她。哪怕王兰子以会被父母发现打杀了她为理由,尹纵之还是不肯松口。
  眼见天色越来越放明了,王兰子心一横,对尹纵之说。请郎君把鞋还给我吧,只要你在这里,我天天晚上都过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相对先前尹纵之的留宿,从五更到天亮这段时间,王兰子的表现大为不同。一开始是尹纵之哈巴狗一样的求着王兰子,想让王兰子留下来陪着自己。现在天快亮了之后,王兰子坚决要离开,这让尹纵之愈发疑惑了,非要把王兰子的鞋留下来。
  到了最后,王兰子没有了办法,便在床榻前跪了下来。给尹纵之磕了一个头,说自己昨夜里来是因为上一辈子欠了尹纵之的,这一晚已偿清了前世的债。
  现在自己要离开了,可公子怎么也不放自己走,如果因为这导致她丢失了性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权当是孽缘宿债吧。可是公子一直这么固执的话,对公子以后也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之后,王兰子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转身推开门就走了。
  反正天色已经亮了,尹纵之看着王兰子推开门出去,想着她的鞋子还压在自己的枕头下,纵使王兰子的话说的有些生硬,但尹纵之并没有往心里去,把被子往身上拽了一下,掉头补觉去了。
  等到尹纵之睡醒,太阳都已经晒到屁股了。
  这时,蜷在被窝里的尹纵之忽然觉得自己的枕头有点硌人,然后又闻到屋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由地有些好奇。
  等尹纵之坐起身一看,床榻前居然有一滩血,还有血迹一点一点的往门外延伸出去。再掀开自己的枕头,先前自己压在枕头下的王兰子的鞋子不见了,出现在尹纵之眼里的居然是一只带血的猪蹄壳。
  吓得尹纵之一激灵,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拿起书桌上放着的镇纸护在自己的身前。
  过了好半天,尹纵之才回过神来。穿上衣服,抓起枕头下的猪蹄壳,走出了房间。
  地上的血迹从床榻前一直滴在了门口,从门口边又延伸到了院子的门边。尹纵之顺手拿起放在院子石桌上的梢棒,推开院子的门,想看看这血迹一直往哪里走。
  等出了院子,血迹沿着路往山下去了。尹纵之也是胆大,不过,反正也是白天了吧,提着梢棒继续沿着血迹往下走,想看看到的是什么情况。
  路上的血迹一直延伸到了山脚,绕过一户人家的大门往他家的后院去了。这户人家,尹纵之也认得,姓王,家里男人叫王朝,自己上山的时候还在他家里住过一晚。
  而且,王朝也很有见识,经常去京城。一开始尹纵之还以为他是个白丁,在他家里住过之后才知道他深藏不露。在王朝家住的时候,尹纵之把自己的诗文假托别人所做拿出来的时候,王朝还指点了一两处,按照他的指点修正后,诗文的档次是上了一大截。
  王家的大门还关着,尹纵之也没有管它,而是循着血迹绕到王家的后院,那血迹居然一直滴到了王家的猪圈。
  等尹纵之提着梢棒站直身子往猪圈里一看,猪圈里只有一头白身黑耳的大母猪趴在那里,猪的右脚还滴着血,没有蹄壳。
  而且,那头猪看见尹纵之提着梢棒站在猪圈外时,一下子就站起了身,脑袋冲着尹纵之,眼睛鼓了几下,像是在表达什么不满似的,然后冲着猪圈的门冲去。
  不知道王朝是在家里听到后院的动静,还是他从外面回来听见后院有动静,提着弓箭也来到了后院。
  王朝看见尹纵之提着梢棒站在自家的猪圈旁,正觉得奇怪,但还不等他开口,猪圈里的那头母猪已撞开了门,冲了出来。
  王朝急忙招呼尹纵之,两人一起费了好大力气,弄了很久,才把那头母猪赶回了猪圈。
  把母猪关回猪圈以后,尹纵之是怎么和王朝说的,老牛没有说。
  估计尹纵之当时心情肯定不太好,和自己嗨哟了一夜的王兰子居然是头大母猪,这事怎么说的出口呢?
  在尹纵之和王朝一番交流之后,王朝射杀了那头大母猪。
  大母猪被杀死以后,尹纵之回到了山上,继续闭关苦读。不过,就在那头大母猪被杀掉的当天晚上,尹纵之做了一个梦,梦见王兰子在自己的床前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话之后就不见了。
  尹纵之从梦中惊醒以后,心里觉得很不舒服,非常忌讳。等到第二天天亮,便收拾好东西,带着仆从回到了老家。
  但是这事还不算完。尹纵之从中条山回来后,继续在家里备考,但第二年的科考,尹纵之却名落孙山,后面又继续考了几回,还是没能进入朝廷的法眼,最后,泯灭在众生之中。
  老牛说,尹纵之一直考不中,不能货与帝王家,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他若是把当初王兰子离开时说的话听进去了,可能就不一样了。或许,这就是王兰子还了他前世的债时,他却硬要强求带来的报应。
  至于尹纵之和王兰子这件事情,老牛是怎么知道的,史书上没有人提起过。但从过来文人相轻的做派,或许真有这种事情传到过老牛的耳朵里,让老牛有了加工的素材,但也可能是因为老牛在仕途中的一些看法,然后含沙射影的针对某些人,也未必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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