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第九十三章
作者:织岁    更新:2024-08-28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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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请了五日的假。
  于是一连五日的时间里,朱高炽每日跑步兼做数学题,朱高煦每日做数学题兼跑步,双方都有些痛不欲生的感觉。
  这痛不欲生之中,他们彼此间的感情,反而突飞猛进,如胶似漆。
  可能,当“外部”的压力降临的时候,原本松散的内部,就会瞬间抱紧以图抵抗吧。
  好比现在这时候。
  朱高煦带着自己的数学书,摸到了朱高炽的书房,在椅子上盘腿一坐,脸色沉重。
  “哥,数学书拿来,我抄抄。”
  其实学业上的事情,朱高煦也并非很差,他只要耐下性子来,都做得不错,就如他的一手字,写得也是颇被称赞的。
  如今这样,只能说,除了数学确实有点讨厌之外,更多的是,孩子正处在逆反心态中。
  朱高煦说得果断,朱高炽也拒绝得果断。
  “不行。”
  “为什么?”
  “我能帮你做数学题,你能帮我跑步吗?”朱高炽突出一个平等交换。
  这让朱高煦一时失语,失语片刻,他抓住了其中bug。
  “我也没让你帮我做,我只是让你借我抄抄。”
  “还是不行。”朱高炽义正辞严,“自己的功课,自己做,我岂能让你学坏?”
  “哼,是不愿只看我一人轻松吧。”朱高煦击破,“其实若是能代替,我倒是愿意代替哥哥你跑步。”
  既然如此,我也愿意代替你做数学……不,数学还是算了,数学好难。
  朱高炽想。
  我还是代替你读书吧。
  正这当两兄弟为那数学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窗边传来一道纳闷的声音:
  “数学这么简单的东西,也值得你们推来阻去?”
  他们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朱玉英和朱月贵正站在窗前。
  朱玉英柔和道:“爹娘和其他人正在院子里吃西瓜,让我们过来喊你们。”
  朱高煦:“数学哪里简单了?”
  朱月贵更是纳闷了:“哪里不简单了?”
  但她也懒得和弟弟多说些什么,扯着姐姐的手说:“话带到了,我们走吧。正好吃完了瓜,娘要去文渊阁找梵语书阅读翻译,我本来打算去大本堂找数学书的,现在正好,能够跟着娘一起去文渊阁找书了,真好,那里书比大本堂多多了!”
  朱高炽:“?”
  朱高煦:“?”
  去……哪里?找……什么?
  “找本难点的!现在的这本,里头就没有难的题目,真不够劲!”远远的,还传来朱月贵抱怨的声音。
  朱高炽:“……”
  朱高煦:“……”
  他们突然做了个相同的动作。
  抬起手,擦擦汗。
  以前没发现啊。
  怎么二妹/二姐还有点可怕来着。
  -
  朱棣那边阖家欢乐的时候,老朱也没有闲着,事情总要人来做,朱棣请了假,自然重新压回了老朱的肩膀上。
  别说,就老朱这种工作狂人,一时之间除了觉得累点之外,倒是充实得很呐。
  就是有时候充实过了头,便殿里头,又开始有那大发雷霆之声了。
  当茹瑺再次进宫来的时候,好巧不巧,正撞见这么一幕。
  一个学正,一个教谕,正被太监扯着,从便殿里头拉了出来,朱元璋暴怒的声音,从那敞开的黑洞洞的宫殿大门里传出来:“拉他们下去,发配边疆,让他们去那里教书去!”
  而那两个人,一个在讨饶:
  “陛下息怒,陛下,我知道错了,回去马上就改,马上就改!”
  而另外一个,还在高声抗辩:
  “陛下,数学乃旁门左道,学之无益啊!唯有经史子集,方是正道!陛下如此强势叫所有人都学数学,所图为何?陛下,此事错了,错了啊!”
  茹瑺袖手站在旁边。
  这事情,他是知道一二的。
  数学书,既然发给了朝廷的所有官员,又怎能不往学子那里发一发?
  就茹瑺所知,朱元璋把书刊印之后,便发给了各地,再通过各地学正教谕,把这些书,分发给学子们。
  “茹尚书,您看看,要不要等等再进去?”引路太监问。他是好心,此时老朱正在气头上,很容易被扫到台风尾。
  茹瑺承了这份情。
  但他对自己此刻过来的目的深有信心,便道:
  “不必,替我通报便好。”
  于是,太监进去之后没多久,茹瑺便被叫了进去。
  进去之后,朱元璋自然余怒未消,正双手背在身后,在便殿里踱步。他瞥一眼茹瑺:“良玉,你来得正好,你替朕评评理!”
  “陛下请说。”
  “刚才那两个家伙!”朱元璋哼了一声,“咱早早把数学书发给了他们,让他们发给学子们,如今叫他们来,也是为了摸摸底,看底下的学子们,能从书上学到多少。没有想到,这两人,压根就没有把书分发下去,全压在库房里,任着落灰,任着生虫。”
  “陛下确实该生气。”
  “咱却不是只因为这点而生气!”朱元璋又说,“新事物,大家接受得没有那么快,咱是知道的,便如咱,那本数学书,也只读会了一半而已。咱都读不全会,怎能苛求大家马上接受,马上学会?”
  茹瑺听到这里,悚然一惊,记起自己家中还崭新的数学书。
  而朱元璋却没注意,继续往下说:“叫咱生气的,倒是咱继续问他们,既不愿意把数学书发下去,那么他们注意到,他们当地是怎么清丈田亩的吗?你猜他们说什么?”
  茹瑺猜度:“莫非是不知道?”
  “‘臣为学正,以教导为职业,民事无闻’!”朱元璋用那两人的原话,回了茹瑺。他大摇其头,“咱叫他们过来,一则,想要知道那数学书的情况;二则,也想知道那当地的情况。但咱的圣谕,他们不理;当地的情况,他们不知。如此尸位素餐之徒,竟还在咱面前侃侃而谈,咱便不禁问问他们:他们如此不晓事务,莫非是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女儿?
  他们若是出得了门,何以对周围之事,竟一问不知?
  再得问问:
  他们莫非比那‘宋初先生’的安定先生还厉害?那安定胡先生,如此之一代大儒,除了交给学生儒学之外,尚且要把时务、治兵、治民、水利、算数等具体事务,尽皆教给学子们。
  而他们呢?
  以他们如此之敷衍了事,便是有那优秀苗子在他们手中,受此磋磨,日后也要泯然众人也!”
  朱元璋说到这里,又对茹瑺说:
  “听了那后代光幕的话,咱如今自己想想,算是有些想明白了。这读书的事情,确凿不能只读儒学经典,还得知行合一,即得读,又得实验!只有把学到的,应用到实际中,才是好的,便是胡先生所谓的‘明体达用’!”
  “胡先生,真大儒也!”
  茹瑺觉得老朱说的都没错。他已经有预感了。
  未来的科举,是定会狠狠振荡一番的。
  他同时,握紧手中的奏疏。
  他有自信!
  自己也是那撬动科举振荡的人之一!
  他茹瑺,是会变成茹子的!
  他茹瑺,真大儒也!
  而老朱没有窥出茹瑺的野心,还在那边嘀嘀咕咕:“唉,这两家伙,真是伤咱的心啊!咱只是随机挑了两个幸运儿而已,怎回事,莫非是咱手气不好?既然他们在乡里如此了无牵挂,正好,把他们送到边疆去,如此远离了家乡,说不定倒是让他们明白了乡里亲情,原意睁开眼睛,看看世界了!”
  他复又说:
  “嗯……这只是咱发现的两个,也不知还有多少是咱没有发现的?此两人之事,必须明发圣谕昭告诸学正教谕,用以警惕。另,是不是得像后世那样,搞个教育部,专管这些事情?事前预防,总好过事后弥补……”
  老朱还在想。
  若是有教育部,那是不是有个教育学?
  如果有个教育学的话……
  那他,应不应该写个《如何教出一个永乐大帝》这本书来,诏谕天下,好叫天下大家,都能够明白,怎么好好教育孩子?
  老朱心里是有百姓的。
  所以他很愿意把自己的成功经验分享给大家。
  至于错误的经验,比如怎么教出个建文帝这种事情,已经被老朱一键清空,遗忘在大脑的角落了。
  “陛下!”此时茹瑺突然开口。
  正在想事情的老朱吓了一跳。
  “良玉?”
  “臣有奏疏要上。”茹瑺捏着奏疏的手心都出汗了,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哦!”老朱,“咱拉着你说了这么多,倒是忘记问问,你来干嘛了!什么奏疏,拿来让咱看看。”
  茹瑺便将那被自己掌中汗水都浸得有些潮气的奏折,递给老朱。
  老朱接过,打开。
  因是心血,茹瑺不顾不能冒犯天颜这礼仪规矩,竟大胆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朱元璋的表情。
  只见朱元璋看了两行,先露出一两缕震惊,接着深思,最后振奋。
  然后,他抬起头,再看向茹瑺之际,便如川剧变脸一般,笑得亲亲热热,甚至握住了茹瑺的双手:
  “良玉啊良玉!”
  “臣在。”此时,茹瑺知道稳了。于是,心中的紧张消褪,委屈浮起,神色淡淡,话也淡淡了。
  “咱真是小看了你!良玉才是真正心系学问之人呐!”朱元璋对其真是赞不绝口,“咱也是没有想到,根据那光幕中的一二言语,良玉竟能将《字经》、《千字文》的音给标注出来,未来,天下蒙童们,皆要感谢良玉之功呐!”
  “为天下计,臣不敢居功。”茹瑺嘴里这样说,腰背越发挺直,神色自然越发云淡风轻。宠辱不惊,方是大儒者。
  这时候,朱元璋却放下茹瑺的手,回到那桌上,再一堆奏疏和纸张中迅速找到其中一张,拿来给茹瑺看,话锋也跟着一转:
  “这注音,良玉做得固然不错。不过,良玉,你且看看这个。”
  茹瑺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了樉(shǎng)、棡(gāng)、輗(ni)、軏(yuè)、奭(shi)、橚(su)、纛(dào)几个字。这几个字的旁边,皆有注音!
  朱元璋指着那些注音道:“良玉献上的注音,确实不错。但似乎还是不如这些简洁。你看那字母之上,还有简单的几个符号,标出了声调。咱觉得这好!极是简单!既是教授帮助蒙童的,自然是越简单越好,不若良玉按照这个,稍微改改?”
  茹瑺此时已经陷入了深思。
  经过了迅速的对比之后,他立刻发现,自己标注法,还是没有老朱给他看的简单。他此前已从会同馆里粗浅学了一番大秦字母(古罗马字母,即拉丁字母)的发音,从中截取了一些a,b,c,d等与啊,爸,此,地等相似音,再生造了一些去应对复杂的无法对应的音。
  再,比照宋濂等编写的《洪武正韵》、刘吾等的《韵会定正》,按韵部对号入座,然后按照切韵法的组合思想,把基础发音组合起来去注音。
  只是……洪武正韵里,一韵(一声)和二韵(二声)都是合在一起,放在平声里的。不像这种标注,单独把声调也拎出来,成为一个字注解的独立部分。
  茹瑺:“原来如此,仔细回想一下,那福泽的口音与我们如今比缺失了很多,好像只有四种……不,是五种声调,妈,麻,马,骂,a(轻声)。他们不是纯粹按照韵部来分,是按照声部,韵部,声调,种来分。敢挑战古往今来所有韵法,进行这种删减归类的人,好生厉害!”
  他顿了顿又说:“化繁为简,固然会损失一些强调,导致古诗有些无法押韵,可是汉字是不变的!读到字也能望文生意!好哇,好哇,这种法子是可行的!”
  他说到这里,一把夺过老朱手中的奏疏,竟忘记向老朱拜别,自顾自地就走了。
  老朱此时忙道:“良玉啊,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你可以和刘吾商量商量啊——”
  茹瑺走得更快了。
  想得美!
  这流芳后世的东西,我都写到了这里,竟还叫别人来分享。
  做梦!
  那是我茹子的!
  等我注完了大部分的,确定了我不可撼动的地位之后,那等编字典之类繁琐的活儿,哼,也不是不能叫刘学士来!
  -
  各种事情千头万绪。
  但是大家也没有忘记要送给后辈的礼物。
  这一次,徐王妃正好赶到,于是,朱棣便和徐王妃开始讨论,这回要送什么礼物。
  此时的徐王妃,正在娴熟地翻译者自文渊阁借出来的梵语书籍。这乃是为了以后黄教之事做准备。现在听了朱棣的话,她搁下笔,沉思片刻:“镜子如何?”
  “镜子?”
  “不错,送一面镜子……镜子,既是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之镜;也是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之镜。
  这量子力学带来的虫洞光幕,于我们,便如一面镜子啊。那未来的后辈,送了我们如此重要的一面镜子,我们,也当回一面漂亮的君子之镜才是。”
  “不错,不错,这真是面好镜子,一面照出那正确之路的好镜子!”朱棣脱口而出,“好,这寓意确实是好。那这镜子,就交由王妃来准备了?”
  徐王妃笑道:“自然。王爷放心交给我吧。女儿家的东西,我自然要比你们懂得。”
  于是乎,几天之后,出差回来的岁晚,接到了这么份礼物。
  一个还挺大的竹盒子。
  竹盒子的一角,用工笔画了只照镜子的戴花兔子。
  笔意风流婉转,虽是简简单单一只兔子,却犹显活泼可爱!
  岁晚忍不住和这小兔子贴贴~
  然后才将竹盒子打开来。
  当里面的东西一映入眼帘,她便忍不住哇塞了一声!
  那是个手柄铜镜诶!
  手柄铜镜背后雕着几根似被风吹弯了腰,却兀自不倒的疏竹,底下还有个竹座托,只要将铜镜的手柄插入座托之中,手柄铜镜,便成了能立在桌面的妆镜。
  那竹座托,自然也是极为精致的,那座托底部左右里,各有一只坐着的兔子,兔子双手垂垂,长耳朵支棱起来,正好抵在铜镜下方,看上去,就像是这两只兔子顶起了妆镜。
  除了这些东西外,盒子里还有一张笺,笺上写了一行诗,诗名为《惋于少保》。
  她拿起诗来,读了读,只觉一股怅然之情从心中升起……这诗写得好好啊,读着读着,忍不住有点想哭。
  她忍不住百度了下。
  搜不到。
  这诗居然是友友自己写的!
  再百度下自己拿到的铜镜。
  也没有搜到。
  这铜镜不会也是友友自己做的吧?!
  岁晚瞳孔地震。
  我这个up,不会是看我视频的友友们中,最没有才艺的那一个吧?!
  那……那怎么办?
  那我也没有办法……友友们太厉害,up主自愧不如啊……
  岁晚惭愧秒钟,满血复活。
  将妆镜和那张笺书摆好放在自己的桌子上,掏出手机,咔嚓咔嚓咔嚓。
  这一次,上下左右给它凹了好多角度来拍照。
  最后,惯例忍不住,及时发了个动态:
  【惊呆了!居然是抛光后的古法铜镜,镜台也超级小巧精致,好心友友你不会是自己用打磨膏打磨的吧?你的手还好吗?
  我看手工区up主的视频,得磨20多个小时才能达到这种效果啊,太有心了吧?!这也是up第一次看到可以照人的实物铜镜,感觉自带美颜效果!
  友友的簪花小楷写的也好好看哦,呜呜呜,你们的毛笔字为啥都那么好看?居然还自己写了给于少保的诗,太牛掰了!
  就是送东西的友友好恶趣味啊,居然还在铜镜后边刻了个洪武二十五年造,哈哈哈哈哈哈。
  我会好好保存的,下次带它和兔兔手办好好拍个外景返图=3=
  最后,周五老时间老地点见!】
  [美貌镜子jpg][美貌镜托jpg][美貌兔子照镜子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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