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姐？”
  江妄对上黎雾那双漂亮纯澈的眼睛，漫不经心的开口——
  “不愿意学？”
  轻描淡写的语气中，混着让人不敢拒绝的强烈压迫感。
  黎雾脸色白得毫无血色。
  她还记得林婉几分钟之前给她说过的话。
  这包间里的每一位公子哥她都得罪不起，尤其是眼前这位。
  刚刚还谈笑声不断的包间内，此时寂静一片，接近死寂。
  安静几秒后。
  就在江妄要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黎雾忽地轻笑了笑。清软又纯粹，像是冬雪迎来了初阳，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好啊。”
  安静的包间内，黎雾听见自己的声音。
  淡然，无谓，坦荡。
  她说，“五十万一杯，我喝。”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包间内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变了。
  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大概就是，原本以为是个清高孤傲的美人，结果没想到，会是这么的……世俗？
  前一秒落在她身上还那般明亮耀眼的灯光，在她尾音落下的那一瞬后，似乎也染上了一丝丝浊色。
  “黎……黎雾……”
  林婉被她震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想打圆场缓解气氛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钱对于这些人来说，就是一串冷冰冰的数字而已。
  五十万，还是五百万，在他们眼里没有任何区别。
  但。
  乐意给，和主动要，区别就是天差地别。
  其他人也有些怔然的，看着简简单单站在那里的少女。
  看第一眼就被吸引住的那点兴致和趣味，莫名的也就落了下去。
  而下一秒。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其他人的目光转而落在了坐在主位上的江妄身上。
  这……
  江妄还是散漫闲适的坐在椅子上，一双眼幽沉的盯着黎雾的脸，目光深深看不出喜怒。
  安静几秒后。
  江妄笑了，语气仍旧是漫不经心的，但无端带了点高高在上的傲慢和凉意，或许原本就有的——
  “这一瓶酒倒是值五十万，但爷不乐意请你喝了。”
  说完。
  砰的一声。
  江妄直接将酒瓶砸在了黎雾的脚下。
  鲜红的酒液，泛着冷光的玻璃碎片，落了一地。
  ……
  夜晚寒凉的风顺着廊角吹过来，似乎变冷了很多。
  黎雾脸上冰冰凉的，连带着被酒渍打湿的裙摆边，也像是坠了无数细小的碎寒冰。
  林婉站在黎雾身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的开了口，“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
  黎雾知道林婉说的是最后砸了酒瓶的那个人，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听完，林婉脸上一副“就知道是这样”的模样，于是忍不住的科普了起来：
  “京市几大豪门，江家就是其中之一。据说江妄从出生开始，身家就有百亿了。更别说，他还是江家那位老爷子最喜欢的孙子……”
  所以说，在江妄那里讨点好感，和跟五十万相比，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许是觉得黎雾有点没见过世面的“不知好歹”，白白错过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林婉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也正常，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他们……”
  黎雾安静的笑了笑，没说话。
  “哎，你这……”
  林婉又忍不住的叹了口气，感叹刚刚那种刷存在感的好事，怎么就没落在自己身上。
  目光瞥到黎雾湿沥沥的裙摆时。
  林婉又开口，“你在这等我，我去把我们的东西拿回来就离开……”
  正准备转身的时候。
  林婉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停下来看向黎雾，问。
  “当时在包间里，如果妄少真给了那五十万，那杯酒，你会喝吗？”
  问这话的时候，林婉都做好了黎雾不回答的准备。
  但没想到，黎雾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回答了。
  “喝啊，为什么不喝。”
  黎雾的语气自然而然的，就像别人询问她今天天气如何那般坦然，“五十万一杯呢，他有多少我就能喝多少。”
  “……”
  林婉红唇翕动了好几下。
  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进了一旁精致繁复的石洞门，去拿她们两个人的东西去了。
  微风徐徐，静夜沉沉。
  黎雾看着不远处随着月影飘动的竹林，目光淡淡静静。
  她知道林婉想要说什么。
  傲骨这种东西，也得先有命活着。
  黎雾今天差不多站了一晚上，这会儿周围没人，她朝前走了几步，顺着就坐在了廊下的石阶上。
  湿漉漉的裙摆搭在脚腕上。
  黎雾感受到一阵凉意。
  她低头，伸手将湿沥沥的裙摆团在一起，拧了拧，还能拧出几滴暗红色的酒液来。
  一滴，一滴的。
  溅在下方的青石台阶上。
  晕染出一小朵斑驳狼狈的小花来。
  拧干后，黎雾看了看同样也布满了红色酒渍的掌心。
  五十万一瓶的酒，她手上沾染的这些，应该也有一两千了吧？
  黎雾正胡乱的想着。
  忽然，眼前一片阴影压下，清冷淡雅的木质香涌入鼻息，一条纯白色的手帕映入眼帘。
  男人带着几分温和的低沉嗓音，从她头顶上方落下——
  “擦擦。”
  这熟悉的声音……
  黎雾下意识的抬头。
  撞入男人漆黑深邃如墨海的眼时，黎雾有一瞬的愣住。
  是她之前在电梯里遇见的那个男人。
  静寂间。
  见黎雾愣住没接，男人手里的纯白方巾手帕又朝前递了一分，“嗯？”
  单音节的一个字，辨不清任何的情绪。却无端让人感受到常年身居高位，似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压迫气场。
  反应过来后的黎雾摇了摇头，把手朝身后缩了缩，低低轻轻的音，“会弄脏。”
  那手帕先不说是纯白色的，光是看质感，也知道不是一般人能够用得起的。
  而且。
  也不知道他刚刚有没有听到她和林婉的对话，黎雾心底莫名生出几分局促感。
  虽说那话在她看来并没有任何错，但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她。
  黎雾娇嫩白皙的脸上难得有些无措。
  慌忙间，她胡乱的将两只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
  感觉全都擦干净之后，黎雾就下意识的摊开伸到男人面前，语调干脆轻快，“看，已经擦干净了。”
  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学古筝的原因，黎雾几根白皙纤细的手指头上都缠上了创口贴，指间还有些许残留的酒渍。
  看起来莫名有些滑稽。
  手伸出去不过两秒，黎雾就有些懊恼的收了回来。
  月光映照在青色的石阶上，好像洒着一地流动的星光。
  黎雾看见男人俊美如神祇的容颜，混着比朦胧月色还要温润几分的声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