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阳光穿过窗户撒在病床上，空气里浮动着若有若无的花香，常与鲜花打交道的人能从里面嗅出康乃馨、百合、兰花等许多种花的香气。
  少有人的病房里能集齐这么多种花香。
  “周老师，您的气色比上次好多了。”
  郝晓晞坐在床边。
  她握着周喆直的手，眼神里写满了关切。
  周喆直与她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所以一听说周喆直的病情有所好转，能够接受探望了，她就立刻赶来了。
  “晓晞，跟我说说最近的事吧。”
  周喆直虚弱地说道。
  虽然他躺在病房里，但他仍然心系联合政府，关心人类的存亡大事。
  郝晓晞顺从地点了点头。
  她一五一十地把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周喆直，包括一些不为外界所知的机密。
  周喆直缓缓开口：“天翻地覆啊......”
  他们这代人为移山计划劳碌了小半辈子，不少人都没熬到今天，结果移山计划还没正式启动就结束了。
  这算是幸运，还是命运的愚弄呢？
  “周老师，我听说外交部弄来了一些图鲲的脑酶。”郝晓晞关切地问道，“您用过了吗，身体有没有变好一些？”
  从图鲲大脑的情感区域中提取出的脑酶，是潘多拉星上除超导矿石以外的另一样宝物。
  根据电影中的描述，加工后的图鲲脑酶能大大延缓甚至完全停止人类的细胞衰老，堪称续命神药。
  “没有用过。”
  周喆直回答。
  郝晓晞十分惊讶，她询问道：“怎么会呢，难道他们没有给您？”
  她有些困惑。
  因为以周喆直的功绩和身体状况，国家获得了图鲲脑酶，没有道理不给他一份。
  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周喆直微微摇头：“给了，但我拒绝了。”
  拒绝？
  郝晓晞更加困惑了。
  周喆直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几乎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为什么要拒绝续命神药？
  周喆直扭头望向窗外，自言自语道：“听说图鲲是一个比人类还要聪明的智慧种族，它们摒弃了杀戮与战争，在文明上达到了人类望尘莫及的程度。”
  郝晓晞怔住了。
  “虽然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却从不反抗狩猎它们的捕鲲船。”
  “照这样下去，它们恐怕离灭绝不远了。”
  “就像斯特拉海牛一样。”
  斯特拉海牛是海洋中第二大哺乳动物，仅次于鲸类，成年后体长八米左右，重三到四吨。
  它们以海藻等水生植物为食，性格温顺，会帮助受伤的同伴。
  但因为人类觊觎它们的皮毛，它们从被发现到灭绝只用了二十六年。
  图鲲跟它们很像。
  不同的是，图鲲的脑酶能让人长生不老，对人类的吸引力远大于斯特拉海牛的皮毛。
  相应的，灭亡速度一定也快得多。
  如果放开捕捞，可能只要五六年，潘多拉上就再也没有图鲲了。
  周喆直声音嘶哑地问道。
  “晓晞，你说，它们是不是太蠢了？”
  郝晓晞抿起了嘴唇。
  她没有贸然回答。
  周喆直这个问题很有深度，似乎是在拷问她什么。
  但周喆直似乎又不期待她立刻回答，因为周喆直很快又开口了。
  “我躺在这里不是因为老了，而是因为病了，那东西不治病，还是留给你们这些身体好的年轻人吧。”
  他没有停留在这個话题上，似乎刚才那个问题只是随口一问。
  他说：“对了，最近有什么怪事吗？”
  郝晓晞摇了摇头：“没有，一切都很平静，就连幽灵也没再出现过。”
  最近一切都很正常。
  就连重启转向发动机，恢复地球自转，也没有受到幽灵的干扰。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怪事......
  大概就是“潘多拉生物对他们没有攻击欲望”这件事了，不仅没有攻击欲望，甚至还有刻意躲避的意思。
  但科学家们认为这是艾娃在示好。
  电影里，艾娃吸收了一名地球女博士的意识，祂很可能已经对这个世界的地球有所了解，并且意识到自己无法解决问题，所以想向联合政府寻求帮助。
  怪得有限，不值一提。
  周喆直喃喃道：“平静好，平静好啊......”
  郝晓晞感觉周喆直似乎有心事，她忍不住问道：“周老师，您是觉得哪里不妥吗？”
  周喆直缓缓扭头。
  他与郝晓晞对视，他问道：“发送信息的人找到了吗？”
  郝晓晞愣了一下。
  信息......
  她猛地想到了之前收到的三条匿名信息，分别关于空间站坠落、月球危机和全球可部署核弹总数。
  她皱起了眉毛：“目前还没有。”
  发送这三条信息的人藏得很深，就连发送方式都透着不可思议，情报部门一直没有头绪。
  周喆直又问道：“什么人能准确地预言灾难发生的时间？”
  郝晓晞犹豫了一下后答道：“制造灾难的人。”
  灾难什么时候爆发，只有制造它的人最清楚。
  周喆直又问道：“这个人跟送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郝晓晞沉默了。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前者极大可能促成了月球危机，而后者却把他们从月球危机里解救了出来。
  这两者应该不是同一方势力。
  尽管地球逃离了太阳氦闪，但地球上空仍然笼罩着两个人类看不见的幽灵，人类无法了解它们的动机，也不能预测它们的行为。
  虽然人类的处境在变好，可只要这两个幽灵仍然存在，人类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可能在转瞬之间全部失去。
  “海啸在靠近沙滩前往往不易察觉，我们要时刻做好应对危机的准备啊......”
  “咳咳咳咳咳！”
  周喆直说着说着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郝晓晞急忙起身。
  “医生！”
  她心急如焚地大声喊道。
  但周喆直的咳嗽忽然停了下来，他摆了摆手：“我没事，不用叫医生。”
  他瞥了一眼病床旁边的白色盒子。
  这是一台非常先进的医疗仪器，可以根据病人的实时数据，精确控制输液的成分和含量。
  全智能的。
  “这里的医生很高明，在鬼门关前吊住了我这把老骨头。”
  他幽幽地说道。
  “有生之年，或许还能见证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