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停一下吧，休息十五分钟。”
  于明把戏叫停了。
  也是老导演了，他知道演员的特征，有的演员越逼他，表现得越好。
  相反，有的演员NG次数越多，越崩溃，表演一条不如一条。
  眼下就是后者。
  先暂停一会，讲讲戏，鼓励一下，或许还有点转机。
  这边停止拍摄，边上的秦川又成了街溜子，四处溜达晃悠，看看这，看看哪儿，像个好奇宝宝。
  前两天给黄博打电话，黄博告诉他，片场不要只是表演，多学点东西没错。
  机位，收音，摄像，灯光，美术，镜头，一样懂一点，对表演有提升。
  还举了一个例子，厉害的演员能根据摄像镜头的焦距，判断景深和空间画面大小。
  不用摄像指导提醒，自己就知道哪个位置是最佳拍摄点，自己处于镜头中什么位置，拿捏死死的。
  “你这情绪不对啊，不够卑微。”
  “我说的卑微不是这种卑微，你别把游坦之想的太厉害了，他的功夫虽然高，但人格还是个废物。”
  “他对阿紫的感情也不只是单纯的爱慕，阿紫是他灰暗的人生中一道光，是他的精神支柱。”
  “你明白吗？”
  “嗯，导演我再好好想想。”
  “想什么啊，我问你明白吗，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不明白。”
  “那你就想！”
  片场，于明给马玉可讲戏，越讲越火冒三丈。
  这年轻人是真的没有表演天赋。
  理解能力太差了，一点都不能体会到角色的内心世界，不会共情，永远徘徊在门外。
  旁边，和摄像大哥聊天的秦川注意到这边情况，竖着耳朵吃瓜。
  好笑的同时也终于理解黄博说的理解能力的意思。
  对演员来说，理解能力真的太重要了。
  演员演员，重在一个演字，你要演某个角色，你不光要了解他，还要理解他。
  只有理解角色的所言所行，你才能走进他的内心世界，和角色合二为一。
  最高境界就是返璞归真，和角色合二为一后，你的一言一行都是角色本身。
  你甚至不用拘泥于台词，在那种状态下，不管你说什么，都符合角色的认知和性格。
  被气着的于明跑到一旁抽烟，赵健安慰道：“慢慢来，别急。”
  于明翻白眼：“你拍的是武戏，你倒是不急。”
  剧组进度最快的就是武戏，毕竟用的全是专业武打人员当替身，速度嘎嘎快。
  赵健不打趣这个老朋友，认真道：“你也别太认真，差不多就行了。”
  于明崩溃：“我也想啊，问题是他连差不多都达不到。”
  这些天马玉可也不是没有一条过的记录，当时还笑得很开心，觉得是自己演技过关得到认可了。
  于明没好意思打击他。
  有时候导演让你一条过，不是对你演技的肯定，而是知道你的底细，知道你最多只能演到这个份上，再演也没法进步，凑合着让你过了。
  但今天的戏份很重要，他是真的没法凑合。
  如果表演满分是一百分，马玉可但凡有个六十分都让他过了。
  “唉！”赵健叹气。
  摊上这种事，算他们倒霉。
  几乎每个剧组都有这种人，不是主角带进来的就是投资方塞进来的。
  角色戏份不重，演的马马虎虎，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像这种频繁NG的倒是少见。
  “不行就换人吧。”赵健沉默几秒后说道：“趁现在游坦之戏份拍的不多，换人还来得及，真到后面就完犊子了。”
  于明重重咂了一口烟，沉声道：“都这个时候了，换谁？”
  “新人入组要重新背词，磨合对手演员，熟悉剧组，还要练武打，这都要时间。”
  武替，那都是大咖才有的待遇，一般的演员都得亲自上场，除非是个别的危险动作。
  这部戏里，马玉可是例外。
  按道理他是没有武替的，咖位不够，级别也不够。
  但因为是走关系进来的，这才给他找了一个武替。
  等于说游坦之这个角色，马玉可只演了一半，另外一半武戏全都是替身演。
  结果就这一半的戏他都演不好。
  “导演，要不让我试试？”
  秦川幽幽的话从身后传来，把于明吓一跳。
  于明转过身，秦川目光火热道：“导演，让我试试呗，武打我熟，台词我也熟，剧组我更熟，摄像，美术，化妆，群头，副导我都认识。”
  见于明目光迟疑，担心他拒绝，秦川继续道：“我虽然不是表演科班毕业，但我有两年半的表演经验，我每天都看书。”
  “这是我平时做的笔记，不信你看看。”
  秦川把随时带的写小传笔记本拿出来。
  “这不是信不信的事。”于明皱眉。
  真要换角，剧组肯定优先有名气有演技的演员。
  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演员。
  游坦之这种角色不需要找一线男星，三四线里面能胜任的大把。
  凭什么找秦川这种小透明啊。
  就凭他对剧组熟悉，会武打？这些确实是优点，但不够。
  “于导，给我个机会试一下戏，如果你不满意，我绝不会再提。”秦川递出去的笔记本依旧停在半空，并没有因为对方不接而收回。
  于明犹豫了。
  旁边赵健鼓动道：“小秦的武打动作在我这是过关的，勤奋能吃苦，天分高，学东西快。”
  于明没搭茬，接过笔记本翻了翻，满满当当写了几十页人物小传。
  每一页都有日期，看样子每天都在写。
  不是敷衍了事那种，他写得很认真。
  角色五花八门，店小二，乔峰，客栈掌柜，青楼书生，京剧武生，小摊贩，还有游坦之。
  在一些人物小传下方还有注解，哪里该注意什么都清清楚楚，详细得可以拿去给北电表演系当教材了。
  这个注解，就跟亲身经历过角色一生似的，重点全都标注好了，句句戳中要害。
  “这是你写的？”于明停留在游坦之那一页，忍不住抬头问道。
  上面的注释太准确了，论理解的能力，秦川完全甩马玉可十条街。
  “是的，我写的。”秦川挺胸抬头，不慌不忙：“上面的角色大多是我演过的，还有些是我在片场遇到的有意思的角色和人。”
  “还是游坦之对丁春秋，你来一段我看看！”
  “扑通！”
  秦川当即跪下了。
  于导，听说你没有孩子，我想给养老。
  话到嘴边，秦川了咽了下去，而是脱口而出游坦之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