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后，重伤的蛇男被抬下了赛场。
  见情况不对，橘猫男子当场就选择了投降，幸运地逃过一劫，把何为“识时务者为俊杰”诠释得酣畅淋漓。
  “有请下一组”用他们的实力有请了下一组，可喜可贺。
  下了场，鹿也和戴沐白便往观众席走。史莱克的另外几个学员都在进行各自的比赛，鹿也正和戴沐白商量着应该先去找谁，眼角的余光就看见弗兰德在角落里偷偷朝她招了招手。
  弗兰德朝她眨眨眼睛，动作鬼鬼祟祟像招狗似的，还用口型说道：“来来来，鹿也。”
  鹿也：“……”
  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是特别想过去。
  她正准备假装没看见直接离开，戴沐白恰好看见了角落里的弗兰德，说道：“鹿鹿，院长好像找你？你先去看看吧，一会儿我们在斗魂场门口集合。”
  说完，还很善解人意地朝鹿也挤了挤眼睛。
  鹿也：……我谢谢你全家啊！
  戴沐白都发话了，此时装没看见也晚了。弗兰德笑眯眯地看着她瘫着脸走过来，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鹿也的不悦，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一个马上就要坑肥羊的奸商：“咱们学院这新来的几个人是什么来头，你还不知道吧？”
  鹿也面无表情，内心冷笑。
  系统给她的挂都开天际去了，她不知道才有鬼。
  “你一向是我们学院里最让人省心的孩子，沐白太过高傲，红俊贪玩，奥斯卡懒惰，这几年你管教他们费了不少心力。”弗兰德语重心长地开始了他的校园pua，“几个新的学弟学妹没有一盏是省油的灯，唐三你交过手，心里有底，但七宝琉璃宗的问题不好解决啊。最近为荣荣的事给我来了信，竹清又和沐白是旧相识，他俩的身世你也知道……”
  “院长，”鹿也打断他，“直说吧，要我做什么？”
  院长那双眼镜下的鹰眼闻言眯了起来，露出一个看似亲近和蔼的笑容，但眼睛里的狡诈精明根本藏不住半分。
  “沐白和竹清的事，你近来有空注意一下就行，别让他们伤了彼此情谊。关键是荣荣……你懂的，七宝琉璃宗的势力多大啊，我作为院长也不好得罪，但你和荣荣是同龄人，七宝琉璃宗再怎么也不会怪罪到一个孩子身上。”弗兰德扶着眼镜，循循善诱，“荣荣的问题，就交给你来解决了，怎么样，有信心吗？”
  【叮！世界重要人物“弗兰德”已发布支线！】
  【任务1：远道而来的朱竹清似乎和戴沐白相识，但他们之间有极大的误会和矛盾。请任务者利用你的聪明才智，化解矛盾，让两人重归于好！】
  【任务2：七宝琉璃宗的“小魔女”宁荣荣居然从宗门里偷偷跑出来了，她表面上温柔亲和，本性却娇纵跋扈，很是令人头疼。请任务者改变宁荣荣的性格，让她融入史莱克团体当中。】
  【叮！检测到原文剧情存在违规内容——】
  【提示1：本系统支持绿色健康向上的内容，未成年人不允许越界行为出现，请勿让世界出现任何不宜过审、三观不正的内容。】
  【提示2：检测到宁荣荣剧情存在occ倾向，请任务者找到宁荣荣在原作中性格转变过于生硬、人设不合理等问题所在，并给予解决，提升世界评级。】
  【当前世界评级：D-】
  你大爷的。
  鹿也内心妈麦批，脸上……也很妈麦批。
  穿书系统的支线和主线任务管理很严格，重要NPC发布的支线不能拒绝，一旦发布就会强制接受，必须完成。倘若没有完成，等待任务者的结局就是被直接抹杀。
  本来的剧情里，宁荣荣的性格转变是大家共同努力和敲打的结果，然而现在，变成鹿也一个人包揽的任务了。
  弗兰德嘴上说什么“不好得罪七宝琉璃宗”，要不是鹿也知道七宝琉璃宗的宗主宁风致早就写信告诉他可以随意管教宁荣荣，她就信了。
  她到底是史莱克七怪的爹还是妈？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会同意。”弗兰德伸手拍了拍鹿也的肩膀，根本不在乎鹿也脸上那写满了“你tm的我根本就没说自己会同意”的吐槽和想要杀人的目光，“我先走了，你要和学弟学妹们好好相处啊！”
  说罢，这奸猾的四眼猫鹰就消失在大斗魂场的人流里了。
  鹿也无言以对。
  这还是她穿越到斗罗大陆之后接到的第一个支线，而且上来就是和世界评级挂钩的任务。
  穿书系统的本质是维护书中世界的稳定，评级越高，世界稳定性越强；相反，评级越低，世界就接近崩坏的边缘。穿书者最大的任务，就相当于给世界打“补丁”。
  鹿也穿越的第一个世界——也就是唐三上辈子的“唐门”所在的世界，最终就是因为评级过低彻底崩溃的。
  以系统的评分和给出的世界问题来看，斗罗大陆这个世界因为bug太多，简直就是千疮百孔，什么毛病都有。再稍微多上几个反派降智男主开后宫之类的bug，这世界就真可以下线了。
  鹿也等在大斗魂场的门口，果然没过多久，史莱克一行五个人从斗魂场里走了出来。
  只不过他们似乎闹了什么矛盾，走在最前面的朱竹清面色冰冷，站在她后头的戴沐白脸色更是难看。
  马红俊见势不妙，借口自己身上武魂邪火压不住，回学院里给自己准备冰水去了。队伍中间的小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双清澈的杏核眼里写满了不解。
  最终，小舞、唐三、朱竹清一同往学院的方向走了，戴沐白原本打算跟上，却被鹿也叫住：“戴沐白。”
  这邪眸白虎愣了一下，似乎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熟悉身影，在斗魂场阴影的角落中站立着。鹿也瞧了他一眼，也不管他有没有回应，伸手撩了一下斗篷，转身融入了黑暗。
  戴沐白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
  夜色渐渐深了。
  索托城最高的建筑是一座塔楼。这里的夜晚繁华无边，但高耸入云的塔楼顶部依旧萧索，坐在屋檐的边上，能够将整座城市一览无余，有一种俯瞰红尘、高处不胜寒的渺小和孤独。
  表面上看，戴沐白见到鹿也时总要比见别的人怂一点，但实际上他在史莱克最早的三人当中是和鹿也关系最好的。他们之间的友谊算是不打不相识，再加上戴沐白本身就欣赏强者，对鹿也心服口服，哪怕是出去沾花惹草挨了揍，戴沐白还是会顶着被打青的眼圈请她去喝酒。
  那时候两个人就喜欢爬到塔楼的屋檐上，一边喝酒，一边吹着夜风闲聊——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戴沐白在说，鹿也负责听。
  平日清醒的戴沐白很少会谈论自己的过往，唯独喝醉了，会透露一点他的故事，也会诉说他在家族中成长的苦闷。至于鹿也，她的过去经历全是穿书，实在开不了口，只能听着。
  是以，鹿也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的身世的人。
  他们都有登高俯瞰的习惯，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坐在高处吹吹风、喝两口酒，就像是短暂地脱离了脚下的世界，短暂地从苦闷的现实里解脱出来。
  戴沐白刚一在鹿也边上坐下，鹿也就开口了：“朱竹清跟你认识？”
  戴沐白的动作顿了顿，有些不太自然地扭过头，用鼻音哼了一声：“嗯。”
  “哦。”鹿也点头，“娃娃亲啊。”
  戴沐白：“……”
  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毛病。戴沐白默认了。
  鹿也又问：“为什么吵架？”
  一提起这件事，戴沐白的脸色又冷了下来，语气也带上几分急躁：“她说我恶心。”
  凉风习习，少女柔软冰凉的发丝在夜风的吹拂下扫过他的手背，带起一丝痒。戴沐白下意识地转了一下头，鹿也斗篷上的兜帽已经被高空的风吹开，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纤长的睫有些懒怠地低垂着，本就幼态的五官让她此刻看上去更像是一颗柔软的纯白花苞。
  鹿也不说话的时候，外观总是很有欺骗性的。
  即便戴沐白知道她的本性，目睹这一幕时心头也软了一下，就像是见到了路边被雨水打蔫的柔弱小白花，对这脆弱的生物情不自禁地产生怜惜。
  然而下一秒，鹿也就无情打破了他的幻想：“她说错了？”
  戴沐白一愣，刚刚被压下的怒火立刻又蹿上心头，本能地反驳：“我什么时候……”
  鹿也淡定地说：“你在玫瑰酒店第一次见到唐三的时候身边带了两个双胞胎，别以为我不知道。”
  戴沐白：“……”
  系统会自动检测并警告违规剧情的出现，要不是鹿也知道那次戴沐白必然会在酒店邂逅唐三，她早就杀到酒店去了。
  戴沐白自知理亏，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真的没有，那回带上她们只是去喝酒的，没打算做什么。”
  鹿也冷笑：“去酒店喝酒？你自己信不信？”
  “你……你根本就理解不了我的痛苦！”戴沐白到底是少年心性，被鹿也怼得多了，难免有些许不甘，反驳道，“就算我有想法，那有怎么样？帝国的男子三妻四妾都很正常，我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凭什么不能……”
  在他说出“三妻四妾”的瞬间，鹿也就想冲上去捂住他的嘴，然而已经晚了。
  【叮！检测到主角团人物之一戴沐白有不符合本系统绿色健康三观要求的言论！】
  【任务者未能及时修正剧情，已触发一级惩罚——】
  鹿也默念了一句卧槽。
  这下完了。
  系统音刚刚落下，毫无前兆的电流就已经从鹿也的五脏六腑蹿起，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浑身一颤，猛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鹿鹿？！”戴沐白愕然地扶住突然全身颤抖开始吐血的鹿也，“你没事吧？是刚刚斗魂的时候受的伤吗？要不要我送……”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半空。
  鹿也疼得浑身发抖，这一巴掌却很结实，扇得戴沐白半边脸都红了大片。戴沐白甚至没反应过来，顶着左脸的火辣滚烫，愣愣地看着嘴角依然在溢血的少女。
  “戴沐白，你以为你是星罗帝国的皇子很了不起吗？”少女狠狠吐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沫，在剧痛中喘着气，仿佛气得狠了一般，肺像鼓风机似的嘶嘶漏气，“你觉得你下半身多了个器官就高人一等是吗？你以为你现在摆烂、游戏人生、放纵自己，就能欺骗自己活得很潇洒很自在吗？”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鹿也痛得几乎无法动弹，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抖，“你对得起你自己吗？你对得起你星罗帝国皇子的身份吗？你对得起……你的未婚妻吗？”
  戴沐白的武魂是白虎，本就不是脾气好相与的主，倘若是鹿也平时将他骂得这样狗血淋头，他早就发作了。然而现在鹿也受了重伤，他何止不敢轻举妄动，简直慌得手足无措，只能伸出手臂扶着鹿也软弱脱力的身体，生怕多用一分力气就会让她彻底碎掉：“你先别说话了！我这就带你回学院——”
  系统的高强度电击持续了足足三十秒，刑罚停止的时候，鹿也已经虚弱得开不了口。她抓着少年的袖口，低低道：“戴沐白。”
  “路是自己走的，人生是自己选的。”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尊重别人，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多对自己和别人负责一些吧。你该长大了。”
  戴沐白心头狠狠一震。
  他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失去焦距的眼睛愣愣地盯着空气看了一阵，好一会儿才陡然发觉周围安静得不正常，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去意识了。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眼角有些发热，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把昏迷的少女抱了起来，开着武魂加速往学院的方向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