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行？
  那简直太行了。
  秦丛云之所以三个月两耳不闻窗外事，为的就是跳出1车间的限制。
  现在不仅能够离开1车间，还能以副科级兼任技术科科长位置，简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更何况闵蓝田还给出了只要实验成功就直接将他扶正的承诺。
  “对了！小秦，你刚说的第二件事到底是什么？”齐麓山问道。
  闵蓝田也想起了这件事儿，说道：“没错！你说能解决咱们目前的困境，又会引起更大的连锁反应，是为什么？”
  “没什么，就是改革现有的工资制度。”秦丛云道。
  其实他原本是没打算这时候把这个拿出来说的，毕竟现在在国企还是大锅饭时代，谁要是动了这一块无异于是在和全体工人作对。
  别说是闵蓝田他们不敢这样做，就算是二钢总部领导也得慎重再慎重。
  果然，闵蓝田和齐麓山闻言神情都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这么多年没有人想过改革国企工人的工资制度吗？
  肯定不可能，但每次改革必然会引起工人强烈抵制，所以每次都只能是无疾而终。
  现在秦丛云又提出改革工资制度，这让闵蓝田和齐麓山难免担心会不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在眼下这个节点，有些事情还真不好判断。
  但秦丛云看到他们的表情，却是笑道：“书记，厂长！我也没说一定就要做，只是提供一个思路给你们参考一下，如果觉得可行的话或许趁着这次咱们升级改造设备也可以尝试一下。”
  “小秦，你先说吧！”闵蓝田神色郑重道。
  秦丛云沉吟片刻后，淡淡吐出两个字：“计件！”
  计件？
  “什么意思？”齐麓山问道。
  闵蓝田想了想后道：“小秦，你该不会是想让工人以后多劳多得吧？”
  “差不多是那意思。”秦丛云解释道：“我认为现在国企发展到了瓶颈了，这么多年的安逸生活养出来不少蛀虫，一天到晚只知道摸鱼混日子。
  而那些能够干更多的工人也因为拿不到更多的钱不愿意付出，所以这也是导致工厂效率不高的原因之一。”
  “所以我觉得国企是时候走出大锅饭时代了，多劳多得才符合上面提出的市场经济趋势。”
  “当然计件也不是说工人工资全都靠做出零件计算，我觉得可以分为三部分。”
  “第一是基本工资，也就是保障工人基本生活水平的部分，这部分按照三分之一的比例就差不多了，第二部分是计件工资，这部分需要厂里计算出每个零件的价值，第三部分是奖金，既然有的人干得多，那针对这部分人咱们就需要给予奖励，这样才能调动他们更大的积极性……”
  秦丛云说得很详细，基本就是后世国企工人工资的组成方式。
  闵蓝田和齐麓山听完却陷入了沉默，许久都没有说话。
  无他，工资改革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他们这个级别能够决定的事情。
  前面也说了，哪怕就是二钢总部领导也得慎重对待。
  当然如果改革能够成功推行，那对二钢或者机械厂都是一件好事儿。
  可以说又是一个敢为人先，抢在所有国企前面只要成功就注定会进入上层领导的眼里。
  “小秦！跟我去总部一趟。”闵蓝田犹豫许久，站起身道。
  秦丛云大概明白他要做什么都没，并没有反驳起身跟了上去。
  两人很快便乘坐着没理他的专车到了总部。
  奇怪的是闵蓝田并没有去找他的靠山，而是直接敲响了何振宇办公室房门。
  何振宇正在听取下面分厂领导的汇报，见到闵蓝田带着秦丛云走进来愣了愣，笑着招呼道：“蓝田同志，小秦！你们怎么也来了，赶紧坐。”
  也？
  秦丛云心头一动，朝着正在汇报工作的那位领导看了一眼。
  并不认识，不过对方穿着工作服，上面写着二钢炼焦厂几个字。
  “蓝田同志，你该不会也是来找我诉苦的吧？”
  何振宇连续说了两个也字，很难不让人有所猜测。
  果然那位炼焦厂领导转头冲着闵蓝田苦笑道：“老闵，你们机械厂工人该不会也闹事儿了吧？”
  “老李，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们……”闵蓝田反应哪怕再迟钝也明白了。
  炼焦厂李厂长苦笑着点点头道：“没错！上面任务完不成，工人们心里有怨气啊。”
  说话的时候，他还有意无意看何振宇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何振宇同样苦笑：“你别看我，总公司也没办法，这是国资委的意思，说是为了配合国家大基建的脚步，必须增加产量。”
  “原本规定的是产量翻倍，最后还是我争取了好久才勉强降低到了五成。”
  “所以你们要是想找我哭，我可没办法给你们糖，我现在也很想哭。”
  ……
  听到何振宇的解释，闵蓝田和李厂长的脸色都变了变。
  很明显他们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是国资委的决定。
  听何振宇的意思冶金部应该也有参与，要不然堂堂二钢老总也不至于这么难。
  “诶！领导，咱们总不能看着工人就这么闹下去吧？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儿啊。”李厂长叹道。
  要说真有难处，他们炼焦厂其实还好，毕竟他们属于是来料加工类型，炼焦对设备的要求也没有多高。
  只要工人肯努力，产量上去还是很轻松的。
  真正难的还是冶金厂、机械厂，毕竟靠的是机械。
  而冶金1厂的设备老旧比机械厂还要严重，所以最应该叫苦的是他们。
  想到冶金1厂，秦丛云突然就想到张跃进父子。
  张跃进是冶金1厂现任厂长，而张浩又是炼焦厂的什么保卫科长。
  或许……
  念头及此，秦丛云嘴角泛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狞笑。
  或许这是一个打击张家父子的好机会。
  “蓝田同志，你们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吗？”何振宇扶着额头，似乎是真的有些头疼。
  闵蓝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何总，不全是吧！小秦他……”
  “老李，你先回去吧！这事儿还需要上会讨论，暂时先稳住工人，一切以安危为前提，总部很快会给你们答复的。”何振宇打断闵蓝田，直接对李厂长下了逐客令。
  李厂长也不犹豫起身告辞。
  他本来就不是何振宇的心腹，来诉苦也不过是想讨点好处罢了。
  等他走了之后，何振宇才看向闵蓝田道：“蓝田同志，你继续。”
  闵蓝田继续道：“是这样的，小秦。刚才提了一个建议，我觉得有必要给总部汇报一下。”
  “哦！什么建议？”何振宇来了兴趣，看向秦丛云问道：“小秦，你对安抚工人还有好建议？”
  “何总！算不上什么好建议，就是有些小想法罢了。”秦丛云谦虚道。
  何振宇道：“那就说说。”
  “好！”秦丛云点头，把刚才的话又复述了一番。
  何振宇听完之后也陷入了沉思，手指不停在办公桌上敲打着。
  半晌，他才沉声开口道：“小秦，你觉得这样做利大还是弊大？”
  “利大于弊吧！”秦丛云解释道：“首先咱们不能否认工人之中存在很多摸鱼混子，其次如果能够结合设备改造升级，推动这件事情就比较容易。”
  “那些想要赚钱手上又有技术的工人绝对愿意付出比之前更多的努力，在更好的设备加持下那些混子也至少能够保持现在的工资。
  这样就能抓住绝大多数人，到时候就算有人想要反对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
  人都是驱众的，只要掌握绝大部分的工人，那些刺头就算想闹事也没有人会配合他们。
  这就是秦丛云敢如此肯定说利大于弊的原因所在。
  何振宇听完后又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分析秦丛云这个提议的可行度。
  如果操作好了绝对是大功一件，相当于给全国国企改革做了榜样，但如果没有操作好绝对会闹出更大的事情。
  所以现在怎么选择成了何振宇最大的难题。
  他想要功劳吗？
  废话，走到他这一步就没有人不行再往上进步的，哪怕只是一小步或许都能够改变今后的待遇。
  但这样的功劳背后存在的风险实在是有点大，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
  所以何振宇在考虑许久后，还是纠结道：“这样，你们先回去，这件事情我会找其他领导商量，如果大家都同意的话，会在你们机械厂率先实行。”
  “是。”
  两人答应一声离开了办公室。
  何振宇却是在他们离开之后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秘书进来说有其他分厂领导要汇报工作都被他给推了。
  现在没有任何事情比工资改革更加重要，他必须想清楚、看清楚才敢去做。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何振宇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吩咐秘书准备车子出门。
  又是十多分钟之后。
  何振宇出现在苏山河的小洋楼外面。
  苏山河今天没有去钓鱼，而是在小院内侍弄着他的菜园子，身上满是泥土污渍。
  何振宇从车上下来之后，赶紧殷勤地上去准备帮忙。
  不过却是被苏山河给笑着推到了一旁。
  “去去去！你一个大领导会弄这些？别给我把菜弄死了，来找我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呃……
  何振宇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束手站在菜地外说道：“老领导，我今天来找您主要是有一件事情拿不准，所以想请您帮我出出主意。”
  “还有你何总拿不准的事情？这倒是稀奇，说吧什么事情？”苏山河虽然调侃，但还是直起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何振宇赶紧正色道：“老领导是这样的，今天下面有人给我提了一个建议，想对工人工资制度进行改革，我觉得他提的意见非常可行，但又怕……”
  “怕什么？怕工人闹事儿，还是怕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上面打板子？”苏山河说话还真够直接的。
  何振宇苦笑道：“都有吧！不过小秦的设想还是很好的，而且操作起来也很有大可行性。”
  “小秦？机械厂的秦丛云？”苏山河突然停下动作，从菜地里走了出来。
  “老领导您认识小秦？”何振宇十分好奇。
  他是调查过秦丛云的，清楚他父母都是二钢工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就更别说认识老领导了。
  “好！”何振宇点头，缓缓将秦丛云提出的改革办法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便站在一旁盯着苏山河的表情。
  苏山河皱了皱眉，表情却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不过片刻之后，突然一拍巴掌，叫道：“好！果然是个好主意。”
  “老领导，您是觉得这个方案可行？”何振宇赶紧问道。
  苏山河笑道：“方案倒是很一般，以前冶金部也有人提过类似的方案。的确也具有一定的可行度，不过最后确实没有实施。”
  “那老领导您……”
  苏山河摆了摆手打断何振宇继续道：“没有实施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怕工人无法提高收入最后造成反效果。”
  “不过小秦提出来和设备升级改造一同进行就不一样了。”
  “他把这个时间点卡得很妙，设备的升级一定能够让效率提高，也就是说工人的收入也会跟着提高，只要想挣钱的人挣到钱了，那其他人就闹不起来了，你能明白吗？”
  ……
  经过苏山河的解释，何振宇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点了点头道：“老领导，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现在就回去召集党组成员开会……”
  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有老领导在身后压阵，他的心里是真的对这个提议有了不少的信心。
  如果能够改革成功的话，那他何振宇注定将成为所有国企干部的榜样。
  到时候再进一步也就轻松了许多，或许进入部委工作也不是什么难题。
  “有意思！秦丛云这个小家伙还真的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