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者:月下不独酌    更新:2024-08-20 01:26
  侍卫们闻言,皆是面色一凛,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不知,但但凭大人吩咐!”他们的声音整齐划一,透露出绝对的忠诚与服从。
  “甚好。”常念嘴角勾勒出一抹满意的弧度,轻盈地步入装饰华贵的马车之中。她轻轻掀开精致的窗帘一角,目光温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锐利,投向了身侧紧随、步伐稳健的侍卫。
  “我吩咐你之事,进展如何?”她的声音温婉中透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威严,仿佛春风拂面,却也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侍卫闻言,身形微顿,随即双手微拢,恭敬地行了一礼:“禀小姐,那斗兽场内的打奴,皆是身无长物,名姓皆无。属下几经周折,仅探得那黑衣青面少年,人称‘二十七’,前几日在斗兽场上受了不轻的伤,此后便一直匿于那所谓的‘巢穴’之中静养。”
  “‘巢穴’?”常念闻言,眉宇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蹙,似是对这称谓背后的残酷现实有所触动。
  侍卫见状,低声解释道:“因打奴身份低微,世人常以犬马相待,视之如牲畜,故他们的居所,便以‘巢穴’相称,实则是对人性尊严的一种践踏。”
  “……”
  常念轻抚心间微澜,强压下那份不适之感,指尖轻挑,车帘缓缓垂落,遮掩了外界的一切纷扰,也止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疑问。
  古语有云,话本里的狡黠之徒,往往祸起多言,她心中暗忖,既已踏上这逆旅,扮演起那不被理解的“恶人”角色,便需谨言慎行,以免自露锋芒。
  马车如疾风般穿梭于繁华街巷,其势不可挡,直抵梦瑶仙阙之畔。
  随着车轮的滚动,周遭的景致悄然变换,靡丽的脂粉香气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阴冷与岁月的沉淀,仿佛连空气都染上了几分不为人知的秘密与腐朽。
  终于,马车在一处幽暗的前方缓缓停下,车外,随行的侍卫声音低沉而坚定:“小姐,前方即是目的地,为保周全,马车需止步于此。”
  闻言,常念指尖轻挑,悄然掀开车帘一隅,帷帽之下,轻纱如雾,掩不住她那双锐利而深邃的眼眸。目光所及之处,不由令她黛眉轻蹙,心中暗自惊疑。
  这是什么鬼地方?
  眼前,斑驳的坊墙旁,一条蜿蜒曲折的石阶,仿佛通往九幽之下,每一步都踏着岁月的尘埃与不为人知的秘密。
  石阶尽头,一座阴森的地牢赫然入目,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四周,断壁颓垣诉说着往昔的沧桑,污水潺潺,泛着不祥的光泽,鼠蚁横行其间,更添了几分凄厉与荒凉。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界,一排排低矮的牢房仿佛是人间炼狱的缩影,囚禁着无数衣衫褴褛的男子。
  他们面容枯槁,眼神空洞而又带着几分野兽般的凶悍,这是权贵们手中用以满足残忍嗜好的玩物——打奴,生命在这里失去了尊严与价值,只余下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常念轻轻吸气,胸臆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即便是京城城西那片最为落魄的流民街,与之相比,也显得多了几分生机与人间的温情。
  此地,无疑是世间最阴暗、最腐朽的角落,让人不禁对人性之恶,生出无尽的感慨与叹息。
  夜色如墨,悄然铺陈于街巷之间,侍卫们早已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他们的侦察任务,隐匿于暗处,静待时机。不多时,一抹瘦削的身影自黑市幽深的边缘缓缓步出,如同夜色中一抹不易察觉的墨色,悄然接近。
  随着那身影逐渐靠近,月光似乎也格外眷顾,轻轻掀开了笼罩其上的最后一层暗影。青黑面具下,眼神深邃,一身黑衣戎装,在夜色中更显凛冽。
  是他。
  常念,匿于马车之内,手指轻扣着小马鞭,目光透过车帘的缝隙,紧紧锁定那即将步入陷阱的猎物。
  心中暗自盘算,只待距离再近几分,便一声令下,让精心布置的侍卫们如天罗地网般将其捕获,装进那早已备好的麻袋之中。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变故陡生。温衍前行的步伐突然一顿,仿佛能穿透黑暗,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来自马车方向的微妙气息。
  他猛然抬头,目光如炬,直接穿透了夜色与车帘的阻隔,与常念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火花四溅。
  “被察觉了?”常念心中一凛,低语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只见那黑影在意识到被窥视的瞬间,身形一展,如同夜色中的猎豹,瞬间转身,迈开长腿,向着与马车截然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快得惊人,留下一串模糊的残影在空中消散。
  "小姐,请留步!"侍卫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迅疾地拦下了正欲前行的常念,目光如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那些人所追逐的猎物,并非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话音未落,夜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裂,三条黑影自屋脊之上跃下,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却带着致命的威胁,紧追着温衍逃遁的方向而去。
  他们的动作迅捷而精准,每一次跃动都透露着不容小觑的力量与默契,这哪里是普通的打手,分明是久经沙场的刺客,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常念怔立当场,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惊愕与不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有人会想要置温衍于死地?
  未及常念从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远处已传来一声沉闷而沉重的声响,那是肉体与坚硬地面撞击的哀鸣。
  温衍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单薄,他胸口骤然遭受重击,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腾空而起,随后又重重地摔落在地,接连翻滚几圈,尘土飞扬间,他的面容被阴影所笼罩,显得格外苍白而脆弱。
  箩筐竹竿噼里啪啦倒下,少年痛苦地蜷缩着身子,猛然咳出一口淤血,鲜血的殷红衬得他的面色越发惨白。
  那鲜红刺痛了常念的眼睛。
  “按住他,别急着送他上路。”
  为首之人,肤色黝黑如铁,肌肉虬结,仿佛山峦般坚实。
  他一脚重重踏下,将温衍牢牢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那力度,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与愤怒都倾泻而出。
  鲜血,如同细密的胭脂雨,自他胸口那道狰狞的旧伤缓缓渗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遭浑浊的积水,为这片死寂之地添上了一抹不祥的绯红。
  他,被无情的力量摁倒在地,脸颊紧贴着污秽不堪的地面,轮廓被扭曲得几乎失去了人形。
  泥泞与鲜血交织成一幅残酷的画面,沿着他苍白的面颊缓缓滑落,最终汇聚成涓涓细流,染红了那双因愤怒与不甘而显得异常阴鸷的眼眸。
  宛如地狱之火,在绝望中熊熊燃烧。
  “主子有令,”一个肤色黝黑、面容冷峻的汉子低沉开口,语气中不带丝毫情感。
  “既然你擅长逃脱,那便先让你尝尝腿骨断裂的滋味。黄泉路上,让你一步步,用双手丈量余下的路程。”
  言罢,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紧锁在温衍拼命挣扎的双腿上,随后缓缓举起手中那柄沉甸甸的狼牙铁锤。
  铁锤在微弱的光线下闪耀着令人心悸的寒光,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似乎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残酷与绝望。
  那冷冽的光芒,仿佛能穿透人心,直击灵魂深处,让一旁观望的常念也不由得心头一紧,目光随之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