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可以不用，做出来的鸭蛋味道会差一些。”
  苏梨不想多做解释。
  “你就去买吧。”苏老爹打断万如霞还要争辩的话，摆摆手示意她去。
  万如霞哼了声，才扭头去了。
  “爹，有没有针线，我补个衣裳。”
  苏老爹烦躁难掩，一杯杯喝着酒，闻言不疑有他。
  “箱笼上有针线篮子，你自己拿。”
  苏梨便取了针线回屋。
  她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是她把银子存进钱庄后换的，往后若用银子，可直接用银票去盛通钱庄取，同银子一样可以花销。
  共八十七两，加卖咸鸭蛋方子的八两碎银，总共九十五两。
  她小心把薄薄的银票缝进衣裳夹袋，碎银就没办法了，只能先藏包袱里。
  后娘已经翻过一次她的东西，短时间当不会翻第二回。
  咸鸭蛋要腌七天，这七日除了吃饭，苏梨就待在屋里哪也不去，让暗暗观察她的万如霞更确定她被赶出秦家的想法。
  哪有回娘家这么久，夫家还不闻不问的呢。
  苏梨不知后娘心中所想，只愿鸭蛋腌好就快点离开。
  盼了又盼，终于到鸭蛋腌好的那日。
  开坛捞出两颗，苏老爹与万如霞尝了。
  “对对，就是这个味儿！”
  苏老爹露出多日来头一个笑，神色复杂。
  他在同村李大虎那里尝到的就是这个味儿。
  说来可笑，身为养了苏梨十几年的爹，他居然是最后尝到这份儿手艺的。
  “做法你们都知道了，我就不多留了，一会儿就走。”苏梨提出。
  “是回秦家吗？”苏老爹心情好多问了句。
  苏梨顿了下，才低声答应。
  “不回秦家我还能去哪。”
  像是回答，又像是喃喃自语。
  “以后好好过日子。”苏老爹提醒她。
  苏梨望着他难掩喜色的模样，有一腔话想问，最后什么都没说，带上包袱踏出苏家。
  她打算先去镇子找客栈住下。
  杨柳村外树林刷刷作响，沉闷又轻微。
  经常有人去树林里挖野菜，苏梨没多想，回头招呼慢吞吞踱步的招财。
  “招财快走，这样慢咱们什么时候能到镇子？”
  招财朝她喵喵。
  苏梨听不懂，以为它累不想走，只好去把它抱起来。
  “以后我教你认字吧。”
  这样一人一猫就能交流了。
  很快苏梨又想到自己识字也是个半吊子。
  小时候娘教她，她光想着玩不乐意学，此时倒是有点后悔了。
  苏梨沉浸在思绪里，没注意身后越来越近的危险。
  一口大麻袋从天而降，直接把她整个人罩到里面。
  苏梨大惊，下意识松了抱着招财的手，让它能从未锁紧的麻袋口逃出去。
  她拼命挣扎，全是徒劳无功。
  视线被遮挡，甚至连对方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苏梨大声呼救，被一记重力敲在后颈。
  眩晕上来，不省人事。
  -
  “我就知道这臭丫头肯定藏着好东西，八两银子呢，还有只银镯子，这镯子上的玉还是红的，真漂亮啊。”
  “姐，人怎么处理？”
  “卖了吧，我找了个牙婆子，一会儿就来，我听说秦老四昏迷半年，这两日倒是醒了，必定身体虚弱，夫妻俩那点儿事力不从心，这丫头八成还是个清白的，谈价钱还能再提一提。”
  “姐，这卖的银子……”
  “瞧你那没出息样儿，分你一半就是了。”
  苏梨从混沌中清醒，隐约将两人对话听进耳中，辨认出万如霞的嗓音。
  她强撑着睁开眼皮。
  “后娘。”
  万如霞惊了惊，回头瞅眼，朝弟弟骂道：“怎么醒了，你不下手重点？”
  “醒就醒了，她又跑不掉！”万良山满不在乎。
  “后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梨向来好脾气，这时也感到无比愤怒，火气从心底烧起来，蚕食她的理智。
  万如霞坐在长凳上，翘着二郎腿。
  都被发现了，她也不再藏着掖着。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与你那个娘一样命薄如纸，被秦家赶出来，我也是为你弟弟好，你跟着牙人去了，我得了银子可以送你弟弟去读书，你也不算白去。”
  至于苏梨最后会流落到哪里，青楼还是山里，说到底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苏梨挣了挣紧紧绑住她手腕的麻绳，白皙的皮肤红了一圈，麻绳纹丝不动。
  “我爹知道吗？！”她质问。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万如霞答的棱模两可。
  苏梨银牙紧咬，抑制不住心中失望。
  恍惚间又想起十岁那年。
  “十岁那年，你把我落在府县，他是不是知道？”
  万如霞讶异。
  “这事儿你还真猜对了。”她目露怜悯，“还不知道吧，你并不是苏家血脉，只是不知从哪儿来的野种，你娘被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怀着你了，你爹被那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心甘情愿把你当亲女儿养，你娘死后，他早就想扔掉你了。”
  苏梨染着怒意睁圆的杏眼逐渐变得震惊迷茫。
  “你在胡说什么？！”
  “我可没胡说，这都是他喝醉亲口说的，我把你扔去府县，也是他默许的，谁知你命那么好，还能遇见县令夫人，县令夫人遣丫鬟将他骂了一顿，说他没尽到父亲责任连女儿都能弄丢，他胆子小就怕了，后面再也没起过心思。”
  突如其来的真相犹如晴天霹雳。
  苏梨一时无法反应，处于巨大震撼中久久未曾回神。
  其实她也有觉得苏老爹待她同别家父女不一样，只是村里家家户户女孩子都不值钱，有好好疼爱的，也有出生便溺死卖掉的。
  她以为苏老爹只是重男轻女，偏心弟弟而已。
  苏梨不知万如霞和万良山什么时候出去的，窄小的破屋就剩她自己。
  忽有猫叫从木板封住的窗子外面传来。
  她耳尖动了动，努力调整心境。
  “招财？”
  一团橘红的毛茸茸从木板缝隙挤进来。
  先是圆脑袋和尖尖耳朵，后是两只雪白小前爪。
  苏梨看它胖成球的小身子，都为它捉急。
  可别卡住了。
  招财努力往前伸，拱了又拱，愣是在缝隙里纹丝不动。
  它懵圈无辜。
  苏梨小脸空白：“……”
  真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