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昏暗。
  感应灯随着她下床的动作亮起，橙黄的灯光投射下来，落下一片暖意。
  不远处的沙发上。
  男人闭着眼睛，半边身子陷入黑暗中，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
  江瑶在原地站了一会，赤着脚慢慢走过去。
  夜间温度低，尽管室内开着暖气，也很容易感冒。
  她想拍醒他，让他回客卧睡，蓦然想起刚才看见的他眼底的红血丝，抬起的手一顿。
  目光从身侧的手机上扫过。
  好巧不巧，屏幕亮着，还停留在微信聊天界面上，陆柏宴正问史亮该怎么照顾流感病人，包括一些注意事项，还有预防措施。
  甚至详细地记录了她每隔一小时的体温变化。
  江瑶抿了下唇。
  她静静地看着陆柏宴熟睡的侧颜，眼睛像藏了无数心事，又疼又酸，如潮水般的疼痛也在胸腔蔓延开来。
  原来，把那些回忆从心里割舍掉，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瑶收回视线，抬头望着窗外不远处的璀璨霓虹，沉默许久，随后从柜子里找来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
  喝完水。
  她重新躺回床上，疲惫感再度袭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感应灯灭了。
  安静的房间内，只剩均匀的呼吸声，很浅。
  而此时，沙发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眼底的红血丝似乎退了一些。
  他刚才的确是睡着了。
  忙了一个月的竞标项目终于告一段落，事情的真相也调查得差不多，如今江瑶能平安无事地留在他身边，他觉得很安心，不知不觉，睡意竟上来了。
  只不过，江瑶过来的时候，他就醒了，但他不想睁开眼睛，怕一睁开眼睛，她就会离自己远远的，所以他装睡，想着能跟她安静地待一会。
  让人失望的是，她并没有停留。
  和他心里想的一样。
  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像开了闸的洪水，疯狂地倾泻而出。
  他烦躁地把毯子扔在沙发上，起身离开了房间。
  ......
  江瑶又做梦了。
  梦见了爸妈，在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他们一家四口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夏天玩溪水，冬天堆雪人。
  下雨天的时候，她跟江明像两只快乐的小兔子，穿着雨靴，满院子地疯跑......
  梦的最后，妈妈叮嘱她，“保护好弟弟，一定要健健康康地长大！”
  江瑶从梦中醒来，看到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洒在窗外的枝丫上，一道道金线穿过微微飘动的绿海，闪烁着绚丽的光芒，她抬手摸了摸额头。
  烧似乎退得差不多了。
  但全身还是酸痛得厉害。
  隐约听见客厅男人的说话声，胀痛的大脑好像宕了机，听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出是陆柏宴的声音。
  “被你猜对了，她果然是...”
  史亮刚一开口，就收到陆柏宴警告的眼神。
  “声音小一点，她还在睡。”
  “哦......”史亮看向陆柏宴身后紧闭的房门，声音低得仿佛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还是说要一直隐瞒下去？”
  “再说吧。”陆柏宴收起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神情凝重道，“暂时不适合让她知道。”
  前阵子说欠她一个真相，现在又说不适合告诉她？
  史亮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对了，抗病毒的药我给你放桌上，你自己也要注意点，别被传染了。”
  “知道。”
  “记得戴口罩。”
  “第三遍了，要不要给你录个音，循环播放？”
  史亮一噎。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
  西装外套脱了，和领带一起随意地扔在沙发上，腕表和袖扣不知道哪里去了，衬衣袖子挽起，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
  厨房有香味飘过来，应该是在煮粥。
  他跟陆柏宴从小一起长大，从没见他下过厨。
  史亮一直以为他不会做饭，直到刚才看到陆柏宴从厨房出来，叮嘱佣人按他的方法煮粥，还特别交代口味清淡一点，要适合生病没胃口的病人吃。
  这粥的味道闻起来就很不错。
  刚好没吃早饭的史亮，都有点饿了。
  “愣什么呢？”陆柏宴语气寡淡，“走吧，待会她该醒了。”
  史亮啧了一声，正在出去的时候，陆柏宴身后的卧室门开了，江瑶披着衣服走出来。
  西施生了病也是西施。
  哪怕江瑶一脸病色，仍有一种惊为天人的美，带着我见犹怜的韵味。
  “史医生。”
  “你醒啦？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裴总怎么样了？”
  史亮看一眼陆柏宴的眼色，斟酌着开口，“他没事。”
  “你们刚才说什么猜对了？”
  江瑶只听见前半句，后半句没听清，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跟她有很大的关系。
  “这个......”
  “不是说医院有事吗？还不赶紧走？”
  “啊？”
  史亮一脸疑惑，想开口说句什么，大门在他眼前敏捷地拍上了。
  砰的一声。
  干脆而响亮。
  他怔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得亏自己反应快，要不然脑袋都要开花。
  江瑶站在陆柏宴面前，没什么情绪地问，“为什么赶他走？”
  “睡醒了？”陆柏宴嗓音低沉，跟哄小孩似的，“粥刚煮好，要不要帮你盛出来？”
  “不想喝。”江瑶皱眉看着他，“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粥里加了青菜和虾仁，还有香菇。”陆柏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她带到餐桌旁，拉过一旁的椅子，让她坐下，“如果觉得没胃口，可以少喝点，等吃完药我让人送些甜点过来。”
  “你别转移话题行不行？”
  “先喝粥。”
  陆柏宴开口的同时，手上用了几分力道，把站起来的江瑶又重新按回到椅子上。
  “先回答我的问题。”
  江瑶开口，嗓音涩然，她看着陆柏宴深沉暗晦的眼睛，完全是一副不问到答案不罢休的态度。
  明明就有事，为什么不肯告诉她？
  “是不是把我藏在这里，爷爷来逼你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能不能别再强迫我了？”
  陆柏宴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苍白的脸，语气也柔和下来，“你乖一点，好好待在我身边，一切问题都会解决的，包括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