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后，姚远家书房里，姚远看完了林小虎整理出来的信息，然后递给坐在身边的林威。
  林小虎说，“按照吴伟所说的，唐慧应该是和假冒的德国曼斯公司联合起来进行了一次诈骗。你说那些设备如果是二手翻新货，价格只有新产品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起码有四千万美元被贪污走了。”
  “这是巨贪。”
  黎水良不太能思考了，四千万华夏币他都已经没有概念了，更何况四千万美元，那可是两个多亿华夏币啊！
  “有这种可能吗？王建国不是傻子，省市县三级的领导也没那么容易上当吧。”黎水良摇头说。
  姚远沉声说道，“是有可能的。当时才开始对外开放没几年，大家对国际交易是不熟悉的，对外的渠道又极少，总的来说，唐慧这些人钻了空子，利用王建国等人对国际交易缺乏了解和对外联络的闭塞。如果当时那个德国曼斯公司是唐慧和别人在国外搞的皮包公司，县里是很难发现的。”
  “查到唐慧的海外关系了吗？”姚远问。
  林小虎点头，“查到了，她有个姑姑早年下南洋，后来辗转到了马来西亚给一家大户人家当保姆，也是华侨，男主人叫马来旺。后来成了这个马来旺的第四个老婆。”
  “马金福是马来旺的儿子，对吧？”姚远问。
  林小虎说，“是的，马金福是马来旺的第三个老婆所生，今年二十六岁，和支玉叶是同学，毕业后不久就结婚了，马来旺就把新富投资交给了马金福，唐慧往里面投了一千万美元，是大股东，等于是给女儿买了一份保障。”
  “唐慧的姑姑嫁给马来旺，马来旺的儿子娶了唐慧的女儿，我这么觉得这关系不对劲。”黎水良说。
  姚远说，“马来旺和唐慧的姑姑没有血缘关系，马金福和支玉叶的结合不算是近亲婚姻，但是的确是够乱的。”
  “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唐慧才是最大的主谋，唐安和刘义堂都只是小角色。也许是因为想要再捞一笔，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唐安和刘义堂没有马上逃出国。当时糖厂全部的进口设备出了故障，德国曼斯公司开出的价格是十万块一台，按照这个价格来算，要把所有的进口设备修好需要好几百万，我记得当初刘义堂是极力支持交给德国曼斯公司来维修的。”
  姚远分析着说，“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刘义堂是想从维修费里捞一笔的，他的背后是唐安。和上千万美元相比，几百万华夏币显然不值得一提，刘义堂和唐安不惜冒险继续贪污，除了侥幸心理之外，可能和他们当时分得得赃款少有关。”
  笑了笑，姚远说，“同时基本可以肯定，他们是冲我来的，要报复我。”
  林小虎皱眉说，“新富投资、香港黄禾集团、三旗公司三家联合起来搞商用车基地，现在了解到的情况是，他们这个项目还在讨论阶段，也只有新富投资的轮胎厂开始落实。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开建了，无论如何也威胁不了宝骏汽车生产基地的。”
  顿了顿，林小虎说，“香港黄禾集团的情报还没传过来，不过我估计也不会大到哪里去，就算他们三家联合起来也竞争不过我们南方实业，更别说整个春风系企业。”
  他的意思很明显，唐慧要替唐安和刘义堂出头报复姚远，问题是她没有这个能力，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做螳臂当车的事。
  姚远说，“没错，我想不明白的就是这一点。我宁愿相信他们雇凶杀人，也不相信他们敢正面和我们在市场上竞争。”
  黎水良听明白了，说，“这么说的话，还真有可能是报复，一开始我总觉得支玉叶是在报复我。”
  他忽然意识到这么说可能会被误会，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和她没什么关系，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我能看得出来的，她说话什么的，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像是在报复。”
  姚远忽然问，“她会不会对别人说打掉的孩子是你的？要是唐慧知道她宝贝女儿的肚子是你搞大的，又打掉，是很有可能会报复你的。支玉叶为了保住她的声誉，也想弄死你。”
  黎水良呆住了，他发现这事很有可能。
  他是最清楚的，支玉叶是双面人，在家长和老师面前是乖乖女，学习成绩好，是家长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在同学面前、在社会上却又是另一面，也就是说所谓的太妹。
  为了不让人设崩塌，支玉叶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当然，现在是上亿元的生意，支玉叶不会为了以前的烂事而破坏这笔大生意，但是，在这笔大生意里加上一些附加条件是完全没问题的。
  如果黎水良不找到姚远，新富投资无疑会拿下氮肥厂然后把职工们全部扫地出门，因为对黎水良的敌意，强加给全厂职工，这种事情支玉叶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姚远说，“我看啊，这里面既有巧合，也有故意为之的成分，唯一搞不懂的就是新富投资显得不自量力。”
  他绝不是小看天下人，如果有人要在商场上报复他，恐怕是极难的。春风系企业的总资产规模那么庞大，下面的一级集团公司每一个都是行业内的巨无霸，别说新富投资等三家公司联合起来，就算是再乘以十，也未必能够威胁到姚远。
  关键在于，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不自量力。
  这时，方才一直在看情报汇总的林威突然来了一句，“如果唐慧等人不知道阿远的真实实力呢？”
  “什么意思？”姚远一愣。
  林威说，“你想啊，除了远大电器、远大万家超市、宝马汽车、宝骏汽车，还有西海糖业集团，知道你还有其他产业的有几个人？很多人都不知道方向机械是你的，更别说整个春风集团旗下的公司了。”
  一句惊醒梦中人。
  林小虎回过神来，“对，阿威说得有道理，唐慧也好刘义堂也罢，包括唐安，他们又怎么知道春风集团的存在呢？恰恰相反，他们以为你只有刚才说的几个公司，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一定有胆量进行报复的，也是一定敢和我们正面扛的。”
  “还真有可能……”姚远苦笑了起来。
  否则没办法解释。
  林威分析着说，“我们这么考虑问题，是因为我们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本身这个出发点就有问题。阿远名下的产业，大部分都是不公开的，所有的境外产业除了我们几个，公司里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新富投资又怎能知道呢？新富投资联合了本地的三旗公司，还联合了香港黄禾集团，唐慧肯定认为实力已经压咱们一头了。阿远，你别忘了，东岸工业岛项目是保密状态的，市府也绝不会往外说。”
  南方实业在南港地区投资最大的两个项目就是宝骏汽车生产基地和东岸工业岛，后者是前者的十倍以上，绝对的全球世纪级工程。
  “你说得没错，可能事实就是这样。”姚远颇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思索了一下，说，“也就是说，氮肥厂的问题是可以解决的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西海糖厂当年那笔高达六千多万美元的采购款，这笔钱是全厂三千多名职工的血汗钱，有一多半进了唐慧和支立原这对夫妻的口袋，如果他们不回来，我们想要讨回公道是很费劲的，现在他们回来了，而且用贪污来的钱摇身一变成他妈的侨商了。”
  姚远扫视了大家一下，道，“除了小虎，你们俩都是糖厂的子弟，你们说，这事能忍吗？绝对不能忍，一定要让他们把贪污走的赃款一分不少地吐出来！”
  “对，钱是最重要的，唐慧这些人都入了外籍了，咱们的法律判不了他们，但是钱是一定要拿回来的。”林威当然义愤填膺的。
  若没有这些蛀虫，西海糖厂是不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的，对工人们来说，被南方实业改制是遇上了好东家，待遇更好了，但大家最看重的国企职工身份没有了，吃的不是皇粮了，对父辈来说，这是工人的精神信仰。
  按照吴伟说的，当初引进国外先进设备的时候，西海糖厂起码有将近四千万美元被唐慧一伙人贪污掉了。
  西海糖厂是全国第一大糖厂，但是它的所有资产价值也没有1亿美元。
  可想而知那是多么大一笔钱，那还是几年前！
  姚远说，“小虎，这个吴伟是关键知情者，他一定还知道其他什么，过几天你再找机会去和他谈一谈。”
  “我和张阳说了，三天后再去一次。”林小虎说。
  姚远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把唐慧的钱弄出来了，而且得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自己把钱拿出来。肥威，看样子得找个时间去和三旗公司的罗阳聊聊天了。”
  “香港黄禾集团呢？”林威问。
  姚远说，“交给俞永安，你给他打电话。”
  “嗯，这样的话查都不用查了，让老俞去处理。”林威想了想，点头说。
  姚远拿起铅笔，取了一张白纸，然后沉思着写写画画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别人说，“新富投资想要做汽车配套，以此为契机入股三旗公司提出来的商用车生产基地，商用车生产基地……按照汽车行业中外合资的比例，新富投资、香港黄禾都没有控股权，而三旗公司要生产考斯特中型客车，也就是说要和丰田公司合资建厂，同样，合资厂的控股权在三旗公司手里……”
  他抬起头，一笑，“看样子关键在三旗公司。”
  “阿远，你打算怎么做？”林威问。
  姚远笑道，“有个大概想法了，但还没想好。”
  他看向黎水良，问，“良哥，今晚的聚会，支玉叶有回复了吗？”
  “还没有，我打算去找她，新富投资的办公楼在市区，泰华大厦第九层整个一层都是。”黎水良说。
  姚远点了点头，道，“好，今晚你先和她聊聊，看看能不能聊出点东西来。话题就围绕着氮肥厂职工安置问题展开，重点放在新富投资为什么非要在氮肥厂建轮胎厂，轮胎厂和氮肥厂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工厂，设备不通用，连厂房都要重新建。”
  黎水良说，“我明白，就是说他们买块地建轮胎厂的成本比买氮肥厂的成本要更低，对不对？”
  “是的，低很多。”姚远道。
  这的确是比较奇怪的一点，三旗公司拟建的商用车生产基地明明可以放在开发区，那里有很多地方，而且都做好了三通一平，为什么偏偏要放在氮肥厂为中心的这块区域里。
  那里都是农田山林什么的，光是平整场地就需要投入不少钱，而且就交通来说，也不是最方便的。
  姚远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就算是要报复姚远，也没有必要把工厂建在氮肥厂的基础上。
  这么来看，焦点好像是氮肥厂。
  姚远不由的回想上午在氮肥厂转的时候，新富投资的人在西北侧老厂区的山包上转悠，是穿工人制服的人员，看上去像是勘探技术人员。
  那座山是含磷丰富，当初氮肥厂在那里建厂就是这个原因，不过，经过了那么多年的开采，挺可观的一座山变成了一座平缓的山包，价值不大，就算是还有丰富的磷土，对轮胎厂也没有什么帮助的。
  除非……
  除非山包蕴藏着的还有其他高价值的矿藏，比如金矿石。
  姚远猛地一怔，突然问，“良哥，氮肥厂老厂区那座山包会不会有金矿石？以前有挖出来过金矿石吗？”
  “金矿石？”黎水良惊讶道，“就是，就是金子吗？”
  “是的，提纯之后就是金子。”姚远说。
  黎水良回忆着，好一阵子，他摇头说，“这个，我没听说过啊，我知道以前生产化肥有一种原料是从那座山里挖出来的。”
  姚远当机立断地说，“良哥，你现在就回氮肥厂，找当时采矿车间的老人打听一下。”
  “好，我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