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水良犹豫着。
  姚远拿出烟来地过去一根，这个时候，他发现黎水良的变化非常大。以前叼根烟就是老大的范儿，看人都不拿正眼看的，什么时候都像是有一股火，随时都会飙出来。
  现在老老实实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姚远要给黎水良点烟，黎水良连忙拒绝，接过打火机自己点上。
  抽了好几口之后，黎水良这才叹了口气，道，“虎落平阳被犬欺，阿远，你说说，当初要不是我，他吴国文早就被人砍了手。”
  “怎么回事？”姚远问。
  黎水良又叹了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前两年的时候，吴国文做二道贩子，弄丢了人家一批货，那是一个大哥的，人家要砍他一只手，黎水良和那大哥有交情，好说歹说又是摆和头酒，才帮着吴国文把这个灾给免了，为这事黎水良搭进去两千块钱，那可是一笔大钱了。
  前不久，黎水良想从县纺织厂那里进批货倒腾出去，吴国文认识里面个科长，他就托吴国文帮忙了。这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结果呢，那科长收了黎水良的钱后不给指标，黎水良一火，就把把人堵上打了一顿，那科长报警把黎水良抓了。
  那科长也是有关系的，非要把黎水良弄进去，黎水良家里东凑西拼着了一笔钱找人托关系好歹把人保释出来，但是那科长要一笔很大的赔偿款，否则不愿意和解，黎水良还得进去。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小不了，那科长已经验伤了，往重了说够得上刑事了，那是要坐牢的。
  黎水良叹了口气，道，“这几年我也想清楚了，就这么混着是没前途的，就想着学着做点生意。有个好大哥……嗯，就是以前跟过一个大哥，这方面的关系，只要弄到纱就能赚钱。”
  他看破红尘一般苦笑着摇头，“没想到最后让人装口袋里了。我找人问了，那指标是吴国文偷偷拿走了的，他搭上了那大哥的关系。”
  “吴国文以为我不知道，但是这事没办法，没证据我奈何不了他，这一次我算是栽了。”
  姚远没想到黎水良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看样子的确是浪子回头了，可惜在回头的时候没经验让人给坑了。
  他想了想，“县纺织厂，我记得他们的出口纱都是供南港贸易公司的吧？那个大哥是南港贸易公司的？”
  南港贸易有限公司是远大贸易的一家分公司，也是春风系比较老的公司了，当初的总经理是罗进红，整合了之后成了基层公司，主要负责轻工产品和原材料的进出口贸易。
  西海糖厂的食用糖就是通过这家公司出口的。
  黎水良摇头，“我不太清楚，反正就是一到手能赚两成的利润。那笔钱都是我们十几个兄弟凑的，这一下子全没了，我还摊上个伤害致伤案。”
  摆了摆手，黎水良说，“阿远，你们去吃吧，吃好喝好，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喝酒。”
  黎水良是有傲骨的，这一点比大多数人强。他知道跟姚远开口，姚远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当初上初中的时候姚远被校霸欺负，黎水良带了十几个人过去摆平，从那个时候开始，整个中学期间没有人敢欺负姚远，黎水良知道姚远肯定会报恩，他了解姚远的性格。
  但黎水良心底那种大哥思想在影响着他，宁愿进看守所也不开这个口。
  姚远说，“良哥，你要是就这么走了，那我姚远真成忘恩负义的了，这事我管了。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听到他这么说，黎水良站住脚步，摇头叹气。
  姚远说，“我基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看啊，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从那个大哥跟你说这事的时候，你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不至于吧，那大哥我跟过，他……”黎水良迅速回想了一下，说不下去了。
  姚远微微摇头说，“吴国文我也觉得不太对头，这个人变化太大了，做事有些不择手段。这个事情里面唯一的意外应该是你打了那科长一顿，我估计打得也不是很重吧？”
  “没怎么打，就是吓唬吓唬他，但是他在公安局有人。”黎水良说。
  姚远想了想，说，“良哥，我有两个办法。”
  “说说看。”黎水良全神贯注起来。
  姚远说，“第一个办法，我找公安局的说，解决这事很简单，就一句话。第二个办法，赔钱和解认栽，从头来过。”
  “好，我认栽。”黎水良几乎没有考虑，道。
  姚远就知道他会选这个，他宁愿赔钱也不愿意欠人家人情，而且这个办法一定是他现在正在做的。
  “良哥，我知道你顾虑什么，可是话说回来，你我之间还用得着顾虑那么多吗，谁都有个难处是不是。走吧，吃饭喝酒，难得同学们聚在一起，今晚不醉不归，明天我跟你一块去公安局解决问题。”姚远说着就揽着黎水良的胳膊往食堂那边走。
  黎水良也不矫情了，说，“阿远，我倒是觉得你不像是大学生，你比社会的大哥还像大哥。”
  “看你这话说得，不过你这么说也有点道理，做生意没点这种气场震不住场面，哈哈哈！”姚远笑道。
  黎水良感慨着说，“我就是想不明白吴国文为什么这么对我，就算不念我帮过他，对同学也不应该下这样的坑吧？这人啊，到了社会就变复杂了，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有什么看不懂的，损人利己，为了钱丢了情义，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姚远又拿出烟来递了一根给黎水良，然后帮他点上，这一次黎水良没有拒绝。
  黎水良从十四岁开始就在社会上混了，一年到头也没上过几节课，要不是义务教育阶段，早让人开除学籍了。
  今年黎水良已经26岁，混了十来年，算是看清楚了混社会的本质，这才有了改变的想法。
  “我现在后悔当初不好好念书了，要是有文化也不至于被人坑，吴国文初中毕业了的，他文化就比我高。”黎水良懊悔地说。
  姚远说，“良哥，我跟你说实话，你能忍住不拿到砍吴国文，我就特别佩服，要换成你以前的性格，吴国文他敢让你看见？所以说啊，关键不在于文化，文化人干操蛋事有得多。”
  “依你这么说，还真有点道理，我现在啊，就是……以德服人，以德服人！”黎水良心情大好，道。
  两人就有说有笑地走进了食堂，嚯，比过年全厂大聚餐还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