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常山看着马达道，“马局，您决定吧，我听您的。”
  马达收回目光，重新对着手机道，“王乡长，你太客气了，我是来配合你们乡里工作，又不是县里领导，你搞这么大阵势，有点不合适。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还是先把门口的人撤了，我们再过去。
  什么，不能撤。
  虽然我不是县领导，但我是代表县领导下来的，必须隆重欢迎。
  你这是让我为难。
  好吧，客随主便。
  我们马上就过去。”
  挂掉电话。
  马达挺挺腰杆，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满足，“常山，听到了吧，门口的阵势是为欢迎我们准备的。”
  陈常山道，“听到了，主要是欢迎您。”
  马达看眼陈常山。
  陈常山笑笑。
  马达也笑笑，腰杆挺得更直，“刚才我说先来乡里，你还有想法，现在没想法了吧？”
  陈常山摇摇头，“没了。”
  马达又一笑，得意写在脸上，“没有就对了，你当主任时间短，还是要多在实践中积累工作经验。
  咱们下乡工作首先要和乡里真正主事的搞好关系，这样才能顺利完成工作。
  按王乡长这个热情度，我相信几天之后，咱们就可以回县里向李书记汇报成果。
  在这几天工作中，你主要是多看，多学习。”
  马达拍拍陈常山的胳膊。
  陈常山应声是，心里却想，马达，你真是被猴子称大王冲昏了头脑，你就没有感觉到热情后边透着蹊跷吗？
  可我现在若提醒你，你又会觉得我是以下犯上，这次下乡就咱们两个人，我不想工作还没开展，就闹出内部矛盾。
  你昏了头脑，我没昏，咱们最终用事实说话。
  想定，陈常山道，“马局，那咱们现在过去吗？”
  马达往椅背一靠，手一挥，“开车。”
  领导派头十足。
  车启动，开向乡政府。
  车刚接近乡政府大门，就有人喊，“来了来了，领导来了，奏乐。”
  鼓乐齐鸣。
  热闹非凡。
  有人在前边引路，越野车在鼓乐声中开进乡政府大门，刚停稳，王金虎带着乡里众人从楼里出来。
  马达立刻下了车。
  陈常山跟在后边。
  王金虎伸着大手到了马达面前，笑道，“马局，欢迎欢迎，终于把你盼来了。
  县里领导真有眼光，你马局可是咱们县的能人，你来了，马家沟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我就可以踏实睡觉了。”
  门口热闹的欢迎场景已让马达心情澎湃，现在王金虎又当着众人面高调飘扬他，马达更觉脸上有光，一把握住王金虎的手，“王乡长，你这话言重了，县里派我过来，是配合你们乡里一同把马家沟的问题解决好。
  下面几天，还请王乡长和乡里的同志多支持我们的工作。”
  王金虎重重一握马达的手，“支持，乡里绝对会支持马局的工作，我现在下个保证，马局在乡里期间，以我带头，乡里全体人员24小时开机，马局需要我们做什么，随时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必然随叫随到，全力配合。
  有一个没做到，马局先罚我。”
  王金虎身后众人齐声称是。
  马达笑道，“王乡长，你这话又言重，我可没权利罚你王乡长。”
  王金虎一晃脑袋，一脸认真道，“张局，我这话一点不重，是实话实说，我不仅知道是县领导派你下来，我还知道是李书记钦点的你。
  你是代表李书记来花田乡。
  钦差大臣当然有权利处罚我这个乡长了。
  我没说错吧？”
  王金虎又把马达捧上了一个高度。
  钦差大臣四个字让马达听得很受用，但嘴里还刻意保持低调，“王乡长，有些事你我明白就行，就不必在这说了。”
  马达的回应很巧妙，不承认也不否认，透着丝神秘，更显得自己此次来身份不同。
  王金虎立刻明白，笑道，“在基层干久了，不像你们在县里坐办公室，基层工作遇到的人杂，有时难免想到什么说什么，马局别介意。”
  马达笑应不介意。
  王金虎道声里边请。
  王金虎和马达携手揽腕，谈笑风声走向办公楼。
  众人跟在后边。
  陈常山边走边想，自从听到二虎他们讨薪的事开始，王金虎三个字就灌满了自己耳朵，今天终于见到真人。
  真人和自己来前想得基本一样，外形粗壮，腰大肚圆，说话高声高调，甚至口无遮拦。
  第一感觉就是平时工作作风很霸气，霸气中还藏着狡黠，在花田乡绝对是一言九鼎，说了算。
  刘万通那个文弱书生在王金虎的霸气面前，占不到上风完全能理解了。
  刚才扫了一圈众人，没看到刘万通。
  刘万通此刻到底在哪？
  众人进了办公楼，到了一间会议室，会议室已摆好了台签，双方按照台签落座。
  马达的台签放在醒目位置，旁边却没有陈常山的台签。
  陈常山正疑惑，马达轻轻拍拍他，低声道，“不要问了，你挨着我坐就行。
  坐。”
  陈常山吸口气，挨着马达坐下。
  众人陆续落座，只有陈常山桌前光秃秃，就像一头秀发只有陈常山这秃了顶，显得很突兀很扎眼。
  陈常山感觉对面所有人都在往自己这看，有的人眼神中明显带着戏谑。
  来花田乡之前，局里已经和乡里沟通过，乡里完全知道这次下乡，是马达和陈常山两人。
  乡里给马达准备台签，却没给自己准备台签，这绝对不是工作失误，是故意恶心陈常山。
  让你陈常山一到乡里就明白，你陈常山就不该来，来了就不给你好脸看。
  知趣点就赶紧滚回招商局。
  重要的不是台签，重要的是无视，如果刚开局，自己就接受了无视，下面会一路被无视，工作将无法开展。
  自己不能默认这种无视。
  陈常山边想边看眼马达。
  马达却避开他的目光，表明他不会为陈常山做主，陈常山要接受这种无视。
  陈常山心里不禁骂句脏话，你让我把你当局长，关键时候，你却不为下属做主。
  你被王金虎一路吹捧，虚荣心满足了，却把下属的脸面不当回事，你这局长就是个狗屁。
  你不为我做主，那就我自己为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