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觉流逝。
  严防死守的阅读室内，林庭翻过最后一页资料，轻轻放下。
  随即便将目光投向桌上的熏香盒。其中存放的是以魔树根须制作的特制香薰。
  魔树根须，一种奇特的物质，林庭上次得知相关的消息，还是在居穹国。根据那位外星归来的探险家沙嵩奇的说法，被魔树根须感染的御兽会发狂，成为试炼域中的失心魔兽。
  林庭亲身体会过那些魔兽的狂态，对魔树根须的印象也是很危险的违禁品，需要严防死守。
  不过现在看来，联盟对魔树根须的研究已经有不少年头了，还找到了变害为宝的技巧。
  【心魔念法】正是对魔树根须的一种利用手段，根据打印资料里的内容，经过特殊灭活处理的根须，加入其他药材制成的熏香，能够有限地感染契师的精神，催生出一个幻体，也就是所谓的心魔。
  心魔诞生于契师的心灵，对于完成第一推动的二阶契师而言，它的作用是汲取强烈的情绪，快速转化为魄气。只需杀死心魔，就能一次性获得它储存的魄气。
  整个法门分三个步骤。
  寻魔，即是制造心魔的过程，类似于古代契师的“执迷”，找到能引动内心情绪的事情，将其转化为魔念。
  比如林庭在为失败而烦恼，那么他就可以将其作为自己的心魔。此后，心魔就会不断汲取他对赛场失利的恐惧而成长。
  炼魔，炼魔即是炼魄，相较于通常的炼魄过程，让灵核内残留的念力被动转化，心魔会主动汲取契师的念力，效率大为提高。
  资料里描述心魔的成长阶段，分为魔种、魔苞、魔实三個成熟度，灭活处理的魔树根须，无法再催生更高阶段的心魔。
  根据统计数据，魔种阶段的心魔最多能够提供一枚二星灵核所需的魄气，魔苞阶段对应三星灵核，魔实阶段则对应六星灵核。
  有点少。这是林庭的真实想法。
  不过心魔的优点就在于成长迅速，短则三五天，长则一两月就能成熟收割。
  最后的杀魔阶段，以精神念力击溃心魔。这一步唯一的难点是寻找心魔寄生之地，因为心魔无形无相，难以捉摸，就像滑不留手的泥鳅。资料里详细罗列了几种杀魔途径，但都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成功率。
  若是没能杀死心魔，那么它就会持续陪伴契师，长此以往，饱受困扰的契师难免出现神经衰弱，情绪激动等健康问题。
  林庭考虑到魔树根须潜在的危险，因此有些犹豫不决。贸然做出重大决定无异于赌博，他觉得自己还需要深思熟虑，多从知情人士口中了解情况。
  于是他没有去碰熏香盒，而是按了桌上的呼叫铃。
  那位干瘪的妇人替他开了门。
  “我看完了。”林庭朝她颔首致意，“但暂时拿不定主意，请问能让我再考虑考虑吗？”
  “可以，你的申请在一年内都有效。”
  “我能问您一些问题吗？”
  妇人露出一个难看的善意微笑，“只要我能回答的，只要你能了解的。除此以外，一概不能透露。”
  他们来到一间单独的小会谈室，桌上放了一台开启的录音机。
  “我想知道，心魔是否会受到外部操控？”
  “灭活处理的魔树根须是安全的，你可以放心。”
  “心魔会让我的御兽发狂吗？”这是林庭最担忧的问题。
  妇人显然知道他去过居穹国，肯定见过魔兽。
  “人类和御兽的感染途径不一样。御兽只有被树根寄生才会转变，而人类的转变则是精神异常。只要你自己不发狂，御兽并不会受影响。”
  她说话好声好气，又十分专业化，林庭相信她的说辞，但还是决定再找人询问。
  林庭要找的人当然是百羊秀。
  “富姐，问个问题呢。”
  “嗯？”百羊秀懒懒散散的，“说吧。”
  “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林庭环顾体育馆，这里显然不是交流的好地方。
  “搞什么。偷偷摸摸的。”百羊秀小声嘀咕，“你别又把我带去水坝了。”
  这次是学校天台。
  “富姐，你觉得异常接触管理局可信吗？”
  百羊秀踩着低矮护栏，俯瞰夏季葱郁的校园，“他们的行事作风还蛮可靠的。”
  林庭把这两天的经历简单描述。
  “听起来确实有点风险，伱等等，我问一下。”百羊秀掏出手机给管家妇人发了一通消息。
  片刻后，她收到回信，还有许多附件资料。
  “来，一起看。”他们的脑袋凑在一起，肩膀挨着肩膀，百羊秀觉得他太宽了些，挤得难受，于是张开手臂搭在他后背上。
  管家传来的资料里，是一些修行【心魔念法】失败后，接受心理诊疗的真实案例。总得来看，即便心魔缠身，也不会太过于影响生活质量。还有一些经过兽王契师治疗后，成功抹杀心魔的例子，看来也并非完全无解。
  他们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百羊秀把下颌轻轻搁在林庭的肩膀上。
  “看完了，有什么感想？”她懒散地问。
  林庭不说话，他在思考。
  这时候一只极速隼降落在天台，它的腿上绑了一枚信筒，是管家送来的信使。
  百羊秀拆开信筒，展信观阅，随后把信件递给林庭。
  ——“秀小姐，心魔念法较为可靠，已经过证实，魔树根须灭活手段来自天外访客，可以放心使用。”
  林庭皱起眉，“天外访客？”
  百羊秀摊手，“谁知道呢，大概又是某个古代人迁徙出去的分支吧。通过时空走廊来到新的星球定居，逐渐发展成新的文明，然后加入远星联盟。历史书上不也提过几次吗？”
  她歪头问：“你怎么了？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嗯。”林庭确实有些恍惚，“这个世界还真复杂呢。一会儿又是魔树，一会儿又是天外访客。如果生活能清晰明了，像修炼那样简单就好了。”
  “说明咱们成长了嘛。”百羊秀拍打他的肩膀，“等你以后成为兽王，肯定要肩负起更多责任，知道更多秘密的啊。怎么，你害怕了？”
  “害怕？”林庭笑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既然要成王，当然是要了解足够多的知识，才不会变得昏聩无能。”
  “好大的口气哦。”她在风中大笑，“说得好像已经成王了一样，你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炼魄兽将而已。”
  “那一天不会太远的。”林庭望着她的眼睛认真说。
  百羊秀怔忡了一下，嘁道：“我信还不行吗？”
  当天下午，林庭在异常接触管理局青山分局开始第一次【心魔念法】的修行。
  “特制香薰每一盒都有编号，只许在这里使用，不得外带。”
  “好的。”
  林庭在静室内打开盒子，取出漆黑的线香，引燃后插入小香炉。
  幽蓝的烟气袅袅升起，有沉香、冰片和乳香的气味，让人精神一振。
  他默默凝视烟雾，随着时间流逝，不知不觉陷入幻觉。
  林庭看到一个宏大的场馆，聚集的观众仿佛河岸流沙般不可计量，他看到自己倒在擂台上，躺在血泊中，被一个黑雾笼罩的人形踩在脚下。
  “你输了。现在感觉如何了？”心魔朝他低语，“你还远远不够强，这不是你一个炼魄契师该来的赛场。就这水平还敢自称为山？你的第一推动简直可笑之极。”
  失败的滋味，哪怕是在幻觉里依旧很清晰。林庭觉得刺痛，浑身的血都要冲到头顶，而手脚一片冰凉。
  他确定自己真的很讨厌失败。
  寻魔阶段的修行完成了。
  熏香熄灭后，林庭一骨碌坐起身，内视髓海，忽然发现盈日核表面的灵网脉络上，附着了一枚黑色的球体，如同有生命一样涨缩跳动，精神念力凑近时，还会被悄悄侵蚀掉一些。
  这是心魔？这就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