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不为一时怔住。
  他看向宁天。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小宁天。
  那是个冬天，麻不为路过一处垃圾场，发现一个在垃圾场找食物的小孩子。
  十岁的小孩子，不算大，也不算小。
  小孩子那张脏污不堪的脸上，最吸引人眼球的，就是他那双眼睛，亮得出奇，亮得几乎有些刺眼。
  那样的眼神，麻不为很熟悉。
  满怀愤怒、恨意，想要强大、想要报复。
  和当年逃出玉京的自己一模一样！
  麻不为当时就动了恻隐之心，没有不管他，也没有把他送到福利院，而是把他带走，把自己的所有见识、所有技术，都教给他，甚至还把残存的半块玉佩，也塞给了他！
  这才有了以后的十年，有了今天的宁天。
  “你帮我报仇……”
  麻不为长长地吐了口气，“不行的……小子，我知道你天才，那块玉佩，在我手里几十年，什么用都没有，而我一给你，你立马就参破了，还能练功。”
  “你很天才，比我这个废物好多了。”
  “但是，你不知道魏家的可怕。”
  “玉京的高手，也和俗世不一样，古武至尊在他们那里根本不算什么……”
  宁天打断他，“但他们的金丹后期，在我这里也根本不算什么。”
  麻不为忽然一愣。
  宁天提醒他，“你忘了我刚才怎么解决的那个魏家长老？”
  麻不为沉默了。
  随后还是开口，“但魏家，绝对不止一个金丹后期的长老。”
  “魏家在玉京不是顶级家族，但也不弱。”
  “就算你能轻易打败一个金丹后期，那两个呢？三个呢？四个呢？”
  “宁天，我不想连累你，不想把你搅和进来，你还年轻，你要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
  宁天又打断他，“已经晚了。”
  “不说今天我压下的那个魏家长老，不久前，我抓了魏家的另一个长老，现在在暗牢里呆着呢，哦，我还杀了一个魏家长老，叫三叔来着，还有魏家的公子，被我吓得屁股尿流地跑了……”
  “就算没有你这件事，我和魏家，已经有仇有怨了。”
  麻不为顿时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你……”
  你说他这个徒弟，爱惹事好呢，还是招麻烦呢？
  “所以，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
  宁天道，“老头子你的仇，我会帮你报的。”
  麻不为还是担心，“可是……”
  宁天再次打断他，“别可是不可是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
  “我可以告诉你，魏家不是我的终点。”
  “我和你说过我的母亲宁荷，你还记得吧？”
  “她其实还活着，只是被囚禁在地牢里，我接下去的目标，就是要去玉京救她。”
  “那我势必会和囚禁她的宁家产生纠葛。”
  “所以魏家，就只是我往上走的一个台阶罢了。”
  而麻不为听到这里，眼睛都瞪得大了一圈，“宁家……哪个宁家？”
  “就是你想的那个宁家。”
  宁天直接道，“玉京顶级家族之一。”
  麻不为顿时无言。
  他是玉京出身，自然知道宁家代表着什么意思，玉京顶级势力，四大家族之一！
  魏家与之相比，都显得小巫见大巫！
  宁家、宁天……宁……是了！
  难怪！难怪！
  麻不为恍然大悟。
  随后又深深皱眉，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随便捡来的这个徒弟，居然流着宁家的血！
  宁天的母亲是玉京宁家人……可为什么又会和俗世的人结婚生子？
  似乎是看出了麻不为的疑惑，宁天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把自己母亲的故事从头至尾都说了一遍。
  “我母亲的故事，我和你说一遍吧……”
  故事不长，很快就说完了。
  听完一切的麻不为内心十分复杂，最后叹出一口气，“她是你母亲，你要去救她，是应该的。”
  “只是宁家更可怕，他们……”
  他想告知宁天，宁家有多可怕。
  然而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麻不为摇了摇头，“算了，不说了，我知道你的性子，一旦决定，绝不后悔、绝不回头。”
  “如果你都要去准备对付宁家，那魏家的确不值一提。”
  麻不为认真地看着宁天，十分严肃道，“但我对你，只有一个期望。”
  “宁天，你不要出事，你要好好活着。”
  十年了，麻不为和宁天一起生活十年了。
  如果说，是麻不为抚养宁天长大，待他如师如父。
  那反过来也可以说，是宁天陪伴麻不为度过最艰难困苦的、难熬岁月。
  “你是好孩子，我还希望自己多活几年，看着你结婚生子、快快乐乐。”
  麻不为早已把宁天当做亲人看待。
  宁天也是，他笑了一下，“当然，老头子你放心就好。”
  之后，两人又说了不少话。
  直到夜色更浓，宁天才催着麻不为休息，然后离开病房。
  离开之后，宁天没有休息，直接去了天海市南郊。
  这里是天魂殿在天海的一个分殿，分殿的地下，还有一座暗牢。
  ……
  此时的地下的暗牢里，关着两个人。
  一个是宁天在西疆城拿下的田老，宁天这次回天海，也让人把他带过来了，毕竟是一个金丹后期，不放在眼皮底下，宁天也不会放心。
  而另一个，就是不久前，被宁天废掉四肢的中年男人了。
  两人都是魏家人，宁天就将两人关在相邻的房间，当了邻居。
  田老原本在房间里，一直就是闭眼枯坐，对于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
  被一个俗世中人打败，还成为阶下囚，这样的事情足够耻辱了。
  田老反抗不了，就只能劝说自己当块石头。
  结果他忽然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悄悄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熟人被扔到了隔壁。
  “老崔？！”
  田老大惊，也不当石头了，扑到相隔的一堵墙前，拍墙大喊。
  “老崔！”
  “老崔！”
  可不管他怎么拍，对面都没有回应。
  是中年男人老崔受伤太重，一直昏迷着，所以对于田老的呼唤没有丝毫反应。
  田老喊着喊着，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从一开始的震惊、怀疑，到最后变成了一丝丝惊恐，“怎么老崔也折在了那个小子手里？！”
  “三叔被他杀了、公子逃走了、我被他抓了、现在老崔也被他打成这样抓了起来。”
  “他是和魏家有仇吗！”
  田老对于宁天的畏惧又上了一个台阶。
  同时，他十分疑惑，老崔为什么会在俗世里？
  他并不清楚老崔的来意。
  咔哒！
  就在这时，昏暗的暗牢里，响起一声机括扣动的声音。
  轰隆隆——
  地板缓缓打开，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田老赶紧跑回到自己原本坐着的位置，盘腿坐下，还闭上了眼睛。
  哒哒哒……
  下来的脚步声十分平稳、且轻缓。
  田老心头一颤，他听出了这脚步声的主人。
  正是那个打败他的宁天！
  田老悄悄睁开一条缝儿，向外看去，只见宁天直接经过他房间的门前，没有丝毫停留。
  他是去找老崔的！
  田老立马起身，扑到墙边，贴着耳朵去听。
  另一个房间里，宁天也注意到了隔墙有耳，但他并不在意。
  看着昏死过去的中年男人，宁天手中银光一闪。
  嗖嗖嗖——
  三根银针落下，刺入男人的头颅。
  “咳咳……”
  几乎一个眨眼，男人就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宁天，顿时瞳孔收缩，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四肢剧痛无力，动弹不得！
  他的四肢，废了！
  根本无法支撑他站起！
  “你……！”
  宁天也不废话，直接道，“我暂时没杀你，是因为我还有一些问题要问。”
  “你如果乖乖诚实回答，我可以给你一个舒服点的死法。”
  男人一听，不惧反怒，破口大骂，“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魏家长老！”
  “你一个俗世蝼蚁，居然敢这么对……”
  啪！
  宁天直接上脚，踩中了男人的头颅，砰地一声，将他狠狠压在地上。
  男人原本要吐出的话，都被宁天一脚踩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