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嘉靖帝的怒火
作者:迪巴拉爵士    更新:2024-08-05 12:10
  “啧啧!”
  朱载圳摇头晃脑,“你连弹弓都玩不好,还能指望你做什么?”
  朱载坖平静了下来,坐在台阶上,双手抱膝,“从小你就显得比我聪慧。”
  “那是。”朱载圳想说我娘就比你娘聪慧,这是天赋,你怎么追都追不上。不过看着朱载坖眼中的茫然,他忍住了。
  “娘不受宠,我也跟着被冷落。其实,我压根就没想过什么夺嫡。”朱载坖看着他,“轮不到我不是。”
  “自古天家无手足。”朱载圳头往后仰,抵住木柱,“母妃说,越是穷人家,越容易为了一些鸡毛蒜皮之事兄弟反目。天家能令兄弟反目的,唯有那个位置。那个位置只有一个,谁坐上去了,其他兄弟就得跪他。你说,都是兄弟,凭何要跪?”
  “到了那时,我就藩在外,谁都不跪。”朱载坖说道。
  “就藩?”朱载圳笑了起来,“如今大明各处能给咱们就藩的好地方有几处?就说父皇潜邸时的兴王府所在,那可是好地方?”
  安陆不算是好地方,而且王府修的也不算好,但老兴王,也就是嘉靖帝的父亲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自己能做主总是好的。”朱载坖这话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做主?连出城都不能,还做主?”朱载圳冷笑,“对了,为何想着偷袭崔元?”
  “别装傻。”朱载坖回头看着小老弟,“你为何跟着我?”
  朱载圳把手中的石块往身后一丢,拍拍手,“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石块竟然四处都是棱角,尖锐无比。
  朱载坖看傻眼了,“若是这石头砸到了崔元,怕是要出人命。老四,你……”
  “下手要狠。”朱载圳拍拍手,“人不狠,站不稳。”
  “这是你母妃教的?”
  “不,是我自己领悟的。”朱载圳冷漠的道:“我从小就喜欢看着身边的人斗来斗去,后来发现,往往笑到最后的,不是本事最大的那个。”
  “是心最狠的那个。”
  “我以为你不知。”
  两兄弟相对一笑。
  天家的孩子,哪里会不知晓这个道理,只是先生们要求以德服人,大伙儿装傻罢了。
  “这里有人。”
  一队侍卫急匆匆跑来,见到是两个皇子也傻眼了。
  “干什么?”朱载坖起身,目光不善。
  “怎地,要抓咱们兄弟?”朱载圳走过来,和他并肩,“可有父皇旨意?来人!”
  两个内侍过来。
  “把我和三哥绑了,送到父皇那去。”朱载圳问老哥,“四哥,你说父皇为何要抓咱们?”
  朱载坖也伸出手去,一脸慷慨激昂,“定然是有小人作祟。走,去见父皇。”
  嗖!
  一群侍卫瞬间消失。
  二人相对一笑。
  “以后,该如何,继续如何。”朱载圳指指老哥。
  “我怕你不成?”
  “不过,我有些担心表叔。”朱载圳叹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若是被贬谪地方,我岂不寂寞?”
  “杨锡。”
  “奴在。”
  “去打探表叔的消息。”
  “你们也去!”
  ……
  蒋庆之正在宫外求见。
  “崔驸马方才遇袭。”
  侍卫好心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在何处?”
  “宫中,差点……”侍卫指指自己的眼睛,“眼珠子差点被打爆了。”
  卧槽!
  谁干的?
  蒋庆之笑吟吟的,也不掩饰自己的欢喜,“大快人心呐!”
  ……
  “陛下!”
  满脸是血的崔元跪下。
  那张年老后依旧能看出昔日俊美的脸上,此刻到处是血。
  那声音凄厉的让嘉靖帝想到了那年一只被围攻的猫儿,又像是啼血杜鹃。
  “嗯!”
  崔元好歹是自己的宠臣,谁干的?
  嘉靖帝的怒火升腾。
  带路的内侍跪下,“陛下,是弹弓。”
  “可抓住了凶手?”嘉靖帝问道。
  “未曾。”
  宫中。
  弹弓。
  嘉靖帝眸色幽深,“朕,知道了。”
  “是。”
  “陛下。”崔元想起了正事儿,“两日期限已到,长威伯可曾查出了情弊?”
  嘉靖帝摇头。
  崔元叹息。
  “陛下,长威伯求见。”
  “哦!倒是巧了不是。”嘉靖帝仿佛不知道两个信重臣子之间的矛盾。
  当蒋庆之看到满脸是血的崔元时,也被吓了一跳,然后诚恳的道:“这谁干的?太……为啥没死呢!”
  最后的嘀咕嘉靖帝没听到,但蒋庆之身边的崔元听到了,怒不可遏,“竖子!”
  “老狗!”
  二人之间剑拔弩张。
  “咳咳!”黄锦干咳,“陛下在呢,说正事。”
  崔元收敛心神,怨毒的看了蒋庆之一眼,说道:“陛下,臣听闻工部上下都颇为不安,另外,京城文官也颇为……大家都说,杀人凶手依旧被人庇护,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
  ——陛下哎!这长威伯犯众怒了。
  崔元继续说道:“臣建言,当快刀斩乱麻,处死陈集,以儆效尤。另外,臣……”
  崔元看着蒋庆之,一脸艳羡,“长威伯才华出众,臣深羡之。不过,长威伯虽说才高八斗,可终究少了历练。若是能到地方历练些时日,迟早能成为陛下股肱。”
  这是为嘉靖帝找台阶下。
  ——蒋庆之惹了众怒,先放到地方去多几年,等风平浪静,大伙儿忘记了此事,再把他弄回来。
  不得不说,崔元对嘉靖帝的心性还是猜到了不少。
  嘉靖帝看着蒋庆之,心中叹息。
  你这个瓜娃子,非得要和崔元别苗头。如今可好。
  蒋庆之抬头,见嘉靖帝眼含温和之意,心中不禁一暖。
  道爷此生对自己人堪称是贴心贴肺,可最终那些自己人却各有心思。
  包括陆炳。
  “庆之。”嘉靖帝想到了一个地方,可以安置自己的表弟。
  崔元嘴角微微翘起,双拳紧握。
  和我斗,你还嫩了点!
  “陛下。”
  蒋庆之上前一步,“臣先前听闻了一个故事。”
  “嗯!”嘉靖帝今日没吃金丹,有些焦躁不安。
  “臣听闻京城官员和权贵一旦家中有需要,便去五军都督府要人。”
  “要什么人?”嘉靖帝的眸子渐渐阴冷。
  “要苦力!”
  嘉靖帝一怔,“五军都督府哪来的苦力?”
  崔元却心中在狂笑。
  蒋庆之啊蒋庆之,你揭开了此事,就会得罪无数权贵高官。
  你定然是想借用此事来回避自己的过失,可你也不想想,得罪无数高官和去地方为官,孰轻孰重?
  崔元宁可去地方为官,也不愿得罪那些权贵高官。
  蒋庆之说道:“五军都督府便抽调诸卫军士,供给他们。”
  “拿去作甚?”嘉靖帝的语气平静了下来。
  仿佛,云淡风轻。
  但黄锦却缩缩脖子,感到好像有暴风雨正在聚集。
  “为那些人家修宅子,甚至……种地!”
  呯!
  嘉靖帝手中的玉碗砸在地上,那张瘦削的脸充斥着怒火。
  “谁?”
  “工部主事,王新田!”
  崔元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但旋即低头。
  那又如何?
  权贵高官们干这事儿的人多了去,陛下难道还能把这些人都收拾了?
  权贵高官都不支持的帝王,那是货真价实的亡国之君。
  你蒋庆之想撺掇陛下……
  这是个机会。
  崔元心中一喜,“陛下,万万不可。”
  随即崔元戟指蒋庆之,“竖子,你这是要陷陛下于不义!其心当诛!”
  蒋庆之看了他一眼,眼神轻蔑。
  嘉靖帝猛地醒悟,怒火潮水般的退回去。
  看向蒋庆之的目光不免复杂了些。
  “陛下,臣请让长威伯去地方为官。”崔元见状,哪有不知道趁热打铁的道理。
  蒋庆之叹道,“陛下,那王新田要的人,正是陈集所部。”
  那又如何?
  崔元冷笑,任你舌绽莲花,今日也难逃贬谪地方的命运。
  嘉靖帝已经在琢磨把表弟放在哪里合适,既能出政绩,又要能避开那些人的报复。
  终究,在道爷心中最重的还是情义。
  “那王新田令陈集所部为其修葺别业,陈集所部只得屈从。”
  这股子风气蔓延到了万历年间,边军也被影响了。将士们成了将领的私人武装,将领们从中挑选精锐为家丁,借此控制军队……
  到了崇祯年间,大明军队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军阀化。
  比如说吴三桂家族,便把关宁军牢牢控制在手中。
  直至吴三桂降清,直至吴三桂再度谋反。
  “那日,王新田喝多了酒,便邀了友人去别业炫耀。到了别业,王新田酒意上涌,喝骂军士,最后呕吐……”
  “你说这些,是想要为那些人讨公道?”崔元送上催命符。
  文官们会为你的这番话怒不可遏。
  蒋庆之没搭理他,“王新田觉得丢人,便殴打小旗官商丛亮。商丛亮不敢反抗,任由他踩着自己的脸。”
  羞辱朕的将士,这个王新田,该死!
  嘉靖帝眼中闪过阴郁之色。
  竟然觉得表弟越发的眉清目秀,而为王新田说话的崔元面目可憎。
  “王新田踩着商丛亮的脸,令他吃……自己的呕吐物。”
  只需想想那个场面,嘉靖帝就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然后,怒火勃发。
  崔元隐隐觉得不妙,但又不知道为何。
  蒋庆之看了他一眼,眼中有讥诮之意。
  “商丛亮苦苦哀求,王新田却越发骄狂,竟说……今日不吃,明日便让你发配辽东。”
  辽东苦寒之地,从军就够艰难了。发配……那是去送死。
  “崔驸马,换了你,你会如何?”蒋庆之问。
  崔元眯眼看着他,一颗心往下坠。
  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蒋庆之怒道:“商丛亮愤而杀人!”
  “嗯!”崔元一怔,突然笑了起来,“杀人者乃是陈集,长威伯这是要另辟蹊径为他辩护?”
  “你可知商丛亮在军中的匪号?”
  “不知?我来告诉你,他的匪号是,义气无双。”
  蒋庆之盯着崔元,一字一吐,“商丛亮杀人,陈集为麾下义气无双。崔驸马,你一心颠倒黑白,只想冤杀了陈集,可想过军中兄弟会如何想吗?你这是要置陛下安危于何地?”
  京城诸卫不满,此后嘉靖帝的安危交给谁?
  瞬间。
  明白了整件事首尾的嘉靖帝站起来。
  崔元惶然抬头。
  “老狗!”
  “陛下!”崔元跪下,“这只是长威伯一家之言。”
  嘉靖帝眸色阴郁。
  “那些将士都是见证者,否则,怎会为了杀人的陈集冒着被发配的风险?崔元,你当朕是你这等蠢人吗?”
  一旦被点醒,以嘉靖帝的聪明绝顶,瞬间就想通了整件事。
  呯!
  道爷的拂尘飞了下来,砸在崔元的脸上。
  那道伤口再度裂开。
  鲜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