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030
作者:混子江湖    更新:2024-07-23 10:19
  挨了两枪的肖九,竟然没有去正规医院,而是在西吴某个私营三流医院救治,由于设备跟不上,受伤最严重的右手,当天晚上被截去了三根手指。
  下午三点左右,肖九醒了,张胜利过来探望。
  屋内子一大堆人,基本都是张胜利手下,曾经或现在的骨干,这些人混的都不错,有的虽然已经脱离了张胜利家族自立门户,但一旦出事儿,他们也全部到位。
  “都出去,我跟老九说两句话……!”张胜利单手插兜的走进来以后,脸上略有些憔悴的摆了摆手。
  众人扫了一眼张胜利,也没说什么,三五成群的走出了病房。
  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张胜利和肖九,这两个曾经一起打拼出来的兄弟,四目凝望久久无语。
  “吧嗒,”
  张胜利拽过椅子,随即坐在了上面,他拿起一个橘子,一边剥着,一边冲着肖九说道:“小九,你要不跟着我张胜利,你那三根手指截不了……!”
  “哥,别说了……!”肖九撇着嘴,眼圈虽然通红,但依旧刚强的回了一句。
  “贺建出事儿,上面一直在往下压。而你们挟持王凡再先,如果你中枪的事儿漏了,那这事儿就没完没了了!”张胜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剥着橘子。
  “我明白,哥,我知道你的难处……!”肖九强笑着回道。
  “小九,最近两年,咱哥俩没咋聊过天……但情分没变过!”张胜利低着头,用力咀嚼着嘴里的橘子,声音沙哑的继续说道:“几年以前,粮食站里,咱喝散装白,吃花生米的日子没有了。现在,你们只需要考虑,我让你们干什么!而我要考虑的,却是怎么走,才能让咱这帮泥腿子,安稳的把钱赚了……!”
  肖九默然无言。
  “小九……江湖给了你一切,你也还了江湖三根手指头。往后弄点别的买卖,哥……给你拿钱!”张胜利抬起头,双眼通红的吃着橘子。
  “哥,我可以不混了,你呢?”肖九咬着嘴唇问道。
  “恶心事儿,你干一件,那是错误。但干一百件,你就很难说清对错了。我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张胜利紧皱着眉头,随后攥着肖九的手掌说道:“小九,你们一个个都出局了,踏实了,过好了,那就算帮我圆梦了!”
  “哥,是我们把你捧的太高了……!”肖九望着天花板,怔怔的说道。
  是的,肖九虽然断了三根手指头,但却踏实了。
  而在社会上风光万丈的张胜利呢?他就只能躲在肖九的病房里絮叨两句!平时,他没有这个机会,因为说多了,就不是大哥了,是他妈唐僧了。
  十分钟以后,张胜利站在病房门口,用湿巾擦了擦脸,随后泰然自若的走出了病房。
  “呼啦啦,”
  一大帮人瞬间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开始墨迹,有的说要替肖九报仇,有的说要走法律程序,还有问张胜利老贺家那边咋说的。
  张胜利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应对自如的回应了其他人。
  “哥,老贺的秘书给我打了电话……他说司机的事儿,最好让咱把它揽过去,秦芙表弟够呛能谈妥,他让咱过去看看……!”方阳在后面小声说道。
  “我不是清道夫,这破B事儿,我管不了。不让小九吭声,已经是我极限了。”张胜利沉默一下,言语清冷的回道。
  “……恩!”方阳只能点了点头。
  “于文酒厂地皮的事儿,让二雷和大旗也掺和掺和,你帮帮他们。”张胜利思考了一下,简单明了的说道。
  方阳一听这话顿时愣了,随即他思考了半天回道:“他俩办这事儿,就差不多了,我就不掺和了,正好春天一到,西吴那边也要开槽子了。”
  “也行,”张胜利直接点了头。
  至此,于文酒厂的事儿发生了变化,张胜利干脆利索的换将,而方阳也“懂事儿”的下课了,双方给足了彼此面子,方阳也啥话没有,毕竟他在酒场的事上,一直没有进展。
  …….
  第三天,西城看守。
  赵东低头走出了看守所大门,刚开始,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来,但看见贺建后,就瞬间明白了过来。
  “呵呵,没有我,你起码得蹲五年!”贺建被押了三天,但猖狂的状态却一丝未减,他看见赵东以后,歪着脖子说了一句。
  “小岩是你撞的?”赵东没有行李,他看见贺建的第一眼,就感觉对方在赤.裸的挑衅,随即迈步就走了过去。
  “呵呵,”贺建冷笑了一声,目光鄙夷的看着赵东。
  “我艹你妈!你他妈的怎么会出来!”赵东瞬间狂躁,举拳就要打。
  “小建!”秦芙坐在车里,皱眉喊了一句。
  “东子,东子!”前来接人的李菲和张斌,同时拉住了赵东。
  “艹你妈,你个狗篮子还跟我叫号?你配吗?!我他妈撞死你,也白撞!没有我,你就蹲笆篱子吧!”贺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随即转身就上了母亲的车。
  赵东被三四个人拉着,看着贺建光明正大离去,牙齿打颤,扭头冲着周天问道:“你告诉告诉我,他撞完小岩,又撞了警察,凭啥能出来?”
  “不是他撞的!”李全沉默一下,干脆的回道。
  “你他妈瞎了?还是聋了?”赵东莫名愤慨的咆哮着。
  “我他妈说不是他撞的!”李全也激动的喊道。
  赵东看着激动的李全,沉默许久后,紧攥的双拳瞬间松开。
  “车不是贺建名下的,撞人的也自首了!小岩的亲叔叔,从哈一机分厂,调到总厂当了车间主任!现在你也被放了,所以,皆大欢喜了!”李全指着赵东的胸口,咬牙问道:“东子,社会允许一部分青年,犯他妈的少年一样的错误!你还能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
  赵东听到这话,默然无语。
  “跟班愿意替贺建承担责任!挨了三枪的肖九,宁可截肢,也不去官方医院,目击民警一个选择变了口供,一个直接辞职不干了。小岩叔叔,不接受车间主任,就他妈意味着下岗!所有人各司其职,各自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这是什么?这他妈是规则!你不想看见,也得看见!”李全指着地面,铿锵有力的说道。
  小岩的家里获得了私人赔偿,但具体是多少数额,人家家里人也没透露。而赵东出了看守所,心里一直很堵,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就好像总有一股怒火在压着,可又无处释放。
  医院里,赵东见了小岩一面,他时而清醒,但看向赵东的脸颊时,却目光呆愣。时而昏睡之时,嘴角总是吐着酸水,人浑浑噩噩,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家里人,要把他送X阳市去,我们凑了六万块钱。你送,还是我送。”张斌站在一旁轻声说道。
  “他治不好了?”赵东回头问道。
  “跟治病没关系。家里人是想告又不能告,所以,需要个心里安慰,哪怕多花点钱。”张斌沉默了一下,叹息一声回道。
  “从我那儿再拿三万,你们一块送去吧。”赵东轻声回道。
  “恩,”张斌点了点头,拍着赵东的肩膀出了病房。
  病房内,光线昏暗。
  小岩在床上直挺挺的躺着,赵东看着他许久,双手插兜,语气极为无奈的问道:“你说,你他妈跟着我干啥……撵都撵不走,现在出事儿了,我他妈能做的就只剩下拿钱了吗?”
  床上,小岩呼吸平稳,久久没有回应。
  “……岩岩,我不能愧对,你叫我一声哥!”赵东咬牙把话说完,皱着眉头转身就走。
  ……..
  楼下,李全把李菲叫到了一旁。
  “怎么了,全叔?”李菲不解的问道。
  “给你个任务,拉东子出去走走。”李全干脆的说道。
  “为啥啊?他刚出来,还一大堆事儿呢。”李菲更加迷茫。
  “他现在就想着办一件事儿,而且还是错事儿!听我的,你俩出去溜达溜达。”李全再次说道。
  “可是,我好几天没正经上班……!”
  “吱嘎,”
  就在这时,汉兰达停在医院门口,子然坐在车上,降下了车窗冲李全摆了摆手。
  五分钟以后,众人散去,赵东一人迈步走了出来。
  “来,菲菲开车,你送我俩回去。”付波吩咐了一句。
  “……哦!”李菲点了点头,走上了正驾驶。
  “别扯没用的,”赵东皱眉回了一句。
  “别跟我犟嘴,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得了。”付波顿时一棱双眼,伸手粗暴的拽着赵东,就坐上了汉兰达。
  而赵东虽然面对的不是自己公司的人,但却是自己长辈的付波,他也是束手无策,被生拉硬拽的弄上了车。
  车先是行驶上国道,随即又奔上高速,行走于白茫茫的雪地,还有那快速从车窗闪过的青松之间。车窗微微降下,冷风灌到车里,赵东紧皱着眉头一声不吭。
  “喝点?”付波与赵东同坐在车后面,随后低头打开塑料袋里的零食和啤酒。
  “咕咚,咕咚。”
  赵东启开灌装啤酒,仰脖大口吞咽着,李菲开着车,从后视镜望向赵东心疼无比。
  “你要去弄贺建?”付波也喝了口啤酒,眼神看着窗外问道。
  “咋地,他不能弄啊?”赵东棱着眉毛,语气很冲的反问道。但他绝对不是冲子然,而是心里这股邪火,真的很难压下去。
  “……李全让我JB开导你,你说,我咋开导,我本身就JB一混子,靠刀起家,用枪吃饭!”付波笑呵呵的长叹了一声,沉吟一下,继续说道:“小东,今天撞人的不是贺建,而是一个喝多了的普通人,你还会这么生气吗?”
  赵东听到这话,顿时一愣。
  “东子,我不说你,我就说说我自己!我是三十岁之前,十分想拿枪,但三十岁之后,却一百分的想把枪放下!不光是我,我估计张胜利也这个想法。”付波喝着啤酒,皱眉看着窗外继续说道:“来,你看看这黑土地,我生在这,长在这,但到现在为止,我走过的地方,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第一次,我进少管所!妈了个B的,那时候咱热血少年,意气风发,坐班的管我,我他妈两拳就打过去!后来,管教给我戴上镣子,让我在便器睡!你知道我咋说的吗?”
  赵东还是没吭声。
  “我他妈指着管教鼻子骂,艹你妈,哥们进来一回,要不给六十五斤的镣子砸上,那我还算改造过吗?”付波霸气绝伦的继续陈述着。
  “咕咚,咕咚。”赵东停顿了一下,继续喝着啤酒。
  “第二次,等我再进了成年监狱,外面关系无数,我也不用打了,直接经济改造,呆的无比舒服!”付波叹息一声,沉默许久后,声音清淡的说道:“但你现在,再让我进去,我有的不是牛B,而是害怕。”
  “害怕,你还崩了李学武?”赵东看向了付波。
  “我他妈不崩行吗?冯二蛋除了跟我是最好的哥们,他还是我大哥,我留在他身边,就是开疆拓土的角色!而下面的人,一声声波哥叫着,这里面除了尊重,就他妈的是逼迫。逼迫着我,遇到他们解决不了的事儿,自己就要拿枪顶上去,因为我是付波,我是波哥,我得办一些他们办不了的事儿,才能让这声波哥,在豪森一直响亮。”付波铿锵有力的说道。
  “你自己愿意!”
  “我他妈不愿意,但是我没办法!”付波毫不犹豫的回击了一句,看着赵东继续问道:“贺建烦不烦人?我他妈告诉你,张胜利比咱们还烦他,甚至比你更厌恶他,但他要生存下去,就必须依附贺家的关系,哪怕贺建是坨屎,他也得笑着吃下去。”
  “但我不是张胜利,我他妈不用惯着贺建!”赵东扯脖子争辩道。
  “……船票你有几张?能带走几个人?三个,还他妈是五个?”付波呛声问道。
  赵东无言以对,而车内也陷入长时间的寂静。
  “……好久没出来了,我他妈也想走走。”付波看着辽阔的土地,指着波澜起伏的地面说道:“东子,人家父母都认了,你还不认啥?”
  “咕咚咚。”
  赵东喝着啤酒,眉头舒展,庞大的身躯缩卷在后座上,一动不动。
  六个小时以后,宝鸡法门寺院里。
  “施主,您要什么套餐?198的,有三柱小香,一件红绸披风,598……!”和尚放下明晃晃的鸡腿,小嘴油渍麻花,双手合十的说道。
  “要最好,998的!”赵东面无表情的回道。
  “施主,您真虔诚,愿佛祖保佑于你,阿弥陀佛。”和尚深深施礼,宝相庄严。
  “我虔不虔诚无所谓,佛祖拿钱能办事儿就行。”赵东双腿跪地,认真磕头行礼,低声颂道:“我给你最好的套餐,求你佑我弟弟小岩,度生死关,活一世人。”
  “咚,”
  洪钟悠悠做响。
  “阿弥陀佛。”和尚高声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