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连下诏书,百官头皮发麻
作者:妖精吃俺一棒    更新:2024-07-23 05:17
  二月初四。
  百官接到了赵官家免朝的通知,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昨天丢人丢大了,不少人还为此请了病休。
  除此以外,还有好几份草诏交代了下来。
  草诏是什么呢?诏,通俗的讲,就是圣旨。
  一份正规的诏书,从诞生到执行,并不是皇帝一张嘴就能来的,而是有一套严密的流程。
  旨意来源有两种,一种是皇帝本身的意思,一种的宰相机构进程给皇帝,获得了同意的,这样就可以进入草诏程序。
  按大宋的制度,首先由中书舍人草拟诏书,名曰‘制词’,把旨意写在黄纸上,‘录黄’下行,由中书舍人宣行,再给门下省的给事中审核,接着是宰相副署,方能生效,而最后若是台谏对旨意不认可,还要弹劾追回。
  这些流程中,每一道程序的经手人,都有权封驳旨意,让旨意流产。
  当然,大宋的皇帝也有绕过这些程序的,直接下诏,被称为‘手诏’、‘内降’、‘内批’,但并不具备合法性,受诏的人执不执行完全看个人操守了,一般正统的文官是不会执行的,因为那会丢了名声,还会被排斥。
  如今这个赵官家,总体来说还是比较讲规矩的,这些草诏已经正规的经过了中书舍人的两道程序了。
  一份是擢升原从七品监察御史吴衍为为从六品侍御史,这一来他的官职就比原来的老大丁大全要高一级了。
  对于这份草诏,大多数官员是不乐意的,但人家冒死打了前锋,只能捏鼻子认下,没有人提出反对,那就只剩走流程了。
  一份是让参知政事董槐兼任同知枢密院使,这个没加品级,但是扩大了事权,算是升迁,同时还是拜相的预兆。
  百官开始还觉得这个任命有点没由来,但仔细一回想,发觉昨天董槐并没有参与皇子人选的争斗,便有些明白过来了,这是官家表扬他的态度,另外还是给首相谢方叔上眼药。
  谢方叔一派自然不满意这份诏书,但董槐本身就有这个资历,并且为人为官都挑不出毛病,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第三份是原权工部尚书程元凤转正,并特授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这应该和昨天的事没关系,因为之前就有风声说程元凤要升迁,也没意外得到了通过。
  第四份的意思是,既然百官都建议官家重选皇子,那官家也接受了,不过这毕竟关系到国本,不可以马虎潦草,所以应该扩大遴选范围,只要是辈分年纪都合适的宗室子,不管亲缘远近,都应该候选。
  这事由谢方叔、董槐、程元凤三人协商拿出章程,然后由户部尚书兼知临安府、浙西安抚使马光祖为主,叶梦鼎、杨栋二人为副,负责具体实行,最后又让吴衍、丁大全、洪天锡三个御史台的人负责监督。
  面对这道草诏,百官只感觉头皮发麻,几乎朝中的主要派系全被囊括进去了,官家这简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给仍旧纷扰不息的朝争火上浇油!
  一时间,议事大厅又吵做了一团,纷纷表示反对,然后吵着吵着又开始互相攻击。
  因为昨天的事,大臣间的矛盾都已经公开化了,裂痕产生后,短期内是很难维持一个表面和穆的样子,争斗一起便进入白热化,大有重演昨日场景的苗头。
  “够了!”谢方叔站起来一声怒喝,“尔等还嫌昨天丢人没丢够是么!”
  在首相的权威下,百官慢慢熄了火,却还是斗鸡一般死盯着政敌。
  谢方叔继续呵斥,“吵能解决问题!?若是对这道诏书有意见,直接提出来啊,只要有理有据,封驳了便是,但是你们有理由反对么!?”
  百官都哑了,一个个都泄了气,是啊,有什么理由反对呢,这不是大家要求官家做的么,而且负责的人选,从明面上也说不出什么过硬的意见和建议来。
  “我等的目的是什么?是尽快为大宋社稷选择出合适的继承人,若是这样一直吵闹争斗下去,何时才能实现!?某的意见是通过这道诏书,你们怎么说?”
  谢方叔只想快刀斩乱麻,将这件由他牵头推动的大事尽快落实,不然以文官们的尿性,争起来能拖到后年去。
  于是在谢方叔强硬要求下,这道诏书也通过了,总算走完了全部流程。
  “庭植,申甫,稍后我们三个去政事堂,对章程拿出个草案来。”
  谢方叔留下董槐和程元凤,把其他大臣都赶回自己衙署去了。
  想到接下来,即使只剩三个人,也依然少不了争执,谢方叔就感到头疼,这官家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诡诈了呢?
  ……
  六部的衙署是在一块的,叶梦鼎和杨栋一起步行回去。
  杨栋开口道,“镇之,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的诏书都透着诡异?”
  “是啊,某也这么觉得,按官家往常的脾性,凡事轻省为要,怎么会弄出如此繁复纷难的人事,某看啊,这选皇子的章程都不是一时半会能拿的出来的。”
  “你说这官家,是不是压根就没真的想重选皇子,而是玩得一手以退为进之策?”
  叶梦鼎一愣,随即倒吸一口凉气,“嘶……元极你这一说,还真有这么一股味道,但官家以前遇到棘手之事,更多是逃避和拖延,这样的手段好像没用过吧。”
  杨栋悠悠道,“官家毕竟在位三十余载,帝王手段肯定是有的,只是以往懒得用罢了,这次被逼宫,恐怕心中也咽不下这口气,就昨天的事,我看也是官家有意为之……”
  叶梦鼎不由苦笑,“八成便是了,这事还真不能深想,某只感心头发毛,不过这样一来,忠王的储位倒是一时无忧,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算是吧。”杨栋眉头舒缓了一些,“这事牵扯太大,未来如何还很难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也不知忠王伤势恢复得如何,也未见传召我等前去授课。”
  “且等着就是,以忠王的资质,早一日晚一日复课都没多大关系……”
  这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一点都想不到那些有点阴损的招式都是出自他们的好学生之手。
  ……
  御史台。
  吴衍虽然还没有领到新的告身,不过脸上已经遮掩不住志得意满的笑容。
  看起来他只是由从七品升到从六品,只是一品之差,而起品级也不高,但是这大宋的官品本来就偏低,而且权力大小看的也不是官品,而是手中的差遣。
  御史,手掌监察大权,就算在其他朝代,也往往是位卑权重。
  御史台的长官是从三品的御史中丞,却并不直接管理御史台,而且现任中丞年老多病,最近连早朝都很少出现。
  而侍御史就是真正主管御史台事务的人,这也难怪吴衍要得意了。
  “子万啊,你看何时方便,你我交接一下台院事务。”
  吴衍叫住丁大全,丁大全是殿中侍御史,主管的是殿院之事,不过之前侍御史空缺,便兼掌了台院的事务,原本他是有望在短期内升为侍御史的,却没想到被以前的小弟背刺,给抢走了。
  这时他听到吴衍居然直呼他的字,简直是羞恼万分,在宋朝不但名是忌讳,字也不是轻易叫的,一般都是上级叫下级,或者同辈间有非常好的私交。
  如今吴衍敢这么叫他,不但是一种小人得志的猖狂,还是隐含着对他的羞辱,不过这事他还没法明面反驳,毕竟虽然吴衍不是他直属上级,但品级职司确实比他要高。
  “吴御使似乎有些心急了吧,按规矩,要交接,也得等诏书正式下发后吧,作为台谏可得以身作则,率先遵从纲纪才是。”
  丁大全丢了颗软钉子出来,顶得吴衍难受,“你!……哼!”恼羞成怒后,甩袖而走!
  望着吴衍的背影,丁大全低声恨恨,“不过一个无根之萍,看你能得意多久!到时候就让你知道某家的厉害!”
  ……
  宫中慈元殿。
  阎贵妃刚接受完崇太医的针灸,感觉身上,特别是小腹,暖洋洋的,越发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受孕。
  “辛苦太医了,本位向来赏罚分明,你放心便是,令郎现在过得很好,只要到时真的成功,本位不但还你一个白白胖胖毫发无损的儿子,而且必有重赏!”
  崇太医收好银针,唯唯诺诺道,“有劳贵妃照顾犬子了,下官做的都是份内之事,不敢奢求赏赐,能助贵妃达成所愿,是下官的荣幸,为了疗效最佳,还望贵妃记得按时服药,一日五次,切莫错漏了。”
  卢允升把崇太医送走后,没多久又领着董宋臣进来。
  “哟,董大官怎么来了,不用服侍官家?”阎贵妃有些意外,客气中还装出几分亲近。
  董宋臣行完礼,“回贵妃,官家正在开经筵,讲课的林希逸不喜欢小的这种残缺之人,便把小的赶了出来,小的想着有日子没见着贵妃了,便趁着这时间来给您问安。”M.biquka.com
  “你倒是有心了,这官家可有说过何时来看看我这可怜之人?”阎贵妃故作哀怨。
  董宋臣有些尴尬,心想着,你对着我一个无根之人做这姿态,不是给瞎子抛媚眼么?
  不过他也明白阎贵妃这话的含义,“官家这几日忙,待稍微得空,小的一定劝他早日过来。”
  “呵,有空开经筵听那些假正经的理学,倒没空来看看自己的枕边人……”
  这种抱怨官家的话,董宋臣直接忽略了,“贵妃,小的前来,其实还有要紧之事禀报。”
  听到这话,阎贵妃立马严肃了几分,坐直了身子,“哦?什么要事还非得你亲自来!?”
  “贵妃,虽然官家答应了外朝的要求,但据小的看来,这里面恐怕有些猫腻,官家似乎并没有放弃忠王的打算。”
  “恩!?这话怎么说?”
  “忠王自醒来后,官家不但提高了庆延殿的用度,而且昨日还与忠王在书房中独处了许久,出来的时候,心情明显好的很。”
  阎贵妃脸色难看了几分,“他和一个傻子独处许久能干嘛?”
  “贵妃,忠王自从醒来后,怕是发生了些变化,可能不再像以前那样呆愣了,那日他还羞辱了小的一番,看那样子,比常人还犀利了些。”
  “有这种事!?一个傻子怎么会突然变好了,总不能是梦中被太上老君点醒了吧。”阎贵妃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