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见面地点安排在回声公园。
  陈林芝到达时候，对方已经坐在长椅上，正撕开面包喂鸽子，身前有十多只鸽子跑来跑去，而且越来越多。
  实际上陈林芝一直很难理解在公园里养鸽子的做法。
  看起来好像很美好，可一旦鸽子多了，走路都要低头提防着，免得踩到它们的排泄物，周围高楼天台同样遭殃。
  把这些公园弄到灰头土脸的同时，人们还要担心随时可能会从天而降的鸽子屎，不少人都深受其害，让人苦恼。
  招手打完招呼，陈林芝也在长椅上坐着，翘起二郎腿。
  对方叫做阿列克谢·格拉乔夫，一位早年移民美国，并且在华盛顿K街附近经营咨询公司的普林斯顿大学高材生，四十多岁的年纪，最近几年长期游走于美国和苏联各国之间，帮忙促成了不少订单。
  之所以找到这位阿列克谢·格拉乔夫合作，是因为他在俄罗斯认识不少人，也在当地上流社会很吃得开，早在几个月前就被陈林芝的人收入麾下，专门负责去跟某位姓叶的俄罗斯人套近乎、秘密提供一些资金，用于在媒体方面造势。
  自从去年决定脱离苏联，到最近正尝试第一次大选，俄罗斯正试图学习美国这一套，如此一来许多美国这边的经验，就都能派上用场了。
  比如选票的问题，往往不是看谁有经验、有能力，而是主要取决于谁更有知名度、更能迎合选民们的期望，至于上台之后究竟能不能实现，这并不是关键。
  因为需要大规模宣传，需要跟传媒公司搞好关系，资金方面当然就成了不可或缺的资源，谁能募集到更多资金用做宣传，就更容易在选民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
  由于那边目前存在巨大利益的缘故，据陈林芝得到的消息来看，目前K街懂俄语的人才格外受欢迎，各个势力都在培养扶持代理人，暗中输送资金，押注六月份即将举行的大选，这在华盛顿上层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如果插手美国的活动，可能会面临诸多麻烦，但是对于在其他国家搅浑水，根本没人在意，更不算坏了规矩，美国一切都以自身利益出发，对待这件大事时候，既有竞争，也齐心协力。
  陈林芝前前后后，已经给了阿列克谢·格拉乔夫五百万美元的运作资金，具体的开销明细陈林芝从不过问，他只需要阿列克谢和身后的团队，将事情漂亮办妥就行。
  这时候，阿列克谢·格拉乔夫直接将一大块面包丢出去，拿手巾擦擦手，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笑着说：
  “我刚从莫斯科回来，这次收获巨大，你物色的那位投资人选最近大放异彩，通过一次次精彩的演讲，目前的调研数据大幅领先。有些竞争者老成持重，坚持从苏联的全局和长远出发，先改革物价、稳定经济形势，再逐步转向市场经济。而我们投资的这位更加激进，声称可以短时间迅速扭转经济颓势，并且加速和苏联的割裂，这刚好迎合了多数人的想法，他们已经在盟友一次次的背叛中彻底对苏联丧失信心，也希望过上更好的日子。”
  陈林芝翻开文件，里面是一些翻译好的新闻报道，还有街头随机调查的统计报告，差不多有一半人都看好老叶。
  他抬头看向阿列克谢，追问说：“谁赢不重要，关键是这份关系是否可靠，以后能不能帮上我的忙？”
  “他最近差点流出去几张照片，就是我花费三十万美金从记者手里买回来的，跟我简直像是兄弟，我的团队正在担任他的竞选顾问，美孚、雪佛龙、纽蒙特矿业这些公司的代表也在频繁跟我接触，达成了私下里的口头合作协议，毕竟在推动改革、放开金融监管以及市场等方面的问题上，我们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只要按照现在的激进改革方案，接下来资金很可能会无限制进入，而且许多企业也会被淘汰掉，到时候就是最佳的入手时机，那么多资产，不可能被一个人瓜分完，我已经认识一批莫斯科商人。”
  陈林芝要的就是雪中送炭，提前铺好路、搞好关系。
  闻言点了点头，也没问是否真能起作用之类，毕竟暂时没人说得准。
  只要门被敲开，往后各凭本事，谁掏出的钱多、谁的关系硬，谁就有可能捞到好处，在给回扣的问题上，陈林芝从创业初期就在做了，只要能够保证抢下订单，考虑到卢布接下来很可能大幅贬值，利润肯定有保障。
  建造在沪市的医药厂已经动工，陈林芝手下的人除了购买欧美的生产线以及专利、专利授权、代理权之外，也从苏联淘到不少好东西，包括医疗设备、药物配方、新药研发人才，这些项目被交给其他团队负责，跟阿列克谢负责的任务关系不大。
  因为陈林芝既有钱又有资源，轻松就能调动旁人为他服务，这给了他同时协调众多项目的底气，要不然每天光是工作量就能压到让他喘不过气。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个人理财办公室已经分布在旧金山、纽约、港城、伦敦、硅谷这五个地方，总员工数量突破了八百人，另外还有众多外包的第三方合作机构。
  也就是说，光是替陈林芝打理资产的人手数量，规模就超过了众多中小型企业，而盖茨成立的家族办公室“瀑布投资”，总人手不过才十多人，主要负责金融业务上的投资，跟陈林芝这让人眼花缭乱的繁杂业务没法比，根本不在一个等量级上。
  就在回声公园里，露天晒着太阳，听阿列克谢介绍起俄罗斯的最新动向和局势发展。
  陈林芝突然意识到，自己貌似已经成为了“幕后黑手”之一。
  狙击曰本金融和房地产、借助美国的霸权打压欧洲GSM技术、悄悄将半导体产业链往港城转移、仗着资本打压硅谷部分竞争对手……种种例子都足以证明这点。
  倘若站在好莱坞大片的角度，或许算是商业大佬获得成功的典型案例。
  可站在俄罗斯的角度来看，明显就是心黑手辣的反派典型，毕竟稳妥改革才是王道，过于激进将会损害到无数普通家庭的利益。
  恐怕在曰本也一样，陈林芝也属于臭名昭著的反派，就跟前世被东南亚人臭骂的索罗斯差不多。
  对陈林芝稀疏平常的事情，现在已经有可能影响到数十万、甚至是数百万人，就拿这几个月以来带头看空曰本房地产来说，无数曰本家庭正战战兢兢，尤其是贷款买房的那批人，部分人已经亏了，部分人则将账目利润吐回去。
  可实际上身在局中，陈林芝这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都只是为了生意，推动事情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而已，跟早年卖丝袜给回扣，本质上没多大区别。
  简单聊了几分钟，对眼下的局势有了更深的认识。
  额外又批准两百万美元的运作资金，让阿列克谢请人吃吃喝喝，继续结识人脉加深关系，随时汇报最新进展。
  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对方没说，陈林芝更不会问起详细情况。
  免得万一被谁录了音、拍了照当作证据，岂不是自讨苦吃。
  现如今还处于试探阶段，等到扶持的人上位以后，有些计划才能跟进。当初投资老布也一样，陈林芝最近几年顺风顺水的原因之一，就是人人都知道他和老布关系不一般，共同在公开场合露过好几次面。
  即使是这样，阻力其实也有。
  陈林芝的聪明之处在于自己挣钱的同时，也能带别人一起挣钱，将利益和众多投行、基金公司、大型企业、华盛顿特区的官方高层们，紧密捆绑在一起。
  老布的几位儿子，都投资了联合资本集团旗下的私募产品，管理费远低于平均水平，而且早在海湾战争之前，他就带他们一起做多原油期货，通过空壳公司进行操作，交易一结束就注销的那种，利润都放在瑞士银行里。
  在这种情况下，陈林芝自然能够悠哉悠哉。
  之所以提到老布，是因为在陈林芝和阿列克谢见面后不久，私下里接到了老布竞选办公室幕僚长的电话，以私人名义请陈林芝帮忙处理一桩麻烦事。
  等到听完，陈林芝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转眼，明年又是大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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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布委托陈林芝帮的忙，说复杂挺复杂，说简单其实也简单。
  原因无非是在老布的管理下，美国经济出问题了，增长率很低，失业人数却大幅增加。
  眼看财政赤字逐年升高，窟窿没办法填上，前几年说好了不加税，上台后却违背承诺，导致支持率大幅下滑。
  今年年初的海湾战争，美国总共烧掉六百多亿美金，损失数十架飞机和坦克，伤亡人数倒是不算多，然而很多美国人难以理解为什么要主动入局，同样产生一定的负面效果。
  身为美国最上层中的一员，陈林芝当然知道石油和军火商人群体，在整件事情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等于是用纳税人的钱和性命养肥了少数人，并且巩固美国在中东地区的优势地位，有利于美元和石油进一步捆绑。
  这年头的美国，还没那么破罐子破摔，疯狂印钱把全球其他国家当作韭菜。
  虽然现在也薅羊毛，但却是在用“美元潮汐收割”那一套，大概率是因为没了苏联的牵制，所以往后才越来越肆无忌惮。
  反正这次支持率大幅下滑，确实吓到了老布等人，因此委托陈林芝帮忙笼络加州的富人继续支持他，还希望陈林芝能够提出一些发展经济的好建议。
  原先的智囊团队，提出的意见都不奏效，反而让老布背上不少骂名。
  多半是因为觉得陈林芝赚钱厉害、懂生意，背后还牵扯着华尔街利益团体和诸多美国大企业，所以才借着征求建议的名义，试图跟他们这些商人套近乎，希望继续获得支持。
  几年前就认识了没错，但如此依仗陈林芝，还是头一回。
  陈林芝听对方的幕僚长说完后，表情玩味考虑许久，觉得这么好的“资敌”机会，不好好利用起来，简直太可惜。
  于是。
  他当天就开始抽调人手，组建一个小智囊团，让他们围绕几个观点写文章。
  一是比起关注财政赤字，不如专注于提高就业率、促进经济发展、增加社会福利和居民收入，至于赤字的问题，可以等到下一个经济增长期再加税解决。
  二是通过产业升级来实现改革，刺激经济增长，降低关税，减缓通货膨胀，将部分不重要的企业转移出去，既能增加企业家们的收入，还能提高美国人的生活水平，重点扶持第三产业的发展，也就是服务业，包含金融、保险、旅游、文教、卫生、通信、科研、饮食等等，将蛋糕做大。
  三是放弃“安全”、“价值观”等这些冷战时期的口号，将重点往发展经济上转移，抛开旧思维，迎接新时代。
  反复权衡完之后，陈林芝提出了推动对岸加入关贸总协定的观点，介绍说完全可以利用对岸庞大的劳动力资源，进一步降低企业和居民的负担，另外还有扶持电影旅游产业、给中小企业减税之类，通过促进经济增长和削减非生产性开支，来把赤字变成盈余。
  乍一看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九十年代最为关键的半导体和互联网产业发展，却被陈林芝刻意“忘记”了。
  如果老布只希望再赢一次，凭借海湾战争的胜利，和这些经济上的改革措施，其实已经够用。
  陈林芝看似处处为对方考虑，但是大力推动科研教育，推动高科技产业发展创造新市场这些，他这次连提都没提。
  而推动对岸入关，让美国企业家们开辟新市场、降低居民生活成本这些，明显也对大洋彼岸的招商引资十分有利。
  工厂多了，外贸红火起来，国企改革时候就能放开手脚，不至于被员工安置等问题难住。
  花了两天时间，反复修改完这份《紧缩性财政政策和提振经济计划》。
  在里面加了连续五年总共缩减两千五百亿美元财政开支、加大交通和通信业投入、发行债券继续推低国库券利率等等，如此一来消费者信贷和按揭利率下降，企业用资成本普遍下降，整体经济发展当然会趋于稳定，刺激股市进一步上涨。
  整个计划，围绕的是让居民和企业减负，通过压缩官方开支做大蛋糕。
  这必然会影响到军火商们的利益，可是他们已经赚到不少好处，秀完一波精准的外科手术式打击，众多国家正决定从美国采购新装备，估计不会太明目张胆，继续跟其他势力对着干。
  只要企业家们能赚钱，多半不会再揪住老布的毛病不放，传媒业“无冕之王”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只要他们认可了，继续连任几乎十拿九稳。
  陈林芝忙完这些，得知老布正在德克萨斯州考察，立马带着文件坐飞机赶过去汇合。
  为了印证“美国加工业需要对岸劳动力、资源和市场”的说法，他还将美国商会执行长叫过来，准备让对方陪着一起去见老布。
  两人之前打过交道，仔细说起来这位美国商会的执行长，未来还将会是陈林芝的顾问之一，哪有不帮他说话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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