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刘备战败的影响
作者:杨氏良家子    更新:2021-11-14 10:55
  济北国卢县,惨烈的攻城战已经持续多日。双方将士的尸骸铺满了城墙,鲜血凝结成一片片血污,入目所见,满目疮痍。
  可即便如此,双方依旧血战不止,来自兖州的大军前仆后继的涌向城墙。
  守军强弩雷发,矢石雨下,抵抗极为激烈。
  在卢县北方,济水沿岸,同样也在爆发一场极为惨烈的大战。
  于禁、乐进二将率领三千余人死守在济水沿岸的军营当中,正是这里仍然在坚守,所以才使卢县屹立不倒。
  来自青州平原郡的补给,通过济水源源不断的运输到卢县,才保证了卢县围城这么久以来未出现弹尽粮绝的情况。
  于禁是一位良将,其最高光的一战是在官渡之战。时于禁率领两千人沿黄河拒守,刘备以徐州叛,曹操东征之。袁绍攻禁,禁坚守,绍不能拔。曹操破刘备之后,乃引军还官渡。
  曹营众多将领,能挡住袁绍攻势的寥寥无几。于禁却只率领两千徒卒就守得固若金汤,使曹操有机会安然剪除侧翼刘备,可以说在官渡之战中居功至伟。
  但这位名将此刻气喘吁吁,全身浴血,坐在死尸相枕的战场中间一脸绝望。
  残阳如血,敌军缓缓退去,而于禁已经没有余力派出一支军队趁势掩杀。
  连绵多日的战争,使每一名曹军的士卒都身心疲弊。
  况且对方不但知兵善战,且人多势众,即便勉强出营追击,亦容易遭遇敌军埋伏。
  此时的于禁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如何力挽狂澜,即便击败了眼前这支敌军又如何?
  不用两三日,敌军又会派来上万大军。击败了兖州军,后面还有关西大军。
  于禁可以鼓起勇气,思考一下如何以三千疲敝之师击破一万兖州军。却绝不会胡思乱想,三千残兵大败五千关西禁军。
  这种事,断然不可能发生。五千关西禁军,即便遭遇曹军突袭,亦能死战不退,扎稳阵线。有数百甲士保持了阵型稳定,精疲力竭的曹军,就要面对被砍到全军崩溃的结局。
  乐进拖着满是缺口的横刀走到了于禁身旁。
  这把横刀是乐进最珍贵的缴获,是在与陶谦的彭城之战中,乐进从战场上拾取到的。
  虽然历经多次大战,刀刃上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缺口,但依旧锋利远超环首刀。手握此刀,今日乐进斩杀十几名兖州军士卒。兖州军普通士卒穿戴的皮甲,在刀锋之前状若无物。只要被横刀砍中身体,必然身受重创。
  乐进就地坐到了于禁身旁,从身下尸体的衣袍上撕下一块粗布,认真擦拭着手中的横刀。低着头对于禁问道:“怎么不去巡视全军?此并非汝一贯作风。”
  于禁看了一眼乐进,没好气的说道:“别擦拭汝那把破刀了!说不定明天就崩断,就如同你我,还不知能否看到明日夕阳!”
  乐进叹了口气,问道:“将……主公,可有何军令传来?”
  乐进本来是想称呼曹操为将军,可是蓦然想起,朝廷已经昭告天下:曹操聚凶谋逆,叛乱一方,残暴生灵,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诏令兖州郡县立即平定此叛逆。
  自从关西大军迎奉天子返回神京洛阳,这朝堂气象就为之一新。中枢威仪浩荡,对地方强势无比。
  朝廷连“国乱岁凶,四方扰攘”一类的词汇都已不再提,强势的拒不承认一切自称郡守、州牧、将军的名讳,统统斥为叛逆。此时称曹操为将军,所有人都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就像当年,叛乱分子称呼长沙叛贼区星为将军一般。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汉室鼎盛时,郡县起义势力自称将军,却被天下都视为叛逆。
  这让乐进非常迷惘,若自己认可的英雄曹操战死于卢县,丞相张瑞迅速平定天下,是否意味着曹操的定位便与区星之流叛逆毫无区别?千年之后,谁会记得区星手下有哪些将领?
  不,就算是当下,也没几个人关注区星、张纯等叛逆麾下曾经有哪些英雄豪杰。随着彼辈战败,所有浴血厮杀的英豪,都被归为一个名字——叛逆。
  乐进心有不甘,难道自己浴血厮杀,奋命尽忠,最终却只能带着叛逆的名声,死于济水之旁?尸体倒在路边,打扫战场的士卒看都不屑的多看一眼,甚至不值得割下首级请功。
  于禁的绝望与乐进如出一辙,叹道:“除了让吾等死后营寨,还能有何军令?”
  乐进喃喃道:“某当初跟随主公时,何等意气风发?天下诸侯讨董,各部皆钝兵虎牢关下,唯主公奋命,攻破敖仓,堪称当世英雄。”
  “可怎区区数年光景,吾等便堕落至如今窘迫境界,将无战心,兵无战意,与叛逆无二?”
  “哈哈!英雄!”于禁苍凉大笑:“英雄?汝见过哪个英雄屠杀成性?上至海内名士,下至黔首百姓,只要不合其意,便大举屠杀!”
  “为何我等攻入徐州腹地,大败陶谦、刘备,却一无所获?连下十数城,却最终一城未占?”
  “为何兖州八十县,尽叛者七十余,只有两县仍然坚守?”
  “又为何泰山郡地广千里,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吾等却不敢据守泰山,而要死守济北国区区弹丸之地?”
  最后一个问题,乐进亦有所思索。泰山郡在应劭治理下物阜民丰,又多山峦丘陵,易守难攻,远比只有区区五县的济北国更适合死守。
  可是己等并未将主力投入泰山,甚至曹仁被叛乱所阻,亦自始至终未曾派兵前往救援。
  于禁完全没有顾忌,直接开口,说道:“为何?哈哈?为何?因为主公亦知,泰山郡民心不在吾等!主公虽然不肯明说,但其亦已知晓,屠杀乃是其穷途末路最根本之原因。其清楚知晓,只有济北国其未曾屠杀,才有一丝死守可能!”
  “若不屠杀,何至于偌大徐州,寸土不得?若不屠杀,何至于兖州一州之地尽叛?”
  “甚至于,若不屠杀,关西大军为何不计一切代价,诛杀李傕、郭汜,便马不停蹄攻入兖州?难道他曹某人,比拥兵十余万之袁绍威胁更大?比四世三公子弟之袁术名望更高?”
  “兖州、关西二十万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而来。他能如何抵抗?最终只能龟缩在济北国,靠着故人余荫死守一隅!只可惜吾故主济北相鲍公竟将济北国托付给此残暴之人,连累济北百姓深陷兵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