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京城之中，已经有了些节日的气氛。
  太后寿宴毕竟是一件大事，虽然百姓们并不怎么关心，但出于面子考虑，总还是要做出点样子。
  有烟花绽放，有戏曲歌舞，也有繁华的夜市开启。一辆马车，装着李易和许茂，朝着皇宫而去。
  皇宫之中，早就已经车马如龙，文武百官，勋贵豪族们，络绎不绝的赶来。
  然而当他们看到那明显带着巡天监标记马车的时候，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站在了一边。
  等李易远去之后，这才展开了议论。
  “那就是巡天监的李大人吧?”
  “除了那个煞星还能有谁?”
  “此人煞气这么重，还来参加什么寿宴，岂不是搅和了气氛。”
  “嘘，慎言，巡天监可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百官们对于巡天监的畏惧，是深埋在骨子里的。
  过去巡天监落魄，让他们忘记了巡天监祖上的荣光。
  如今李易用一场血腥的杀戮，告诉了他们，巡天监已经归来了。
  谁人能不忌惮?
  这就是官吏们对巡天监的常态。
  背后咒骂，当面却是敬而远之。
  身为官吏，谁都不希望自己头上悬一把剑。
  所以李易在进入巡天监之后，就注定不可能和其他人其乐融融，这是立场决定的。
  当然，也有忠义之臣，并不在乎巡天监的严苛，反而会因此而叫好。
  但现在的大乾，这样的忠义，之士太少了。
  “李大人，看到了吗?所有人看到了咱们，都像是看着瘟神一般。”
  马车之中，许茂自嘲一笑。
  这一路走来，官吏们的表现，他可都看在眼里。
  其中，不乏有他当年的同僚。
  当时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现在见了，却是连招呼都不敢上来打。
  “怎么?你后悔了?”
  李易说道。
  他肯定无所谓的，反正他也没什么朋友。
  “不后悔，世人越是敬畏，越是说明我们做得好。”
  许茂眼里露出一抹骄傲之色。
  “我要感谢大人，若不是大人，依旧在自甘堕落了。”
  回想当初，许茂唏嘘不已。
  自己当时简直可以说是万念俱灰。
  幸好遇到了李易。
  那一句‘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让他记忆犹新。
  二人一路闲谈之时，也就进了皇宫之中。
  既然是太后寿辰，当然不可能再去金銮殿和立政殿，这类处理政务的地方。
  在太监的指引下，二人到了锦绣宫。
  锦绣宫是皇宫之中专门用来举办大型筵席的地方，如国宴，如太后生辰，皇帝生辰，太子及冠等重要日子，都会在锦绣宫摆宴。
  李易虽然来了皇宫许多次，但还是头一回来锦绣宫。
  锦绣宫靠近后宫，完全是另一个方向。
  一路走来，倒还真是开了眼界。
  这锦绣宫，雕梁画栋，怪石嶙峋尽显园林盛景。
  有池鱼在水底游动，偶尔浮上来却是一尾尾锦鲤。
  也不怕人，扭动着肥硕的身躯，吐着泡泡，好奇的看着过往的人。
  “这锦鲤据说是太后的挚爱之物，她时常来此喂鱼，已经多年了。”
  许茂说道。
  李易点了点头，难怪这些锦鲤长得如此肥硕，看其模样，透着一股灵动之意。
  这是快要开了灵智了。
  一旦开了灵智，就是精怪了。
  不过在这个世界，即便是锦鲤成了精怪，那也只能在池子里老老实实的待着。
  毕竟它们是皇家的私有物，这是无法改变的，若是自己敢有异动，肯定是必死无疑。
  二人一路赏景，不多时，就抵达了正殿。
  正殿之外，摆着数十个席位，已经坐满了人。
  坐在这里的，都是品级不高的普通官吏，没有资格进入锦绣宫之中。但李易二人显然不是这个层次的他们大概瞥了一眼，就大踏步的往殿内走去了。
  锦绣宫很大，里面铺满了天鹅绒地毯，刚一进去，一股暖洋洋的气氛便涌了上来。
  里面同样坐满了人。
  能坐在殿内的人，品级就不低了。
  往前走了一段路，许茂停住脚步。
  “李大人，我就在这了。“
  他是巡天监千户，品级不高，只能到这里。
  李易点了点头，看着许茂入座后，
  自己才背着手往前走去。
  他如今绝对算得上位极人臣，所以座位肯定是在最前面。
  “李易来了!”
  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惊呼。
  于是整个宴会都安静了下来。
  那些本来交谈的很是融洽的人，面色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他们看着李易，眼里透出敬畏，嫉恨，冷淡等色彩。
  这种眼神，李易见得多了。
  他回过头看去，那些盯着他看的人们，马上低下头。
  “一群废物!”
  什么文武百官?
  不过就是一群窝囊废罢了。
  当初李易杀了大批，导致朝堂换血。
  结果现在看来，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新上来的人，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能成什么气候?
  当然，他不知道，其实这里面不少人对他并无恶感，因为他们都是姜承乾的人。
  只是为了掩饰，这才装出一副嫉恨的模样。
  李易一路走到最前，然后上了台阶，台阶之上，分列着席位。
  都是身份极高的人物。
  比如吏部尚书，比如丞相。
  还有侯爵，公爵等。
  这些人看着李易的眼神，同样带着浓浓的忌惮。
  他们可都知道，这是一位惹不起的主。
  此人百无禁忌，说杀人就敢杀人根本不会开玩笑。
  “我的位置呢?”
  李易一路走上台前，却发现所有位置居然都已经坐满了。
  这让他眉头紧皱。
  这显然不是偶然。
  宫中摆宴席，有着严谨的程序，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别人都有位置，唯独他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
  下马威?
  还是要故意让他难堪?
  他想到了萧韵秋的分析。
  本来还只是怀疑，如今却几乎明确了。
  太后不管有没有杀他的心思，但肯定是对他不满意的，不然也不会故意不安排他的位置。
  没错，李易断定，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肯定是太后安排的。
  因为什么呢?
  这些文武百官，勋贵豪门别看对他恨成了这样，但他们绝对没有胆子敢这么干!
  他们这么干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挑衅李易，然后被巡天监报复?
  没有人会这么做的。
  只有那种闲着没事干，且身份地位高到不在乎巡天监的人，才会做这种看似微小，实际上却很恶毒的的事情。
  不是太后，还能有谁?
  “太后对我不满，基本上可以实锤了，但她到底是不是真想要杀我，却还是个未知数……”
  李易心中迅速展开盘算，然后做出了决定。
  “我不妨加一把火!“
  他决定刺激刺激太后。
  于是故意摆出一副不满的样子，站在高台之上，目光扫视着众人。
  “没有人给我个解释吗?”
  没有人敢无视李易的话。
  一个陌生的国公站了起来，勉强挤出笑脸，说道："应该是有李大人的位置才对，或许是宫女们忘记了，出了纰漏。”
  李易闻言，淡淡说道：
  “你的意思是，宫女连你们都记得，却偏偏忘了我，我有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又有一个人说道。
  “宴会之事，都是由后宫操办，而后宫，则是太后娘娘掌管，莫非大人对太后不满吗?”
  这番话里面就充斥着挤兑之意了。
  虽然他们也不清楚，为什么偏偏只有李易没位置。
  但没关系。
  看李易倒霉，他们也是高兴的。
  那么多国公，侯爵，伯爵都被杀了啊。
  其中有多少人都是他们的朋友，可能还是好几代的关系。
  他们心里头能痛快?
  在这些人眼里，什么王法，国法那都是次要的，自己的地位，特殊性，才是最重要的。
  你李易今天能杀赵国公，改天就能杀我胡国公。
  李易的存在，是对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最大的威胁。
  “我自然不敢对太后不满，我只是好奇一件事情。”
  李易听出来了众人的阴阳怪气，这让他忍不住发笑，然后摊开双手满眼疑惑的问道。
  “我好奇的是，既然本官都还在站着，你们这些人，凭什么还敢坐下!?”
  一句话说出，却是让众人面色大变。
  李易没有威胁什么，语气也还算平和。
  可他们却偏偏感觉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
  “欺人太甚，分明是太后故意要拿捏你，关我们何事?你拿我们撒气!”
  不少人心中恼怒。
  但有什么用呢?
  一个。
  两个。
  一群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站了起来。
  有个别觉得屈辱，不想动的，见别人都起身了，也只能跟着起来。
  玉阶之上的贵人们尚且都站了起来，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
  玉阶下的普通官吏们哪里还敢坐着?
  他们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还是跟着站了起来。
  一时之间，锦绣宫之中，竟然无人落座。
  哪里还有丝毫寿宴的喜庆气氛?
  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的太后露出怒容。
  “好个权臣!”
  她本来还想看李易出丑，现在却是坐不住了。
  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自一侧缓缓走来。
  “李大人，好大的威风啊!”
  她都还没有落座，便盯上了李易，一双狭长的眸子之中，闪过一抹冷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