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网址：www.yuxuange.com</b>  ���北风路过河面带起声音穿过金家岭，常恒的裤子还是秋款套了一条棉裤，掀起门帘想去厨房拿点东西，风潇迎面而来，冷的直打哆嗦，常恒摇摇头回头看看躺在炕上用手挡在额头上的外婆，一抿嘴出门了，晚饭还没做，常恒开始不停的打喷嚏。
  民福跑进屋：“冻感冒了？再套点衣服，上房抽屉里有感冒药，你自己看着配点吃。”
  晚饭还是米粥，金媳坐起来翻出自己的棉裤说：“穿上，不能再感冒了。”
  常恒看着厚厚的裤子再看看为了保暖已经肿起来的腿本能的拒绝，下炕给炕添柴。
  晚上七点半，掩上门，一天结束了。
  民福推开门进来，扔给常恒一个手机。
  “有网吗？”
  “有，我买了流量，少玩会，早点睡。”
  常恒登陆了自己的QQ，她期待着武华的消息，消息列表加载出来，有上次英语差的消息，武华的那一栏空空如也。
  她退出重新登陆还是没有，她打了几个字“最近好不好”又删除了，心想或许她过的挺好的。
  准备退掉QQ，一条消息又弹了出来：“学长，放假了，还要补课呢。”
  再往上一翻：“哇，厉害，在下佩服。”
  常恒抬手回：“我是女的。”
  “性别设置男的学姐，想问下学英语有没有什么快捷方法呀。”
  “背单词，使劲背。”
  “吝啬如斯...要不你想想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暂时没有。”
  “你数学多少分？”
  “英语把英标记住，其他按照音标记。”
  “我数学满分，学姐。”
  “炫耀是退步的开始。”
  “看来你数学不行。”
  外婆已经在打盹，手机屏幕格外刺眼，外婆侧过身用被子捂在头上，常恒按灭了手机。
  这个冬天，常恒从坐在院子里看星星的稚童一瞬成长为一个小大人。做饭，写作业，偶尔拿着舅舅的手机和网友聊聊天，福宝来过两回，沉默寡言，来去匆匆。
  除夕很快到来，民福和他的朋友们坐在一起开怀畅饮，负责做菜的是巧花和常恒。
  巧花站在一旁看着十多岁的常恒一边煮菜一边拌调料，还是像往常一样笑着，她拿着筷子站在旁边夹起一口点着头：“嗯~，看我们常恒，多能干，多懂事，做事和家玲一模一样，又快又好。”
  常恒停下手里的活：“你要不把菜端下去吧，你看桌上都快放不下了。”
  巧花还在笑：“先端哪个？”
  大年夜，烟花绚烂，福宝过来点了一串鞭炮冲着常恒笑了笑转身和巧花一起走了，南边是舅舅和朋友的打牌声，西边是外婆的沉闷。
  常恒站在院里看着烟花簌簌，夜空也没有繁星闪烁，一阵北风呼来，一个寒颤逼着常恒钻进西屋，外婆眼里暗淡的神色突然添上了光芒。
  常恒抿着嘴笑了笑：“外婆，你瞌睡不？”
  “过年哩，睡晚些。”
  常恒拿起手机，打开数据，除了陌生人无聊问名字、哪里人、多大了就只有“炫耀者”的消息。
  常恒给武华发了新年快乐，炫耀者又发来一条：
  “过年啦，还有十几天开学，作业写完没有呢？”
  “答案抄完了。”
  “回了？过年你一个？”
  “古说年是凶兽，今说年要团圆。”
  “赶走凶兽才团圆，故从古至今了。”
  子夜钟声响起，炫耀者说他叫邢宇，而常恒告诉对方她叫金灵。
  邢宇95年出生大常恒一岁，低常恒一级。直到民福和他的朋友们都淡了声音，金媳沉沉睡去，常恒哈欠连天，邢宇说晚安。
  ​常恒觉得虽然很困，很累，但这个年倒也特别，没有人在这个十几岁孩子需要被关心的时候提供应有的陪伴，使她在繁华中感受孤独和失落，她又很幸运在未知中获得认可和趣闻。
  她从无意过渡到有意，从被动转为主动，这是一个新的朋友，她愿意交这个朋友。
  大年初二，家玲早早的催着新永，自行车前杠放常立，家玲进门进西屋给金媳打了招呼，转头进了厨房做饭。
  离开学还有十天，下午家玲带着常恒一起回家，常恒站在厨房门口
  “妈妈，你喜欢做饭吗？”
  “人活着就要吃饭。”
  常恒靠在门框上：“妈妈，我讨厌做饭。”
  “那就要好好读书，以后想不做饭就买着吃。”
  常恒点点头回屋看见常立正在慢条斯理写作业，后面还有崭新的一沓。
  常恒摇摇头：“常立，快开学了，你知道不？”
  常立闷声嗯了一声，常恒翻看自己的寒假作业写写抄抄经过三天的奋斗写完了，拿着压岁钱给手机充好流量，坐在常立旁边监督常立写作业，时不时再和邢宇聊天。临近开学前一天，通宵达旦，灯火通明，常恒咬着牙帮常立写，而常立时不时还说：“不要乱写，老师会骂的。”
  常恒放下笔杵着常立的脑袋，在最后的战役里，伴随着怒骂，急躁和常立的眼泪，夜半三点取得胜利。
  玉米架上的玉米可以收起来卖掉，学费虽然是免了，但书本费对于这个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自从家玲确诊类分湿后，新永赚的多多少少有一大半都用来买药，没剩多少的玉米让夫妻二人又开始老话重提。
  午间常恒回到家，看到的不是热饭，一个脱手的笤帚飞到了常恒面前，院子里的羊也开始大叫，常立也回来了。
  常恒听得清楚家玲在高喊：“你不愿意干嘛一开始不说，啊，为什么，两个孩子都那么大了，你还干这种事。”
  常恒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只看到父亲一边抬着胳膊挡母亲的进攻一边往后退。
  常立把手伸向姐姐的手里。
  常恒不理解母亲为什么一直要打父亲，她想钱是父亲赚的，地也是父亲去上，母亲只是放羊，做饭。
  父亲那么辛苦，母亲真的像个泼妇。
  家玲看见掀起的门帘才意识到孩子们回来了，丢下棍子，抬手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恶狠狠的瞪着新永，新永用右胳膊摸着自己左胳膊，钻进了厕所。
  常恒看着常立，翻开书写作业，不一会，家玲开始喊常恒摆放碗筷调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新永趁着娘仨吃饭的时间从大门走了出去。直到晚饭时间回来，家玲拉着新永躲到常恒和常立听不见声音的地方
  “离婚吧，实在不行。”
  “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会改的。”
  家玲已经不相信了，可她没有工作，常年生病，早已丧失了独立生存的能力，父亲去世，母亲生病，身后无依无靠，两个孩子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想到这些，她把原本说你还有什么值得让人相信的换为了沉默。
  他们的争吵愈加频繁，每个周六周天常恒都去到外婆家，周五收拾好东西，放学背着作业有时连校服都不换，骑自行车就走了，周天下午再回来，常恒告诉母亲，外婆一个人在家，想多陪陪。
  走在路上是很快乐的，她在路途的树荫中停下脚步，将自己栖身在丛林中，不用放羊，不用操心，或者坐在读经河旁边，听流水潺潺，初夏吹来的风稍有刺骨。
  半个小时的路两个小时到了，进门和外婆随意打个招呼吃过饭，外婆躺下聊聊家玲，聊聊学习，再没有什么可聊的。
  等写完作业打开手机看到邢宇的消息再聊几句，生活就这样，读书，逃避，交友，然后周而复始。
  端午在即，家玲煮好酒醅，蒸了面皮，做了两坨凉粉，常恒刚回家，先端一碗给徒大夫送去，徒大夫拿袋子装了六只粽子还给常恒，又塞给常恒五元，常恒接过来低头抿嘴笑了笑。
  回到家家玲已经打包好了，常恒骑车去了外婆家，外婆家的桌子上放满了邻居们送来的端午佳肴，常恒拿出粽子和面皮：“外婆，吃面皮，芝麻酱调料我都带了。”
  “哎，不能吃辣椒，能吃辣椒你看多香。”
  “我去捣蒜。”
  “几家邻居送来过节的你拿粽子给人家还礼去，粽子是你妈包的吗？”
  “太凉了，胃都不好，没人吃没包，徒大夫给的。”
  “哎，要不是徒大夫你妈已经没了，好得很，你去还礼吧。”
  上房的电话响起，对面传来家玲的声音：“常恒，明天你早点回来，明天我们有点事，你和常立要放羊。”
  常恒哦了一声放下电话出门送粽子，那些儿时见过的年轻面孔都已经和外婆一样，变得皱皱巴巴，甚至有一个看着常恒叫着家玲的名字，常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回到外婆家，把带来的吃的都打开，放在电磁炉上加热后盛了一碗端到外婆面前。
  “喝吧，甜得很。”
  “这是啥？”
  “你尝尝。”
  “西瓜！”
  常恒附和道：“外婆真聪明，西瓜大寒，直接吃不了，我妈熬的，这样吃不会拉肚子。“
  外婆看着面前的孙女又叹了口气端起碗大口喝完：”都喝完吧，还有多少，要不然天气热，容易坏掉。“
  剩余三碗西瓜汁常恒又熬了一遍，面皮里面放了蒜泥芝麻酱，晚饭过后，常恒坐在外婆身边：”我妈来电话说让我早点回去，明天他们有事，让我和弟弟去放羊。”
  ”端午放三天假吗？“
  常恒点了点头。
  朝阳升起，外婆想像年轻时一样，在孙女睁眼时已经给她做好早饭，转头一看，旁边的常恒已经醒了，常恒冲着外婆笑了笑：”早上我就回去了。”
  说完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收拾，年轻的生命在外婆面前来回晃荡，外婆的目光跟随着常恒的身影在院里左右活动，她不禁低头，擦了擦泪，想到常恒还这么小连最起码的口欲都不能满足。
  她后悔当初劝女儿忍让了，她抬手冲着自己的头狠狠的捶打，声音太大，常恒回头问：“外婆你怎么了，头疼吗？”
  外婆摇摇头。吃过饭，常恒给自行车打气，外婆拄着拐站到门口。
  常恒走了，走出门和外婆说：”你进去吧，我一会就到了，到了给你打电话。“
  外婆一边点头一边说：“嗯，你走，我站这看你。”
  新永坐在中屋，常恒停好自行车走进门看见常立正在啃鸡腿，常恒自己拿了一只也吃。
  “你四爸要娶亲，我明天后天过去，你妈身体不舒服，要住院去，你照顾好家里和你弟。”
  常恒一听，双眼放大：“住院，妈妈怎么了？”
  “没啥，小事情，这两天腰疼，挂几天水就好了。”
  说完意味深长看着新永，新永低下头浅咳两声站起身出了门。
  鞭炮完成了自己应做的表演，常家老四的婚礼上，新泰老婆带着重工一厂的电工有说有笑，旁若无人。
  婚礼举行到一半，偌大的婚纱在高台上绽放，二次新娘的肌肤在众人面前一览无余。
  趁着人们惊讶和看热闹的间隙，电工赶忙凑上前亲在新泰老婆的脸上，新泰从开始看到现在早已忍无可忍，一个箭步冲过去扭打在地上，边打边喊：“赔钱货赔钱货...。”
  婚纱被往后躲的人踩得一缕一缕，常家老四忙脱下外套盖在老婆的腿上，勉强盖住了一条腿，女人大喊：“常新旺，你是我见过最没用的男人，要不是带着女儿实在一个人不行，谁愿意跟你结婚！”
  常新旺低着头咬着牙，捏紧拳头，想起的都是弟兄们给他凑出来的十万彩礼。十万买了一只二百六十斤两条腿站着的一米六的会说话能用一用的人，平均一斤三百八十四点六元。他还欠着别人的四万。
  宾客们都是常家村的人，他们看着这家人在这里唱戏，有一个想站起来劝一劝，被另一个按住说：“别管，管了挨是非，看着。”
  大家在情绪中慢慢稳定下来，抓起桌上的瓜子，一边磕一边躲。
  新泰打累了，坐在地上，抓着老婆的衣服还在用余力撕，电工跑上前脱了衣服护着。
  新永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想：“这种女人怎么值得爱呢，认识地太早了。或许她是被骗了，被这个男的欺骗了，她只是蠢了点。”
  新永看着衣服快撕完了，依旧没有做好自己的思想工作，他伸手扯下幔帐，甩起来丢在二哥二嫂的身上，回头看着新旺还在发愣：“赶紧下去。”常新旺才回过味来走了。
  新娘不知往哪里去，说再凶猛的话，终归要有个归宿，她看着新永叫了声三哥，新永没有吱声抬手指了方向，随着地板一阵闷沉晃动，新娘也离开了婚礼现场。
  新永看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外甥女：“你俩先去我家吧，常恒在呢，晚上在我家吃，明天你妈妈来了，你俩再回，早点去，让常恒把你俩的饭做上。”
  宾客们成了主家，他们看着戏散场，突然一个人举起酒杯：“来，来，不要叫差教养的坏了大家吃饭的兴致，大家一起举杯咱吃好喝好。”
  常恒和常立赶着羊到门口看见俩姐妹，常立往常恒身后躲了躲，臧丽站起来笑着叫了声姐姐。常恒点头回应打开门，进门坐下。
  “三舅舅说让我们来在你家吃晚饭。”
  常恒又哦了一声让常立给俩姐妹倒水，常恒拴好羊，羊热的都张着嘴不停喘息，水管都摸起来发软，常恒拎桶盛水再分到羊面前的盆里，转身进了厨房。
  常立跟在旁边：“姐姐，她们是谁？”
  “姑姑的女儿，我也只见过一次。”
  常立转头朝中屋看了看站在厨房门口不走。
  “你去中屋陪俩姐姐坐着。”
  “不去。”
  “客人来了，你不去，没礼貌。”
  “不去，中午吃啥？”
  “米饭，你把茄子和菜瓜洗一下，我炒菜。”
  饭端到桌上，常恒摆好碗筷：“姑姑怎么没来，好久没见你们了。”
  “我妈忙着呢。”臧丽说
  常立端起碗夹好菜出到厨房外面去吃。
  常恒笑着说：“天气热，他经常那样。”
  饭后常恒切好西瓜端到桌上，收拾碗筷。
  午后常恒带着歉意和俩姐妹说：“下午你们在家，我和常立要去放羊呢。”
  常恒兜里的电话响起。
  “下午放羊迟些，别让你俩妹妹独自在家，你出去买些零食回来一起吃。”
  常恒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难受。
  “舅舅给你买得手机吗？”姑姑的女儿说
  “没有，这是给家里买的。”
  臧芳撇着嘴：“舅舅给我都没买。”
  常恒猛得转头觉得不可思议：“嗯？”
  臧丽拉着臧芳的手往后扯，常恒笑了笑出门买东西，进门发现俩姐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常立抓过零食喜笑颜开：“我吃！”
  常家村的地已经开始推平了，还剩一半地方自由长草，这简直是放羊的天堂，遍地的青草丰茂，羊边吃边笑，常立抱着零食，坐在旁边的石头上。
  抬头是蓝天，低头是草料，大羊想逃跑，常恒赶紧起来去追赶，常立昂着脖子看常恒和大羊做拉力比赛，大羊赢了，常恒被拽进旁边的臭水沟。
  羊兴奋的咩咩大叫，似乎又有些后怕，转头乖乖去吃草，常立赶紧放下手里的零食，常恒爬出来，用手揩掉满身的污泥，冲着常立咆哮：“笑什么笑？看着我一个人拽，不知道帮忙吗？”
  常立上下打量常恒憋着笑：“要不你先回？”
  常恒抬手继续甩身上的污泥搓成一团投向常立，常立慌得抬起塑料袋。
  常恒叹了口气转身一步一个脚印先回家了，刚进家门，新永掀起门帘先愣了一下：“你姑姑家两个孩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干什么在她们饭里下毒？”
  常恒还没有在掉进泥坑的委屈里释怀，听见父亲的话，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新永。
  她往后想了想，再往前想，她整个人都是懵的，抬手擦脸，身上的泥都干的裂开了，裤子上一大块干泥巴掉在地上，左眼一股热流往出涌，她伸手往后寻找没有支撑，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
  她又抬手擦了擦泪说：“我下什么毒？”
  新永没理会转身进了屋。<b>最新网址：www.yuxuange.co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