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连续直播了一个多月，顾悦己终于舍得给自己放一天假，给好久没有好好聊天的叶祖荣打去电话，问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春节前，叶祖荣回老家过年，顾悦己便自己一个人留在他们出租屋里。
  和叶祖荣在一起5年，顾悦己从来没有和叶祖荣回家见过他的父母。
  叶祖荣和顾悦己的家境都不好，顾悦己家在那种要转几趟车最后还要步行才能到家的山沟沟里，叶祖荣虽然家在城镇，但是父母只是一家倒闭工厂的普通职工，从叶祖荣出生一家三口一直挤在不足五十平的工厂宿舍里。
  叶祖荣说要等他们赚到钱了，他再风风光光带她回家见父母结婚，顾悦己想着也觉得有道理，如今他们还欠着债在创业，见了父母也没钱结婚，所以她没有催过叶祖荣结婚的事情。
  直到一次，她无意中听到叶祖荣和他父母视频聊天，她才知道原来叶祖荣一直不带她回家，是因为他的父母看不上她。
  虽然她和叶祖荣是同学，毕业于同一所名牌大学，但是在他父母眼中，她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女孩，一没家庭背景，二没经济实力，结婚时拿不出体面的嫁妆，结婚后在事业上又帮助不了叶祖荣，他们就是看不上。
  即使叶祖荣和她一样只是通过助学贷款才能完成学业的贫困生，但是在父母眼中，叶祖荣外形斯文俊朗，又是重点大学毕业，就是能找到比她更好的女孩。
  一毕业，叶祖荣就说要创业，他当时一腔热血地说一定要让父母和她过上好日子，她懵懵懂懂地也没有找工作，全身心地陪他一起创业。
  只是创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他们毕业3年，一直经营着一家淘宝店，这几年他们不仅没有赚到钱，还欠了不少钱。
  所幸的是，去年年底开始店铺渐渐有了起色，特别是今年他们开始做直播带货后，销量开始增多，她也似乎看到希望一样，每天都干劲满满的。
  在叶祖荣回家前，他们聊天还说，或许明年就可以把借的钱还清了，他们也可以开始存钱结婚。
  因为老家突然的疫情，叶祖荣从春节回家到现在，已经在老家呆了2个多月。
  他们每天都会视频聊天，叶祖荣叮嘱她疫情要注意哪些哪些事情，没事不要出门，每天都絮絮叨叨说很多，这对其他女人来说或许是啰嗦，但顾悦己就喜欢有人这样唠叨她，让她觉得被人关心着，特别窝心。
  因为他们省市的疫情相对比较缓和，交通物流什么的都是正常的。而疫情期间在家的人多了，观看直播的人数也增加不少，顾悦己保持每天10个小时的直播时间，直播结束后她要安排发货，线上回答顾客咨询的问题，然后还要构思第二天直播穿搭的内容，所有这些都是她一个人在做，有时候她忙得一天就只吃一顿饭，和叶祖荣视频聊天的时间也大大缩短。
  上两个星期她和叶祖荣视频想让他早点回来，店铺的事她一个人是越来越忙不过来。但是她还没开口，他先说父母身体不好要在家照顾一段时间，暂时不能回来。
  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让他好好照顾父母。
  这星期她真是忙糊涂了，连续接到好几单她发错货的差评，她给顾客道歉说了半天，又是发红包又是给优惠，才让顾客把差评改过来。
  她心中有气想打电话给叶祖荣抱怨，不想电话那头热闹非凡。
  “悦己……”叶祖荣刚说话，一阵礼炮的声音立即掩盖过去，紧接着有起哄的声音，有祝贺的话语，隐约中有人在叫新郎官。
  顾悦己眉头一皱，她没听叶祖荣说过家里有人要结婚，而且他的父母不是不舒服吗？
  正想再追问一遍他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叶祖荣，你还打什么电话，快上车了。”
  顾悦己一愣，这熟稔的语气中，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强势，但这声音既不是叶祖荣的妈妈，也不是他的妹妹。
  “行了，这时候别打电话了，电话我帮你拿着。”这次说话的是叶祖荣的妈妈，顾悦己认出声音了。
  紧接着，电话被挂断了。
  顾悦己再打过去，电话已经打不通。
  愣愣地看着手机好久，顾悦己耳边还回荡这电话里的嘈杂声，她回忆着里面的每一个声音，想分辨出点什么。
  然后一刹那，她有些泛空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可笑的想法。
  后来顾悦己想起来，这可笑的想法或许就是女人的第六感，既敏锐又准确，还让女人异常的坚定。
  顾悦己一整天什么也不做，拿着手机不停地给叶祖荣打电话，即使打不通，但就像着了魔一样，从晚上到凌晨，再到天亮，一直打一直打。
  每一句“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就像在顾悦己心中压下一块石头，既让她喘不过气，却又让她的心变得踏实而坚硬。
  最后她精疲力尽地躺在沙发上，应该是睡着了，因为当她再次睁开眼，晨起的太阳都变成了烈日，而手中的手机在振动。
  看着来电显示上老公两字，顾悦己紧紧握着手机，原本坚硬的心忽然又软了一分。
  心想，或许不是她想的那样的。
  抹了一把脸，她坐了起来，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却不是叶祖荣，是他妈妈，而她开口是一段让顾悦己彻底绝望的话。
  “顾悦己是吧，我是叶祖荣的妈妈。我这人说话不会婉转，就直接和你说了。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叶祖荣了，他已经结婚了，现在是别人的丈夫，你这样打搅他就是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知道吧。我之前一直不同意你们交往的，你们真的不合适。现在叶祖荣都结婚了，算他对不起你什么也好，什么都好，你不要再给他打电话了。”
  顾悦己呼吸变得缓慢，沉默了几秒，平静地说，“阿姨，让叶祖荣听电话。”
  一句话反而是叶祖荣的妈妈更激动，“听什么电话，我和你说你也没什么好闹的，人家小媛她爸是公安局局长，家里有钱有势，过不了多久叶祖荣就要进入到公安系统里当公务员了，这些你能给他吗？我求你不要阻碍他的幸福了，行吗？”
  顾悦己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连呼吸都没有变，对着话筒再说一遍，“让叶祖荣听电话。”
  叶祖荣的妈妈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传来抢夺的争吵声，但是声音压得很低，顾悦己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直到听到‘砰’地一声响亮的关门声，随即叶祖荣熟悉的声音传来，“悦己。”
  这一天一夜，再次听到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顾悦己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一眨眼就滴了下来。
  她努力忍着哽咽的声音，用往常的语气问道：“你妈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你怎么可能结婚呢？你是我男朋友，你和谁结婚？”
  那头沉默了。
  顾悦己想起有一次她和朋友说，她和叶祖荣吵不起架来，因为每次她很生气时叶祖荣就会安静不说话了，大家听了羡慕地说他们很甜蜜，叶祖荣让着他不和她吵，但是他们不知道，她是恨极了他每当遇到什么事情就装哑巴的样子。
  她终于火了，“说话！你到底做了什么！”
  那头一顿，用满是愧疚的语气说：“悦己，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顾悦己瞬间觉得冰冷，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她在湖边玩，掉到湖里，那透彻心骨的寒冷，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为什么？”
  叶祖荣又沉默了下来，他性格温吞，有时候说一句要想很久，她知道，她以前都耐心等着，但是她现在一秒也不愿等，“没什么好想的，是什么说什么，你立刻回答我！”
  这次他的确没再沉默了，“我前段时间带我爸妈去医院看病，医生说他们身体不好每个月都要吃药，我父母就希望我能在老家安定下来，和他们有个照应。”
  “就因为这样？”
  “这几年我真的觉得压力很大，就像在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反而背了一身债。”
  “我们不是在变好吗？你回家前我们的营业额已经在增加。”
  “没有用的，即使在增加每个月赚的钱，几年也还不清欠下的债。”
  “所以呢？这笔钱你想让我一个人还？”
  “不是的，你算算我们到底欠了多少钱，我和你一人一半，你把数目发给我，我存够钱了会还给你。”
  顾悦己像听了什么可笑的笑话，笑了，笑着笑着，笑出了声音，“叶祖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回家前我们还一起计划什么时候把钱还上，明年你带我回家过年。现在才2个月，2个月你告诉我你结婚了，你要和我划清界限，你觉得可笑吗？”
  “我知道，我欠你的我这辈子都还不上，或者欠款我负担更多点，不过我现在暂时没有，你要等……”
  “叶祖荣，我最后问你两个问题吧。”
  “嗯。”
  “你爱我吗？”
  那头停顿了两秒，“爱的。”
  “你爱你老婆吗？”
  这次停顿得更久，“会爱的。”
  顾悦己笑着把眼泪擦干，抽出纸巾把鼻涕擤干净，然后对着手机慢条斯理地说，
  “你搞错了，你谁都不爱，只爱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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