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
  裴淮远回来后，将四个孩子支开。
  “娘，我想问一下，安康已经八岁了，他两年前就应该上学了。浩南已经七岁，去年也应该上学。他们为什么一直没上学？”
  他这几年虽然没音讯，但在将他们带回来的时候，他将之前当兵拿到的大部分补贴给了自己母亲，足足两百块。
  担心他不在家，他还暗地里给他大嫂和二嫂每人五十块，希望她们能帮忙照顾一下裴安康四个。
  裴安康他们住的房子又脏又乱，他可以不计较。
  家里有好菜，四个孩子吃不到，他暂时也不想计较。
  但没上学这件事，他是怎么都没法不计较！
  “这些年来，家里收成不好，孩子多，经济紧张，安康和浩南上学的事，就稍微推后了一点。”
  裴母道，“我这总是在外干活，这两年家里的事都交给你大嫂了。”
  裴淮远转头，目光冷冷看着裴家大嫂，“大嫂！”
  裴家大嫂干笑一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家人要吃饭，不管什么都要钱，我都一分钱扳开两份花了，可没办法，学校学费贵，只能依次来上学。”
  “大嫂，什么叫依次来上学？”
  裴淮远双眸平静看着她。
  “就是按照年龄大小上学。你大侄子今年十六岁，今年高中；你大侄女今年十四，今年初中；老二家的老三，今年十一，上五年级；老二家的老四，今年九岁，上三年级。家里现在背书包就有这么多，我们家老大四死活说要读高中，考大学，他如果上个师范或者中专，现在都可以毕业，参加工作了！”
  裴家大嫂和裴淮远解释，言语之中都是歉意，特别说到自己儿子上高中的事，一脸无奈。
  但裴家二嫂却知道，与其说她大嫂一脸无奈，其实是在炫耀。
  整个公社能上高中的人寥寥无几，她家大侄子就是其中一个。
  且当初他高中的时候，是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市里最好高中的。
  录取通知书发下来那会，她大嫂风光无限。
  大侄子的老师也激动得不行，说这孩子上了这所高中，就等于考上了大学。因为这所市高中的同学，升学率90%，再差都能考上大专。
  只要上大专，以后就能吃国家粮，工作妥妥的。
  也是因为大哥儿子上了高中，婆婆觉得大嫂教子有方，索性将掌家之权给了大嫂。
  “大嫂说得对。但我记得小斌今年刚好七岁，比安康和浩南小。为什么小斌能上一年级，安康和浩南不能上？”
  裴淮远低沉声音缓缓响起。
  幽深眼眸瞬间冰冷。
  安康他们父亲将他们几个托付给他，跟着他，没过好日子也就算了，上学都耽误了两年。
  说不恼不怒不自责，那都是假的！
  裴小斌是大哥家三儿子，刚和他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他问了一下他母亲，证实了裴小斌上学的事。
  “……”裴家大嫂哑口无言，脸色难看。
  “大嫂既然做的大家长的话，那就要做到公平公正。为什么你的孩子全部都能上学，我的孩子一个都没上学？”
  裴家大嫂被裴淮远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一下哭了起来，“家里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我哪能时时刻刻顾得过来？”
  “你不在家，他们又没娘！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我操心？就因为家里经济紧张，没让你孩子上学，你就要这么责备我？”
  裴淮远眼眸沉沉，嘴角倏地扬起，道，“大嫂，还真感谢你的操心。操心的我的孩子，上桌都不敢吃菜！洗衣不敢放洗衣粉！衣服全是补丁，裤子屁股上都是洞。”
  裴家大嫂哭得更厉害。
  她怎么都没想到小叔子一回来，态度就如此犀利。
  一点面子都不给她，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她。
  “淮远，你对我意见这么大，那这个家你来当！”
  裴家大嫂索性撂挑子，“我这做多错多，做再多也没人感谢我，费力不讨好！”
  “大嫂这么急不当家，是因为气急败坏吧。”
  裴淮远眸眼冷冷的道。
  裴大嫂被他的话梗住心，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淮远，孩子们上学事，也是我疏忽了。这样，下学期，让安康、浩南都上一年级，你看怎么样？”
  裴母和裴淮远商量道。
  “聿城马上六岁了，下学期也要安排上一年级。”
  裴家大嫂一听，眼眸立马震惊了，“一个多三个上学的？学费都要几十块。”
  前些天林云初前未婚夫给他们送来的慰问金，就二十块。
  裴安康、裴浩南、裴聿城三个若真上学，她还要倒贴。
  “看大嫂的意思，这学还是上不起，是吧？”
  裴淮远反问。
  “上，上！孩子们都要上学！”裴母一锤定音。
  “谢谢母亲。”
  裴淮远起身离开。
  *
  夜间。
  裴家大房这边传出哭哭啼啼的声音。
  “当家的，你三弟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家多一个孩子上学，他这么看不惯？”
  “他这些年不在家，我们在家做牛做马，给他带孩子，给他养孩子。他一回来，就摆臭脸！”
  “他若觉得我们偏私，那就分家。那几个孩子，他想怎么带就怎么带！”
  “他这般处处针对我，这个家，我是怎么都呆不下去了。呜呜呜，你给我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