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里问的这个问题还真有点儿考验李卓的应变能力了。
  刚才他看似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就把魏立群等人弄走了，根本不符合工作程序，起码应该先从魏立群那里了解一下情况，搞清楚他们究竟是因为别人的举报还是其他原因要带走李卓。
  但在实际工作中，干纪委这种工作的人，尤其是一把手，在各县区从来都不缺眼线。
  换句话说，李卓是因为啥要被人家带走，魏立群是个啥货色，程万里心中是有数的。
  他现在只是想听李卓会怎么说。
  李卓在程万里叫人把魏立群弄走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他这个做法不合程序了，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对这件事情总要给个交代。
  他的交代很直接：“程书记，魏科长想带走我的原因是我违反了张书记不准我离开县里的指示。”
  他这话很有些学问。
  既没有提到“县纪委”这三个字，更没有说自己是违反了“有关规定”，把事情圈定在张兴学和魏立群个人身上。
  “哦？张兴学为什么不准你离开呢？”程万里两眼直直地盯着李卓，通常这都是给对方施加压力的一种手段。
  岳恺歌在一旁微微地翘起嘴角。
  “我琢磨可能是跟小石湾村的事情有关。”李卓这一次没说实话，把肯定的事情说成了有可能。
  他以为程万里会顺着他的话问起小石湾村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一来，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向这一位汇报那边的情况，来之前他都做了相应的准备。
  可是程万里显然不是很轻易就能被别人引导思路的人，端起茶碗呷了一口，不说话了。
  岳恺歌见状马上转移了话题，“那边的事情暂时先这样吧，到这里来喝茶的意思是想让你给程书记把把脉。”
  李卓搞不懂他说的“先这样”是啥意思，是按照目前的路子继续查下去，还是说稀里糊涂地放着？
  领导说话都这样，总要让你大量的耗费脑细胞才能理解透彻。
  可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李卓拎着小马扎靠近程万里坐下来。
  程万里见他上来就要诊脉，便问道：“你就不先问问我哪里不舒服吗？”
  他过去看过的大夫可都是这个套路，包括金满堂那一位。
  李卓笑着说道：“程书记，我不太喜欢按套路来，毕竟年轻嘛，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实际上啥也不是，不过习惯养成了，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了。”
  说着话，他的手指已经搭到了程万里的手腕上。
  标准的李氏诊脉法，左右两手各五息时间，随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岳恺歌，很是虚假地说道：“程书记这身体没啥毛病都没有，健康得很，只是在饮食方面还要注意一些，酒要少喝，烟最好不抽，凉的，硬的都尽量少吃。”
  这简直是万金油的说法，对任何一个人都有用。
  程万里忍着笑意板起脸，“就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李卓嘿嘿地笑着点头，又摇头，如同街头神棍一般。
  岳恺歌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领导的身体健康状况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是秘密，他开玩笑似的对程万里说道：“程书记，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程万里摆摆手，“还回避什么呀？你都知道的东西，小伙子，直说吧。”
  李卓这才缓缓地说道：“程书记，您在十六年前泡过水，而且泡的时间不短，至少八九个小时。”
  程万里的眼睛立刻就瞪大了，随即问道：“你对我的过去倒是很了解。”
  不然怎么可能说得这么详细？他现在有点不太满意这次的人选了，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旁边的岳恺歌。
  岳恺歌同样皱起了眉头，但他想听听李卓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李卓摇头，“程书记，了解领导的过去不是我的强项，我只能说，您泡过水这件事情，并不是您在每天晚上九点到十一点腿疼的根本原因，而且，右腿比左腿疼得更严重一些。”
  “啪嗒”程万里手中的茶碗掉在桌子上，茶水洒到了脚，有点烫，但他好像没知觉一样，两眼瞪得像铜铃。
  他这副震惊的样子，让旁边的岳恺歌都有点儿不敢相信地看向李卓。
  程万里确实被李卓惊到了。
  要说他十六年前泡过水这件事情知道的人挺多，知道他有腿疼毛病的人也不算少。
  但能把具体疼的时间说得如此精准，除了他的家人之外，其他人知之甚少了。
  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右腿比左腿疼得更严重一些，这是近期才开始的，他跟谁都没说过。
  震惊之余，他还是想进下确认一下李卓的医术，“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别的吗？”
  “有的，您从三年前开始，每天早上三点到五点钟，胃疼，不是很严重，但有气胀瘀滞现象。”
  李卓说到这里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往下说道：“您最近在吃四消丸，每天三次，嗯，今早没吃。这个药不适合您，换一样吧。”
  程万里彻底服了，今早没吃药是因为他实在是吃得烦了，偷偷地将那小药丸扔进了垃圾桶里，连老伴都以为他吃了。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开玩笑一般地问道：“那你能不能看出我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东西？”
  “有韭菜、鸡蛋，应该是三鲜馅的包子或饺子之类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程万里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李卓的肩膀，“你不当医生实在是可惜了。”
  李卓笑笑，没说什么，不当医生的原因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知道的人没几个。
  岳恺歌更关注程万里的病情，“你觉得该从哪里下手诊治比较好？”
  李卓毫不犹豫地给出方案：“因为是十五前年冬天受到的外伤导致寒气入体，只能通过针灸加外敷药物两种方案，不建议吃药，用处不大。”
  程万里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
  当天下午，李卓开着车跟在岳恺歌乘坐的车后，晚上十点半到了省城济安。
  让他颇为意外的是，他们竟然住进了上一次来省城时住的那家宾馆，也就是北山别墅区下面的红星大酒店。
  还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