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心难测
作者:风云老三    更新:2024-05-14 00:45
  暮春的艳阳烨然高照,路边的野花正自枯萎,田间的麦苗因干旱而显得无精打采,呼呼的风吹得杨树叶哗哗作响,去往泾州的白花花官道上,五骑疾驰而过,吸引着行人的目光。
  其中一位英俊的后生,双臂血迹斑斑,显然是挨揍后受伤了,伤口上还缠着绸缎条子,煞是惹眼,这便是青石帮的少帮主朱悠悠了。
  他“驾……驾”数声,催促胯下青骢马,追上前面的朱老犇,大声道:“爹,今日咱们非但一无所获,还在青石帮吃了亏,丢了脸面,孩儿与云啸势不两立!”
  朱老犇道:“谁说咱们一无所获?”
  朱悠悠道:“咱们求亲不成,又没抓到云啸,岂不是一无所获么?”
  朱老犇呵呵一笑道:“悠儿,你得会这个这个察言观色,还得会用脑子,你觉得云啸在济世帮如何?”
  朱悠悠想了想道:“我瞧曹贯之有些嫉妒他。”
  朱老犇点头道:“你还瞧出什么没有?”
  朱悠悠道:“那个云妙生,还有那个女当家似乎和云啸很亲近。”
  “还有呢?”
  朱悠悠摇摇头沉吟道:“孩儿再也看不出什么了。”
  朱老犇道:“以上你说得都对,不过,嫉妒云啸的不光是曹贯之,还有徐宗闵和刘贲,你想啊,假如你的属下比你本领大,比你的功劳高,你会怎么想?”
  朱悠悠想都未想道:“我得防着他!”
  “照啊,在朝堂之上,这个叫这个这个功高震主,古往今来,功劳太大的功臣是没几个有好下场的,白起,韩信,周亚夫,本朝的刘文静也算一个,有几个是得善终的?云啸往那几个人里头一站,就好比凤凰落进鸡窝里,徐宗闵、曹贯之、刘贲的的心思可不就和你一样?因此只要抓住机会,他们就会敲打云啸,尤其这次武林大会之后,他们对云啸更加忌惮,待时机成熟就会设法排挤他。”
  朱悠悠道:“可是济世帮刚有起色,仍然离不开云啸,他们要是把云啸敲打走了,济世帮岂不要完?”
  朱老犇嘿嘿一笑道:“人心就是如此啊!曹贯之不是不知道云啸是济世帮的顶梁柱子,可他就是怕云啸小瞧他、不伏他管,总忍不住千方百计地压制云啸。而徐宗闵则默许曹贯之这么做。你们瞧我在武林大会上对云啸十分亲热,心里定然不服气,嘿嘿,我那是故意做给徐宗闵看的。”
  朱悠悠恍然大悟道:“孩儿明白了,爹爹十分尊重云啸,却轻视徐宗闵,徐宗闵便是圣人,心里也会对云啸不满,方才曹贯之还提及了此事。爹爹这一招挑拨离间,着实高明!”
  朱老犇笑道:“你总算想通啦!此次咱们虽然求婚不成,也没能让云啸屈膝臣服,却给他来了个火上浇油,让他们更加离心离德,嘿嘿,眼下徐宗闵他们定然觉得云啸这小子不但傲气,而且不知道顾全大局,如此一来,他云啸还能在济世帮呆的下去么?离开了云啸,他济世帮不过是一只小小蚂蚁,只要咱们愿意,就能轻而易举捏死它。悠儿,你还能说咱们此行一无所获么?”
  朱悠悠摇摇头道:“得此失彼,也算不虚此行。可是……回去怎么跟妹妹说?推掉邱鹏的婚约已经够让她丢人啦,要是知道咱求亲不成,岂不要把她气炸?”
  朱老犇叹了口气道:“这闺女真是……没法子,跟她实话实说吧!”
  *****
  济世帮前厅之内,云妙生道:“三弟,你抱怨七弟高傲、不知顾全大局,其实有失偏颇。”
  曹贯之道:“怎么有失偏颇了?你瞧他那个倔样子,不听大哥和咱们的话,岂不是傲气么?徒然得罪朱老犇和青石帮,陷咱们于险境,岂不是不顾全大局么?”
  云妙生道:“三弟,你想他朱老犇为何要巴巴地跑来求亲?求亲不成又为何逼云啸下跪?”
  刘贲替曹贯之答道:“咱们济世帮今非昔比,他来求亲自然是为了与咱们结好,人家以盟主之尊求亲不成大失颜面,当然恼羞成怒,让七弟跪下道个歉也无可厚非吧?”
  云妙生微微一笑道:“三弟、四弟向来足智多谋,可对于朱老犇今日之所作所为却看得浅了。”
  曹贯之道:“请二哥说说,我们如何看得浅了。小弟洗耳恭听。”他口气中蕴含的不服气,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云妙生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茶道:“朱老犇前来求亲,可不是为了与济世帮结好。诸位想想,如果这门亲事成了,朱老犇是不是就成了七弟的老丈人了?”
  曹贯之道:“二哥净说笑,不是老丈人难道是老公公么?”众人都笑了起来。
  云妙生却没有笑,继续道:“他若成了七弟的老丈人,以后许多事七弟是不是得听他的?不光听他的,还得听他女儿的,七弟是个实诚人,讲孝道,讲义气,少不得要受他们父女钳制,钳制了七弟,是不是就能钳制咱们济世帮了?咱们济世帮刚有点起色,倘若被他们这么一钳制……”云妙生抬起双手,做了一个掐的动作,“那还有什么做头?到时候,朱老犇肯定会想法子让咱们与七弟越来越疏远,一旦时机成熟,他就会把七弟从济世帮挖走,纳入自己麾下。到时候,咱们济世帮要么依附于青石帮做个傀儡,要么自生自灭。”
  听了云妙生这一席话,众人不再吭声,都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徐宗闵叹道:“二弟思虑深远,非我等能及啊。”
  曹贯之向云啸道:“七弟,你若是成了朱老犇的女婿,会背叛本帮么?”
  云啸茫然摇了摇头道:“还真不好说。”
  曹贯之哼了一声道:“你果然存有反心,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忘了当初落魄的时候我们是怎么收留你、如何照顾你的了么?”
  云啸道:“众位的恩德,俺没齿难忘,无论发生什么,俺都不会坑害诸位哥哥、姐姐,只不过二哥说得有理,俺要是真成了朱老犇的女婿,必定会身不由己,离开济世帮。正因为如此,俺才坚决不做朱老犇的女婿!”云啸这话里有调侃意味,逗得高茹英抿着嘴笑了起来。
  曹贯之撇了撇嘴,想说话却没有说出口。
  云妙生道:“七弟说的是实话,别说七弟年轻,就算是三弟、四弟,还有出门在外的五弟,一旦坠入朱老犇毂中,恐怕也身不由己,且不说朱老拐、朱老犇的手段,光娇妻的耳旁风都够你们受的!”
  这番话说得曹贯之低头不言,刘贲则频频点头。
  徐宗闵笑道:“别说几位兄弟,就连小可都经受不住,七弟不答应这门亲事实乃明智之举,都是做哥哥的一时糊涂,在心里错怪了七弟。”说着,向云啸叉了叉手,云啸连忙站起来还礼,连说不敢当。
  曹贯之道:“就算他这一条做得对,可是死倔着不跪下道个歉,以致于得罪人家也是不该!”
  云妙生道:“三弟,此事七弟做得也很对!本来嘛,男女婚事就得你情我愿,他朱老犇提亲,七弟不答应,这有何过错么?他朱老犇又不是皇帝老儿,让谁做驸马谁就得做,七弟本就不用向他道歉。”说着,他把目光停留在曹贯之身上,那意思是说,不是你让七弟道歉才惹出事的么?曹贯之浑身不自在,只好低头饮茶。云妙生接着道:“可他朱老犇为何非要逼着七弟跪着道歉呢?这便是驭人之术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一旦七弟跪了,骨气必然受到折损,从今而后,见了他朱老犇都要矮上一头,直至不由自主地顺从他。朱老犇就是想借此来摧折七弟,七弟若屈服了,青石帮的人肯定会在江湖上散播谣言说,云啸在济世帮总舵对盟主俯首帖耳,向盟主下跪,到那时候,咱们兄弟脸上有光么?”
  刘贲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深情,徐宗闵点头道:“二弟所言,真是鞭辟入里,令人深思啊。”
  曹贯之一直躲避云妙生的目光,云妙生却不愿放过他,继续道:“朱老犇这个老江湖,一看三弟、四弟都责怪云啸,便抬出盟主号令,号令不成更动起了手,抓咱们做人质以胁迫七弟。他这一招的确高明:其一,若成功,要么令其弟臣服,要么干脆带走他,哼,七弟若被他带走了,哪里会有好下场?七弟若是没了,咱济世帮便难以生存;其二,他算准了七弟会反抗,如此以来,就能让咱们觉得七弟傲气,不知顾全大局,以此来挑拨离间。嘿嘿,他哪里料到七弟武功出神入化,竟一招制住了他的儿子,反让他自讨没趣。不过,七弟他是没带走,可挑拨离间这一招却奏效了。”说罢,目露精光,看看曹贯之,又看看刘贲。
  刘贲道:“二哥教训得是,小弟知错了!小弟方才还说,卜算帮派之争非我所长,是实话吧?太他-娘难了。”
  曹贯之低下头去,一声也不再吭。
  高茹英叹了口气道:“这些尔虞我诈的手段着实令人费心,看来我不是混江湖的料,还是老老实实开我的小酒馆吧。”
  徐宗闵道:“六妹别这么说,你方才一直都站在七弟一边,足见比我们都高明。”
  高茹英道:“嗨,高明什么?我头脑愚钝,根本没想到求亲等这好事竟蕴含那么多关节,只不过将心比心,觉着七弟钟情鱼文秋,拒绝这婚事理所应当,咱怎能逼着他换婆娘呢?”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众人聊了半个下午,才各自散去,经历了上午的刀光剑影,他们都想歇息歇息。
  云啸跟着高茹英回到酒馆,小石头、小莲头正蹲在地上抓石子嬉戏,看到二人回来,高兴得跳了起来,叽叽喳喳好一阵子。
  高茹英收了歇业的牌子,几个人卷起袖子忙活起来,杀鸡炖肉、洗菜筛酒,再过一会,就要有酒客食客光临了,得赶紧准备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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