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色艺双绝
作者:风云老三    更新:2024-05-14 00:45
  按惯例,芙蓉园大会分为四轮:
  第一轮,曰天女散花,姑娘们各自施展绝技,或歌或舞,或吹或弹,吸引子弟游人,挣红绡缠头,以半个时辰为限。
  第二轮,曰走马观花,七名考官,主考官杨国忠不动,其余六名考官分作两班,一班往东,一班往西,姑娘们在各家船头等待,考官们的船走到哪位姑娘面前,哪位姑娘便自报家门,展现缠头多寡,表演才艺,三名考官当即评出等级,最终选出九九八十一位上榜姑娘。
  第三轮,曰对月赏花,凡上榜姑娘,考官将逐一观其貌、赏其才、听其言、视其礼,评选出一、二两等,第一等三九二十七人,剩余为二等。
  第四轮,曰把酒品花,细细考校第一等二十七人诗词、文采、歌舞、器乐,决花魁,定亚季。
  花魁名利双收,奖御赐匾额一块,其上御笔亲书“花国魁首”金字,黄金二十两,白银二百两,锦缎二十匹。
  亚卿奖匾额一块,上书“花国卿相”,黄金十两,白银一百两,锦缎十匹。
  季媛奖匾额一块,上书“花国名媛”,黄金五两,白银五十两,锦缎五匹。
  其他入一等者,奖白银二十两,锦帕十方,诗扇十柄。
  入二等者奖白银十两,锦帕五方,诗扇五柄。
  明日,芙蓉园大会名次花榜将在长安城内各处张贴,势必轰动数日。
  这一轮最是热闹,皓月之下,曲江池曲乐沸腾,群美起舞,歌声此起彼落,令人眼花缭乱,逸兴横飞。游人们一会在这里驻足,一会跑到那里观望,都不知道瞧哪个好。缠头如流水般传向鱼文秋所在的画船,这边玉音儿和杨翠儿也各自得了不少。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进入第二轮走马观花。
  但听两声锣响,曲江池上顿时安静下来,两班考官分别带着一名书记官,登上两艘小船,小船徐徐开动,后面有许多好事之徒乘扁舟跟着,一时间万籁俱静,整个芙蓉园中,只闻船桨划水声。
  考官所到之处,乐声、歌声顿起,或悠扬、或低沉、或欢快、或悲切;亦有舞者闻曲起舞,或曼妙,或妖冶,长袖挥洒,披帛轻摆。周围观者的目光逐佳丽流转,心潮随妙音起伏,声已断而意犹未尽,歌未绝而情思已远,喝彩声阵阵。
  来到拥翠院画船前的三名考官之中,有一人腰悬长剑,手执酒杯,举止潇洒落拓,天生一股豪迈,剑眉入鬓,容貌英俊,三柳髭须飘然。云啸暗想,这是否就是那爱剑爱酒的李太白?
  走马观花完毕,皓月已近中天,八十一位姑娘选出,有人欢喜有人愁,愁的或不声不响生闷气,或在船舱中跺脚骂人。欢喜的,笑容满面,拍手称快,自有孤老、相好的、常客为其雀跃欢呼,争相庆贺。
  玉音儿、杨翠儿都在榜上,有不少客人前来祝贺,祁鸨娘乐得合不拢嘴。
  鱼文秋自然也被选中,其所在画船,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忙乱一阵,曲江池上各画船重新调整位置,凡是船上有姑娘被选中的,都围着东岸,排成半圈。考官们所在的大船,就在半圈中央,靠东岸停泊,以便对月赏花。
  如此一来,游人们都挤在了东岸,人山人海,摩肩擦背,就连树上都爬满了人,人们指指这位姐儿,点点那位姑娘,品头论足,乱嚷嚷人声鼎沸,一个个目光闪烁。
  又是两声锣响,逐渐阒无人声。
  此时月色正好,有司命各船只在船头点上两盏纱灯,其余灯火,一律熄灭。月光如水银一般倾泻下来,与昏黄灯光交织一起,透过池面上氤氲的轻纱薄雾,营造出亦真亦幻、虚无缥缈的瑶台仙境。
  每一位姑娘,都要从船舱走到船头走上一个来回,好让考官观其姿容;倘若考官觉得姿容堪称一流,便示意姑娘施展才艺,此谓赏其才;才艺过关,还要答考官提出的问题,这便是听其言、视其礼。
  这八十一位姑娘,来自天南海北,其中还有三位日本姑娘、两位西域姐儿、一位波斯姐儿,当真个个如瑶台仙子,或手执团扇,或臂抱如意,或臂搭拂尘,盈盈而来,飘飘而去。有的姑娘,风仪清雅,有的姑娘,姿态万端,有的姑娘,眉目含情,有的姑娘,一颦一笑都能令人怦然心动……
  也有的姑娘集诸多长处于一身,尤其鱼文秋,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天然去雕饰,观其容时,众人屏住呼吸,赏其才时,众人如痴如醉,听其音时,众人如沐春风,尤其她眉宇间那一丝愁绪,衬着此时景色,更让人瞧得欲罢不能。如果说欣赏其他姐儿时众人心中还有些“淫”的意思,那么见到鱼文秋,心中则只剩下一个“美”或者“惜”字。
  鱼文秋软语轻柔,大大方方、流流利利回答完考官问题,裣衽退去,四周一片寂静,这时,就听考官中有人喉咙里咕咚一声,那是侍御史杨国忠在大吞口水。
  在观者的恍恍惚惚中,第三轮结束。
  很快,排名出来,杨翠儿、玉音儿均入选一等,拥翠院的成绩,从未这么好过。祁鸨娘欢喜得直掉眼泪。
  第四轮,一等二十七人更是使尽浑身解数,依题作赋,拈韵作诗,出口成章、七步吟诗者大有人在,每闻妙言佳句,李太白就会饮一杯酒,高声赞扬,言之有物,语意恳切。其余考官,除杨国忠有些晕头转向外,亦均抚掌点头,面露喜色。
  鱼文秋诗赋出众,李太白为之至少喝了六杯酒,上一轮她的琴声令观者无不沉醉,那倒也罢了,毕竟论琴技长安城无人能出其左右,正当众人静等她琴声再次响起时,一名垂髫童子却递给她一把琵琶。
  京城善琵琶者,公推丽仙院韩楚儿为最佳,在观者心目中,倘若今夜有人能和鱼文秋争夺花魁,那必是韩楚儿无疑!韩楚儿以下,琵琶高手还有苏小浣、陈举举、楚灵玉……甚至拥翠院的玉音儿,没有谁听说鱼文秋还擅长琵琶,她这是要做什么?为何以己之短攻人之长?
  在众人疑问中,鱼文秋端坐船头,未弹先歌,一开口,众人七魂先走了两魄。
  其中最惊最喜之人当属李太白,原来鱼文秋唱的,正是他得意诗作《蜀道难》。
  鱼文秋唱至“难于上青天”一句时,天字未绝,琵琶声起,她声音软糯婉转,琵琶声却荡气回肠,歌声在琵琶声中荡漾回旋,犹如雾绕山峦,水流溪涧,秀丽与巍峨,雅致与雄浑,互相浸润,兼而有之。
  唱到“可以横绝峨眉巅”时,琵琶声渐渐急切,越发艰险的前途被表现的淋漓尽致,而歌声始终从容不迫,原来诗歌中包含的那种身处险境时的惶悚荡然无存,声虽软而意志甚坚,意在词中,韵在意外。最后,“早还家”蕴含喜悦,“长咨嗟”透出释怀。
  一曲终了,所有人神魂颠倒,忘记喝彩。
  李太白怔怔看着粼粼波光,似有所思,若有所悟,他仕途多舛,敢于抱负难展,常怀愤懑之念,时有避世之意,这首曲子,唱进了他的心灵深处,既有鼓励又有安慰,令他感慨颇多。
  杨国忠一声:“妙!”把众人提醒,喝彩声如潮水般涌入曲江池。
  看来本届芙蓉园大会的花魁,非鱼文秋莫属了。
  考官们聚首低语,观者们议论纷纷。
  这时更鼓声传来,才晓得已到四更天,那轮圆月,正冉冉西坠。
  少顷,名次出来,赞礼官正要宣读,忽然一个人喊道:“且慢!”说着跳上船去,看了看榜单,又附到杨国忠耳边说了几句话,杨国忠面现不豫之色。
  有认识的道:“那不是李宰相府上的家人么?”
  有人道:“李宰相的大公子李岫是储秀院苏小浣的孤老,鱼文秋这到手的花魁看来要让给她了。”
  杨国忠又把考官们聚在一起商议一番,李太白把手中酒杯“啪”地摔在了甲板上,显得非常气愤。
  赞礼官终于宣读名次,果不其然,苏小浣荣膺花魁,鱼文秋屈居第二,韩楚儿位列第三,拥翠院的杨翠儿居第十,玉音儿居第十六。
  宣读未了,周围便已炸开了锅。
  便在这时,北边突然有人大喊道:“皇帝驾到!”
  杨国忠等人立刻上岸迎接,百姓们忙不迭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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