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上午。
  钟辉正开着院常委会，院办刘主任突然闯进了会议室，径直来到钟辉身前，附在其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
  “哦，会议暂停一下，我去给市里领导回个电话。”
  电话是秋秘书长打过来，听说钟院长在开会，没说什么事，只是交待了一声，让钟辉开完会给他回个电话。
  回到办公室，钟辉稍作整理，随即将电话打到了秋秘书长的办公室。
  “领导打电话给我，有何指示呢？”
  “是这样，钟院长，有个台商啊，打算在咱们彭州投资搞一个海鲜批发市场，已经跟市里招商部门签订了合同……”
  跟我附院有个屁的关系……钟辉嘴巴上应承道：“这是个好事情啊。”
  “事是好事，可人不是个好人……”
  秋领导先说了句玩笑，随后点明了他的目的：
  “这位台商林老板啊，是个肝硬化的病人，他听说你们医院新上马了一个医疗技术，对肝硬化的治疗很有作用，所以就拜托我向钟院长求个情，希望能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快给他安排住院接受治疗。哦对了，费用方面不需要照顾，该怎么收费就怎么收费好了，人家林老板不在乎那点医疗费。”
  钟辉颇有些为难。
  干细胞的安全性无需担忧，有效性也不必怀疑，这一点，他百分百的相信张祎。
  只是，涉及到了台商，会不会生出什么意料不到的麻烦事呢？
  但领导既然已经开了口，他又不能回绝，只得答应了下来。
  匆匆回到了会议室，继续主持院常委会，待会议结束，钟辉把张宇琦留了下来。
  一听说事关干细胞，张宇琦立马拿出手机，打给了细胞实验室。
  十分钟后，张祎赶到了行政三楼的小会议室。
  张宇琦把钟院长刚才跟他说的话，转达给了张祎。
  “这个林老板，能量还蛮大的嘛……”
  张祎感慨之后，将昨天在肝胆外科和秦主任一起为这位林老板会诊的过程，向两位院长做了简洁汇报。
  “安全性肯定没的说，疗效方面，我估计他这种药物毒性导致的肝硬化，比起酒精性肝硬化或者病毒性肝硬化来，还要好一些。只是不收费觉得憋屈，收费又怕给医院添麻烦，所以就把皮球踢给了二位院长，没想到人家林老板竟然给咱们使了一招泰山压顶。”
  得知原委的钟辉反倒放松了下来，笑道：“这泰山我可没能扛得住，电话里已经答应了秋领导，这样吧，你那边培养的细胞要是够用的话，就把他收下来好了。”
  张宇琦道：“那费用呢？收还是不收？”
  钟辉只犹豫了一秒钟，便做出了决定：“收！为什么不收？至于收多少合适……”
  张祎立马伸出了三根手指：“我一份两千万单位的细胞培养出来，不算实验室和设备折旧，也不算人力和场地的费用，单试剂耗材的成本就达到了三千多，所以这收费标准不能低于三万块。”
  钟辉点了点头：“那就暂定三万好了。”
  ……
  陶彩蝶似乎是个天生进实验室的料，不单学习起细胞培养非常轻松，只一遍就学了个大差不离，而且对钻实验室捣鼓那些瓶瓶罐罐有着极为高涨的热情。
  都不用张祎交待，主动把十多种试剂撕掉了标签，依照添加次序贴上了编号。
  “这样，别人就不好偷你的细胞培养技术了。”
  张祎有点懵，他是真没想到，陶彩蝶竟然想到了他前面。
  “可你已经学会了呀，真要有人想偷我的细胞培养技术，那只需要把你给抓了，不就等于把技术搞到手了么？”
  陶彩蝶瞬间化作嘤嘤怪：“我好怕，不会真有人要抓我吧……”
  张祎横眉冷对，呵斥道：“意思下就行了哈，没看我正在忙着写论文吗？”
  陶彩蝶留下一串咯咯咯，跑回实验室继续做她喜欢的事。
  眼下这个时代，当医生的对论文的需求还不是那么大。住院医晋升主治医，只需要在省级期刊上发表两篇文章即可达标。
  彭医的院报，便是省级期刊。
  所以对附院医生来说，这道门槛形同虚设。
  等到了主治医晋升副主任医师时，则需要至少一篇国家级期刊文章。
  这就有点难度了。
  但难度也没多大。
  国家级期刊并非只有中华牌，帝都、魔都、包括脚都，还是有不少医学杂志属于国家级别。
  花点钱，总是能达到职称晋升的要求。
  但高校扩招之后，各行各业都开始内卷，医疗行业亦不例外。
  大约在06/07年那会儿，医生们再发表文章，连中华牌都不怎么香了，只因为业内引进了SCI概念，一篇医学文章若是没得SCI分数，等同垃圾。（注释：）
  而中华牌……
  张祎记得，口罩前的一年，中华外科杂志的SCI分数还是个可怜兮兮的两点几分。
  而世界顶级医学期刊，至少是20分起步。
  来到了10年前后，社会上出现了一个崭新的行业，这一行的从业人员相当稀少，但个个收入颇丰。
  专门替临床医生撰写论文并负责发表，SCI评分5分以下，收取费用2-3万，5分以上，1分1万。
  这是外科领域的价格，内科写文章要容易些，所以价格也稍微低了点，但低也低不了多少，打上个九折就已经了不得了。
  坦诚相告，上一个人生剧本中，张祎为了顺利当上彭医的正教授，买过两篇文章，一篇5分，另一篇还是5分。
  5分是道坎，低于5分的文章不值钱，高过5分的文章又太贵。
  不是花不起那份钱，而是5分更有性价比。
  同别的医生不一样，别的医生买文章，买过也就买过了，只记得一个文章题目便已足够。
  可张祎却对买来的文章做了细致的研究学习，人家的文章格式，人家的专业措辞，人家的表述技巧……
  以至于他成功晋升正教授后，亲自操刀，五年时间发表了八篇文章，SCI总分达到了七十分之多，最高一篇文章，拿到了14分。
  那还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玩科研，现在则是走在人家前面搞学术，再写出来的文章，那还不得是个20分起步？
  ……
  注释：科学引文索引（Science Citation IndexTM，简称SCI），是美国科学信息研究所（ Institute for Scientific Information，简称ISI）出版的一部世界著名的期刊文献检索工具。别的行业不太清楚，在医学界，SCI又称为影响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