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辉跟楚国庆的关系不单不熟，二人之间还结过一道梁子。
  这道梁子说起来还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附院地处市中心，当时尚未启动扩建工程，空间十分逼仄，所以一直没开展放疗专业。
  而市三院和市中心医院的放疗科却搞得红红火火，严重威胁到了附院肿瘤学科的发展。
  放疗专业所用到的设备大多是直线加速器，这玩意跟CT一样，使用的都是X光射线，但强度上要比CT大了几百倍。
  因而，机房建造起来的要求相当之高，而且，距离上要跟附近居民住宅保持两百米以上，否则肯定过不了环评。
  钟辉本想着等医院完成了扩建工程，有了足够空间再上马直线加速器。可是，九五年底九六年初，彭州医疗市场杀出了一匹黑马。
  原先名不见经传的矿务集团总医院上来了一位新院长，新院长锐利改革，大力推行医院同外部资本的合作，一口气上马了十多个新项目。
  其中，放疗项目最为亮眼。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老板，直接投放了一台价值过千万的瓦里安直线加速器，使得该院放疗科的硬件设备一跃成为全省领先。
  钟辉立时觉察到了危机。
  附院若不及时出手，参与到这场放疗专业设备竞赛中来，恐怕两年之后，肿瘤放疗这块蛋糕，就再也没了附院的份。
  经过缜密调研及分析，钟辉决定不同其他医院在直线加速器设备上赛跑，而是另辟捷径，准备引进国产伽马刀。
  然而，设计于外科大楼负一层的机房建好了，环评也通过了，项目却卡在了楚国庆那边，说必须拿到甲类大型医疗设备许可证，方能上马伽马刀。
  眼下，外科大楼即将投入使用，伽马刀厂家的设备也早就准备妥当，可楚国庆要求的甲类大型医疗设备许可证迟迟不肯签发。
  张宇琦上午跟钟辉汇报时，特意提到了此事，说张祎这一招不单可以让楚领导无功而返，还可以顺便把伽马刀也给解决掉。
  这让钟辉怎能不在心中乐开了花？
  三点一刻，打过了一个小盹的楚国庆，精神抖擞带着俩部下，坐车驶入了附院大门。
  迟到了吗？
  不！
  说好的是半小时后，至于是三十分钟还是四十分钟，又或是一个小时，不都是半个小时后嘛。
  钟院长领着一帮人等在了行政楼门口。
  下了车，先是两句例行寒暄，楚国庆直奔主题，指示道：
  “给我腾出一间会议室，把贵院近两年上马的新项目资料一并拿来，我这次下来巡查，时间紧任务重，咱们最好少务点虚，多务点实。”
  钟辉点头称是，引着三位厅里领导上了三楼，请进了小会议室。
  会议桌上，早已经摆放了厚厚一沓资料，最上面一份，赫然就是楚国庆此行的目标。
  间充质干细胞。
  楚国庆按耐住心中急切，装模作样花了三十来分钟，将这厚厚一摞项目资料粗略看了一遍，随后向给领导端茶倒水的院办小姑娘道：
  “可以了，去把你们钟院长还有分管业务的副院长叫过来吧。”
  院办小姑娘领命而去。
  楚国庆喝了口茶，再点了根烟，将早已打好的腹稿在心中又温习了一遍。
  也就是三两分钟，小会议室的房门被推开，楚国庆还以为是钟辉来了，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却不由打了个怔。
  “你是……”
  进门的是一年轻医生，身上穿的倒是印有附院标志的白大褂，但没挂工牌。
  “我叫张祎，是附院干细胞项目的负责人，楚副厅，我能否占用您几分钟的时间，跟您单独说几句话呢？”
  楚国庆眉头一皱，随即意识到面前这小子大概率是想会路他。于是做出一副道貌凛然模样，正颜厉色回应道：
  “马上就会有一个关于你们医院医疗新项目的总结会，你想说什么，可以通过你们钟院长向我转述。”
  张祎不屑一笑，强行上前，附在楚国庆耳边小声说了个人名。
  楚国庆脸上倏变，不敢置信看了眼张祎。
  张祎淡然一笑，以眼神质询楚国庆，你丫是想把事情闹大，还是想息事宁人？
  楚国庆呆愣了几秒钟，最终挥了挥手，喝令他两名部下出门等候。
  张祎可没得什么特异功能，也没得什么金手指，可以做得到控制楚国庆的思维意识。
  他之所以能迫使楚国庆屈服，无非是发挥了一下重生者‘未卜先知’的能耐。
  05年，他还在攻读博士，楚国庆一案在省城闹了个满城风雨。
  那年底，省城所有同医疗相关的单位，都要认真研讨此案并从楚国庆身上汲取教训。
  身为刚向组织递交了申请的进步青年，张祎更是学习了三遍，对曝光出来的此案细节，可谓是记忆犹新。
  随便拎出一二，只需要注意下时间发生在九八年前，便足以令楚领导胆战心惊并俯首称臣。
  十五分钟后。
  小会议室的房门再次打开。
  一老一小面带真诚笑容携手而出，正巧遇见了匆匆赶来开会的附院数位院领导。
  楚国庆满面荣光，呵呵笑道：
  “都不用进会议室了，我简短说两句就行，经过检查，你们附院的医疗新项目虽然存在瑕疵，但基本上符合政策规定……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们医院伽马刀项目归哪位副院长负责呢？”
  钟辉一个眼神抛出，张宇琦立马站了出来。
  “张副院长啊，你下个礼拜辛苦去趟省厅吧，这甲类大型医疗设备许可证需要部里批准，一时半会恐怕是难有进展。不过呢，项目总不能停滞不前，不是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设备上马嘛，那就先弄个临时许可证好了。”
  张宇琦‘激动万分’，连忙上前以双手握住了楚国庆的单手：“楚厅啊，真是太感谢您了！”
  钟辉也笑着上前同楚国庆握了手，并盛情邀请楚领导晚上务必赏光赴宴。
  楚国庆心想那秦老友的饭肯定是吃不成了，饭后的节目更是别想了，再偷空瞥了眼身旁的张祎，又特么察觉到了威胁的意味，于是便畅快答应了钟院长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