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职场失意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吗?
作者:王强    更新:2021-11-13 20:49
  案例回顾
  ——改编自《圈子圈套》第七章
  国贸中心西边的星巴克咖啡馆里,洪钧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边,他在等一个人。
  马上就到“十一”了,洪钧“失业”已经整整四十天了。他本来是ICE公司的销售总监,并代行ICE在中国的首席代表职权,就在即将被“扶正”为正式的首席代表的前一天,他以为已成囊中之物的与合智集团的大合同却丢了,被对手科曼公司瞒天过海地欺骗了。洪钧不可能在ICE再呆下去,但他没有主动辞职,而是选择了让他的老板把他解雇。如果洪钧愿意辞职,面子上虽然好看得多,但他当初和ICE签的合同中的“非竞争性条款”就将生效,在一段时期内洪钧不能去ICE的竞争对手公司工作。圈子就这么小,就这么几家像样的公司,都是ICE的竞争对手,如果洪钧哪家也不能去,就只能离开自己已耕耘十年之久的行业,换个环境重新开始。洪钧不愿意这样,他知道自己的价值和这个行业联系得有多么紧,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洪钧舍不得这个行业,他宁可让ICE公司把他开掉,来换得一个自由身,就是为了可以加入ICE的竞争对手,留在这个行业里以求东山再起。
  洪钧这四十天里没找工作,他在等工作来找他。从ICE出来后,死对头科曼公司他是不能去也不想去的,只剩一家维西尔公司可去,洪钧就是在等维西尔的人来找他。终于,就在昨天,他接到了维西尔中国区总经理,那个台湾人杰森的电话,杰森专门从上海飞来北京找他了。
  国贸这一带洪钧太熟悉了,所以昨晚杰森在电话里提议在这儿见面的时候,洪钧就说圈子里的人常去国贸星巴克的,很容易碰到熟人,能不能换个地方。杰森很不以为然,大大咧咧地说被人看见有什么关系,你洪钧已经不在ICE了,咱们就是朋友小聚,又不是竞争对手私下密谈。洪钧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他知道杰森一定明白,以他们俩现在的状况,凡是认识他俩的人只要看到他们坐在一起谈事,都能立刻猜出他们是在谈什么,他总感觉杰森有种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而且好像就是有意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似的,但洪钧没再说什么。
  两点过五分了,杰森还没有到,洪钧静静地等。又过了五分钟,洪钧看见一个人冲进了星巴克,脚步定在门口,四处张望着。洪钧认出是杰森,虽然他们没有单独呆过,但以前在各种公开场合已经见过不少次了。洪钧站起来,冲杰森挥着手,杰森也看见了洪钧,便走了过来。
  杰森身材不高,虽然不算胖,但也已经有了肚子,只是在四十多岁的男人里面肚子还不算太大,脸上皮肤显得有些黑,皱纹不少,似乎是因为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沧桑,洪钧脑子里突然跳出来一个词:“渔民!”洪钧忙想把这个念头甩掉,可发现这印象却已经好像牢牢地刻在脑子里了。杰森穿着白衬衫,打了条领带,领带看来是被有意松开了些,能看到衬衫最上面的纽扣也解开了,洪钧估计他是赶过来的时候走得有些出汗了。
  杰森走过来,咧着嘴笑着,用手指着洪钧说:“Jim,是吧?终于见面了。”似乎是头一次见面的样子。洪钧又觉得不太舒服,杰森装出多忘事的样子,好像就说明他是贵人了,也可能杰森觉得今天的洪钧是“新洪钧”,不是以前见过的那个了。
  洪钧笑了一下,伸手和杰森先探过来的手握了一下,没想到杰森非常用力地攥着洪钧的手,像是攥着个握力器正想打破自己握力的最好成绩。
  洪钧真想立刻把手抽出来,但他忍住了,也加力握了一下杰森的手,杰森便放开了。两个人都坐了下来,洪钧在桌子底下活动着右手仍有些发麻的手掌和手指,心想,看来外企圈子里有这种臭毛病的真是为数不少,不知道是在哪儿学的,都要通过使劲地握手体现自己热情、坚定、强有力、有魄力,结果让握手变成了“攥手”。
  杰森去柜台端了一杯拿铁咖啡回来,落了座,脸上洋溢着一丝笑容,看了洪钧几秒钟,才开口说:“久仰你的大名,只是以前一直没有这样子的机会,能这样子和你好好聊一。”
  洪钧看着杰森,脸上露出不卑不亢的平和的笑容,等着杰森接着说。
  “听说你离开了ICE,有没有弄得你不太愉快?究竟怎么回事呢?”
  洪钧回答:“ICE终止了和我的合同,没有什么不愉快,情况我相信和你听说的一样,不会差很多。”
  杰森笑了,说:“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洪钧看着杰森摇头晃脑地说着这些酸溜溜的文辞儿,又感觉到杰森似乎有一种得意的神气,他仍然笑着没有说话。
  杰森说:“来维西尔吧,我们合作。”
  洪钧没想到杰森冷不丁径直切入主题,一丝试探和铺垫都没有,被他弄得一愣,心里倒有些喜欢这种直率的风格,这是洪钧头一次觉得杰森身上有些闪光之处。洪钧没有回答,因为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他继续面带笑容,等着杰森往下说。
  杰森说:“其实我一直很欣赏你,圈子这样小,以前维西尔和ICE差不多在哪个项目上都会碰到,有时候你们赢,有时候我们赢,当然有时候是科曼赢了,就像这次的合智这样子。我一直很留意你,很欣赏你的能力,也很欣赏你的为人,我是一直希望我们能有机会一起合作这样子。”
  洪钧心里暗笑,他又一次感觉到了杰森似乎掩饰不住他的幸灾乐祸,难道是洪钧自己过于敏感了?以前洪钧是ICE在中国的一把手,杰森是维西尔在中国的一把手,在两家直接竞争对手的一把手之间要想有所合作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洪钧的“落魄”,倒的确创造了两人“合作”的机会,一个杰森可以“收容”洪钧的机会。
  杰森并没有想听洪钧答话,而是自己继续着他的独白:“说老实话,我们维西尔公司的产品其实蛮好,只是我们的销售团队比较年轻,没有经验,结果销售老是做得这样子,所以我这次是来请你大驾出马,帮我带一带销售这个team。我刚一听说你离开了ICE就想立刻过来请你,又担心你可能也想休整一下这样子,这次是专门来北京请你出山。”
  洪钧很明白,杰森肯定是动了脑筋才拖到现在来找自己谈的,杰森是觉得如果太早就急于来找洪钧,会让洪钧自我感觉良好,会端架子、要条件,杰森就是要等洪钧求职四处碰壁,心灰意冷、走投无路之际,再来轻易“收编”的,杰森肯定还曾经盼着洪钧主动找上门去到维西尔求职,却见洪钧一直没动静才主动来约的。洪钧暗自感叹自己熬的那四十天还算没有白熬,终于把杰森熬得受不住,主动来找自己了。
  洪钧不能再不说话了,便很诚恳地说:“杰森,我对维西尔公司一直印象很好。以前没和您直接打过交道,但听过圈子里不少朋友说起过您,我也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和您多接触。”洪钧很自然地称起了“您”,可是昨晚在电话里、还有刚才见面时洪钧都是称“你”的,现在既然双方已经在谈即将开始的“上下级”合作,洪钧便开始改了口。
  洪钧接着说:“其实我离开ICE的时候,就想去找您毛遂自荐的,可是一方面觉得冒昧,怕被您拒绝,接连受打击;另一方面也是想趁机休息一下,因为以后不管是开始在哪家公司做事,恐怕就再也没有轻闲的时候了。”
  杰森笑起来,他很开心,指着洪钧说:“你这个Jim,乱讲,我怎么会拒绝你呢?我还怕你另谋高就了呢。”
  洪钧觉得双方的诚意已经充分表达,气氛也已经足够亲热,该是谈正事和细节的时候了,便不想再嘻嘻哈哈,问道:“杰森,您希望我来维西尔做什么呢?”
  杰森咳嗽了一声,喝了一口咖啡,又清了清嗓子,他这连着的三个准备动作让洪钧隐约地又感觉不舒服了,他听见杰森说:“我们维西尔北京这个team尤其弱一些,我人又在上海,老往这边跑都照顾不过来,我就是要请你一定来帮我带一带北京这个team,这样子。”
  洪钧一下子呆住了,心里猛地一沉,从昨天接到电话到刚才的所有设想全错了,他没想到杰森只是给他一个北京地区销售经理的位置,他一直以为他会被杰森请到维西尔做中国区的销售总监。洪钧做的思想准备是从ICE的一把手到维西尔做销售总监,成为杰森的几个下属之一,最多只能当个二把手,这在洪钧看来已经是降格以求,“屈就”了。没想到,这么下决心准备“屈就”,看来都太乐观了,都远不够“屈”。
  洪钧还愣着,他不想掩饰,不想让自己一下子装得自然起来,他必须让杰森知道他的感受。杰森早就看到了,忙解释说:“Jim,我了解你的能力,我这样子也是仔细考量过的。你来带维西尔北京的团队,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你就是把上海和广州的团队都带起来,能力也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你刚来,维西尔的情况你还不了解,上海和广州的两个teamleader蛮难搞的啦,上来就带太大的team蛮不容易的啊,这三个地方的人,现在也就我可以搞得定他们。所以你先带北京,慢慢来,我会给你机会的啦。”
  洪钧听着,他心想,借口维西尔在上海、广州的两个负责人会不服他,这理由是站不住脚的,那两人比他的资历背景都差很远,以洪钧曾代理ICE中国区首席代表的身份,来管维西尔三个办公室的销售团队没有人会不服的,反而像这样先只让他做北京的头儿,和上海、广州的平起平坐了,以后再想提升的时候那两个人倒很可能不服了。不过洪钧已经从杰森的后半段话中揣摩出了杰森真正的心思,像维西尔这种软件公司,在中国的业务其实就是销售和市场,谁掌握了销售,谁就掌握了这家公司,杰森担心让洪钧来当销售总监迟早会把自己架空,从而威胁自己的地位,所以杰森是不会设销售总监这个职务的,更不会让洪钧来坐这个实力派的位子。
  洪钧脑子里很乱,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自己不辞职而是要求ICE公司把自己开掉,就是准备来维西尔的,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居然只被施舍了这么一个职位,他觉得杰森是在趁火打劫,而他直到刚才还幼稚地以为自己是要被请来做销售总监的呢,他为什么没有想到杰森绝不会请个人来架空他自己呢?
  洪钧平静下来,看着杰森那张“渔民”的脸,觉得恰恰自己是个“愚民”,他问:“具体来讲,有哪些工作呢?”
  杰森说:“我们维西尔北京不大,只有不到十个人,有三个sales,向你汇报,还有三个工程师,他们的经理是Lucy,Lucy在上海,但这三个工程师每天的工作,你也可以管起来。其他几个都是backoffice的,有前台一个女孩子,还有个出纳,她们的经理是Laura,也在上海,有什么事你吩咐她们帮你做好了。”
  说了这些,杰森停下来观察了一下洪钧的脸色,又接着说:“我理解,你在ICE的时候带那么大的一个team,来维西尔只带三个sales,委屈你了。可以这样子,你的title可以用北方区总经理,或者北方区销售总监。”
  洪钧暗想,杰森真够“慷慨”的,可洪钧并不在乎头衔。他在乎的是他下一步会有什么样的职业发展机会和能否获得成就感。
  杰森坐直了身子,接着说:“至于package嘛,你在ICE的时候那么高的package,来维西尔我可实在是承受不起啊。这样子,你在直接向我汇报的几个经理里面,我一定做到让你的package最高。”
  洪钧知道他到维西尔当个经理能拿到的数目,绝不可能再和他在ICE的时候拿到的钱相提并论,他也不关心这个数目是否真是维西尔的经理级能
  拿到的最大数目,因为这只有杰森自己心里清楚,而洪钧也没想和他的那些经理们比。
  洪钧现在已经很清楚自己面临的局面了,杰森施舍给自己的是一个级别低了、地盘小了、待遇差了的职位,不仅远不及自己在ICE的时候,就连和自己设想的到维西尔屈就一下的状况都相去甚远,但是,洪钧也很清楚,他现在手里没有和杰森讨价还价的筹码,他只能选择接受还是不接受。
  维西尔北京是个烂摊子,手下就这么几个人,还肯定要受上海的露西和劳拉两个人的牵制。在ICE的时候,洪钧就很清楚那个团队有多弱。洪钧很明白,他现在处于谷底,维西尔北京也处于谷底,所以,无论向哪个方向走,都是在向“上”走。在业绩一直不好的地方,哪怕做出一点成绩都是飞跃,都会让人刮目相看,这是洪钧惟一可以寄希望“赌”一把的。
  但是,忍辱负重地接受这个“嗟来之食”也有风险,首先洪钧一下子退回到了自己职业生涯中几年前的水平,而且万一维西尔北京是个谁也无法扭转的烂摊子,洪钧一旦陷于泥潭之中,出头之日就遥遥无期了。
  拒绝杰森,圈子里面就没有什么其他公司可去了,洪钧就只能脱离开熟悉的行业到新的环境中从零开始,这样他放弃的东西更多,面对的未知数和风险也更多,这是当初他宁可被ICE开掉也要避免的局面。
  洪钧又一次面临艰难的抉择……
  解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人的一生不可能万事如意,在竞争如此激烈的职场上,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的多事之秋,即使称不上命运多舛的人,也大多经历过起伏坎坷。
  记得好像有哪位名人大致讲过这样一种意思,看一个人是不是真正的英雄,不能看他风光无限的时候,而是要看他走麦城、身陷低谷的时候,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逆境中方显英雄本色”。
  ——一个真实的故事
  先不说案例中的洪钧在职场失意时应该怎样搏击,可以先说一个就在我身边发生的真实经历。我在2000年的时候曾作为美国SIEBEL公司在中国的光杆司令,开始拉队伍、找生意,但是两方面在初期都不顺利。好不容易在上海找到了几个人做销售和技术支持,可是在北京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在北京盈科中心的办公室里,我形单影只地守望了四个月,都没找到得力的销售人才。
  终于,关于一个人的消息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人和我在几年前曾经是同事,都在SSA公司工作,我是做销售的,他是做技术的。后来我去了西门子公司,他在SSA公司继续干了一段时间,还被提升做了管理,也像销售人员一样跑业务找项目。SSA里的老人儿几乎都走光了,他还坚持着,但最终也还是跳了槽。一家美国的小型软件公司要在中国开展业务,就把他挖了过去,成了这家公司在中国的第一名员工。他又做技术又做销售,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又当爹又当妈”,终于把这个小公司在中国的业务拉扯大了,公司发展到几十个人,也赢得了不少项目,其中不乏在圈子中引起不小轰动的大项目,他一直是这家公司在中国的实际负责人。
  再后来,就在他正干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形势发生了变化,1999年互联网的热潮风起云涌,大家比着看谁做的梦更大,他的老板,就是这家公司的头儿也决定以身试“网”,开始不再满足于专注做软件业务,而是通过公司购并等手段向网络进军了。和别的公司整合后,他老板又从一些大牌公司请了一些“高人”来,而他也就从当初的负责人变成了一个业务骨干,虽然头衔是副总经理,但是只有卖力的份儿,没有拍板的份儿了。新来的那几位“高人”各个了得,论商业计划一个比一个做得漂亮,论演讲一个比一个做得专业,论花钱一个比一个花得痛快,可论挣钱就一个比一个没本事了。我后来听他讲这段遭遇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了在中央苏区被李德、博古等洋专家们排挤的毛泽东同志。他在那家公司觉得不开心,实事都是他在做,公司那帮吹牛皮的人全靠他争来的项目养着,而他和他的业务却时时处于被人瞧不起的境地,因为不是互联网新经济。
  我一听说这些情况,就给他打了个电话,两个多年未曾联系过的前同事便见了面。我在盈科中心的办公室小得可怜,没有会客区。我和他就坐在大厦楼道公共区域里摆着的两个沙发上开始交谈,中间还隔着郁郁葱葱的一大盆植物,我们不时要歪头绕过茂盛的植物枝叶才能看见对方的整个脸部。我和他谈得很好,他愿意放弃他堂堂副总经理的高官厚禄,而加入SIEBEL公司做一名销售经理,手下不再有人听他调遣,他成了冲在最前线的一名战士。但他觉得他的选择不错,没有任何失落感,而是利用他在软件行业丰富的经验和对客户需求准确的把握,很快进入了角色,日后,他成了SIEBEL公司在中国乃至亚太区业绩最优异的销售人员。后来,我离开了SIEBEL公司,他却坚持了四年多,即使当SIEBEL全球裁员裁得在中国只留两个人的时候,他就是两个中的一个,并在熬过严冬之后尝到了丰收的果实。不久前,他加入了另外一家美国软件公司,负责那家公司在中国的业务经营。
  显然,如果他当时在原来的公司正一帆风顺,我肯定无法说服他到我这里来“屈就”。但是,如果他在不如意的时候,死抱着一些枝节的东西,没能判断清楚什么是更重要的,什么是可以放弃的,那么他可能也不会加入SIEBEL公司。当然,谁也不能说他如果当时不做出这个决定就无法取得今天的成绩,因为这世上的确有很多机会,可能他不加入SIEBEL反而会有更好的道路可走。但是,那些都是假设,事到如今,证明他当初做的决策是正确的。说这些,绝没有好像当初是我给他机会的意思,我没有这个资格。我是感到荣幸,因为我和他共同做出了日后让我们都觉得欣慰的决定。
  ——你有几座“青山”可依?
  如今的职场,风生水起,诡谲多变,如果自己的能力、毅力不足,稍有懈怠,就可能遭到挫折;而且,无论自己多么出色、多么谨慎,外界环境的变化也常常不是一个人所能预料和抵御的。公司购并、业务重组、人员调整甚至好像与自己毫无瓜葛的政治斗争,都可能把一个人卷进漩涡沉入水底。所以,在职场上,既要想方设法规避风险,在平安中求进取,也要学会如何面对逆境和低谷,因为这些“不幸”的事情往往来得比你预想的更快、更突然、更频繁。
  恐怕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是正因为这句俗话太俗了,似乎是个人就懂,以至于不少人恐怕并没有真正去理解它,就自认为已经达到了那种洒脱的境界。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里的“青山”指的是什么,自然也就没能留住最宝贵的东西,最终也就没得柴烧了。
  对我们来说,“青山”上都有些什么宝贝东西呢?依我看,下面这些正是我们的根本,只要留得它们,在低谷中也有复兴的希望。
  健康的身体
  “本钱”的道理谁都清楚,但是往往最先被牺牲的恰恰正是这最后的本钱。现在经常有各种英年早逝等等噩耗传来,但是人们往往在唏嘘之余,最多也就警醒几天的工夫,就我行我素地继续恶意透支自己最宝贵的财富了。熬过逆境,就像忘记伤痛一样,时间是最管用的秘方,要有足够的时间等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再厚积薄发地顺势而起,大干一场,这些都要指望健康的身体了。
  良好的心态
  不能和自己“较劲”,不能和周围的环境、世道“较劲”,尤其是在失意的时候。再大的挫折,若干年之后回顾一下也会觉得平淡得很。所以,保持一颗平常心,不苛责自己,不怨天尤人,不愤世嫉俗,不急于求成。人要是能保有这样的心态,必定不愁日后有好的转机。
  温暖的人情人在不得志的时候,亲情、友情更能显出其巨大的价值。然而,如果不能保持良好的心态,只顾一味地挣扎,恰恰最容易伤害到的正是对他最关心和支持的亲友。亲情和友情,既可以帮助疗伤,也是将来东山再起的精神后盾,而且,大多数转机也都是与旧日的人脉分不开的。
  过硬的功夫人都应该有可以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但在闭门修炼使自己的功夫不被荒废的同时,也要让自己的功夫始终保有一席“用武之地”。人在社会中要始终占据哪怕只是一小块舞台,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也能成为日后重新上路的根据地。
  除这四项之外,其他的诸如功名利禄等等都是身外之物,既然是外人给的,也可以随时被外人剥夺,是靠不住的过眼云烟。人在职场失意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只会成为人心目中的负担。所以这些东西既不是“青山”上应该留的东西,也不是自己想留就留得住的东西,如果对这些念念不忘,恐怕只会搅扰自己的心态,侵蚀自己的健康,伤害周围的亲情,动摇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只怕将来真会“没柴烧”了。
  ——洪钧的看家本领和用武之地
  案例中的洪钧,是因为他自身的失误,在重大项目上吃了败仗,不得不离开原来的公司,从踌躇满志变为失魂落魄。而刚才提到的我的那位同事,并不是因为自身的原因,而是因为公司业务方向的调整,使他从核心业务的负责人变为了边缘业务中的边缘人,眼看自己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而他在公司的前途也暗淡了。虽然两个人失意的原因不同,但面临的局面很相似,都是要寻找新的机会和舞台,使自己的价值能体现出来。
  洪钧面对杰森向他发出的邀请,感到不如意甚至不满是很自然的,因为换了谁也都会不由自主地和自己往日的巅峰时刻去比较。级别低了,属下少了,地盘小了,待遇差了,是够委屈失落的。可是当初的级别、属下、地盘和待遇虽然不错,不是也已经被轻易剥夺了吗?可见这些都不是根本。洪钧此时如果脑子里闪现一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再仔细想一下他的“青山”上有哪些财富,就可能比较容易下决心了。
  这里不谈洪钧怎样保证身体健康、心态良好、人情如故,只谈他如何保持和发挥他的看家本领。洪钧在软件行业的多年积累,使他在行业内的公司眼中具有很大价值,同样,软件行业对洪钧也有重大的意义,这是一种鱼和水的依存关系。在这个熟悉的环境里,洪钧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可以用较短的时间重新证明自己,走出低谷。
  现在的行业分工明细,各行业都是人才辈出,竞争激烈,“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这些老话,如今显得更加贴切。洪钧如果跑到一个全新的行业中去,他纵有再出色的素质、再强的学习能力,也需要更长时间来积累自身价值。而且,在原有行业都无法得到的职位和待遇,到新的行业中去恐怕就更难了。
  站在杰森的角度来看,他给洪钧的职位和待遇是合理的,洪钧的确已经不是当初的销售总监兼代理首席代表,他只是一个失业后的求职者。洪钧在维西尔是这般境遇,他到其他公司去,恐怕也是如此。洪钧可能会叹息“今非昔比”,那他叹息得很对,事实上,他的确今不如昔了。可能这种遭遇让人感慨众人为什么如此“势利”,但是在商场中,“势利”恰恰是根本的行为原则。市场的基本要素是供求关系,当洪钧春风得意的时候,他不缺工作,其他公司不得不用高官厚禄去“求”他;当洪钧失意落魄的时候,他缺工作,这种主动权的转移直接导致了他不得不降格以求,正如他自己认识到的:他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
  洪钧现在要更加关注的是自己未来的舞台,而不是眼前分配的角色。职场失意的时候,退而求其次也属正常,不然也就谈不上“失意”了。但是,这时所谓的“次”,如果是能让洪钧的看家本领得到最大发挥的地方,恰恰也就是蕴含着最大机会的地方。
  一些文艺作品中的主人公常常在人生失意、遇到重大挫折后,抛家舍业,远走高飞,若干年后再奇迹般地衣锦还乡,卷土重来,这些恐怕只会在艺术作品里有。当然,跳出圈子,放弃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专业造诣和人脉关系,到新天地中去碰碰运气,也可能有一番作为,但这样做,的确碰运气的成分大于理性分析的成分,退而求“未知数”恐怕还不如退而求其次呢。
  可能有朋友会质问我:“可是你自己怎么就离开了软件的圈子,跑去写小说了呢?”呵呵,我写小说属于“玩儿票”的性质,而且,我写的小说不也是关于软件圈子的吗?可见,是很难跳出圈子去的。
  小贴士
  ——机会成本
  “机会成本”这个词是个舶来品,opportunitycost,其实它在英美国家的词典中的存在也算不上历史悠久,是最近这些年才开始变得耳熟能详的,而且在管理学和决策学中的地位越来越显著,大牌企业家和学术泰斗们常常把它挂在嘴边,如果一份商业计划中没有对机会成本加以分析,简直就是一份半成品。
  “机会成本”并不玄妙,理解起来很简单:如果用某些资源来做一件事,当然就不能同时用这些资源去做其他的事,就是放弃了做其他事的机会,也就放弃了这些机会可能带来的收益,这些被放弃的收益就是做这件事的机会成本。机会成本是无形的,而且用任何资源做任何事都会产生机会成本。原则上,做一件事的收益本身最好大于它的机会成本,这样的决策才是明智的。
  其实,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极注重对机会成本的辩证分析,可以说已经是中国文化和智慧宝库的一部分,“舍”与“得”、“得”与“失”的权衡都有很多出名的典故。每个人每天其实也都在不停地做着机会成本分析,当然大多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做的,当面临重大选择的时候,倒有可能心血来潮、意气用事,而忘了加以理性的分析。
  所谓“科学理性的决策”,其实就是考虑两点:可行性和机会成本,分析可行性来得出这件事是否现实,分析机会成本来判断这件事是否值得。大到国家的战略决策,小到个人的日常小事,都该对可行性和机会成本这两点进行评估。
  如今的社会中,每个人都有着众多的选择,都面临着很多的机会。是求学深造,还是工作挣钱?是出国发展,还是留在国内?是做销售、做业务,还是搞技术、搞研发?是坚守阵地,还是跳槽转行?是打工还是创业?是去政府部门、去企业还是去学术机构?是去北京、去上海还是去深圳?是去大公司做凤尾还是去小公司做鸡头?这样的选择数不胜数。
  既然已经是摆在面前的选择,好像每条路的可行性都不是什么问题,不然也就不必发愁如何选择了,所以当各种选择都是现实的而没有哪一条
  是痴人说梦的时候,决策的重点就是对机会成本的分析了。
  在我们每个人拥有的各种资源之中,最宝贵的资源是时间,因为时间是不可再造和无法挽回的,用这段时间做某件事情就肯定无法同时做另一件事情,当决策失误时就无可救药,不像当选择一笔钱是用于投资房产还是投资股市,即使决策失误所损失的金钱也是可以再挣回来的。所以在考虑机会成本的时候,就应该着重考虑时间因素所导致的机会成本,如果一个事情需要你投入的资源中最主要的就是时间,对这个事情的决策就必须慎之又慎。
  正是基于这个道理,青年人就比中年人在做很多事情上的机会成本要低,因为青年人相对于中年人而言,时间资源还充裕一些。同样,当前收入低的人比当前收入高的人做大多数事情的机会成本要低,也是因为他们在同等单位时间内的收入差距所致。而大致的规律是随着工作年头资历的增加,收入一般也会提高,所以把上述两条综合起来,可以发现青年人在机会成本上是有优势的,因为他们的机会成本低廉。
  这也就不奇怪,一个刚工作没两年的人可能轻易地下决心去念MBA,而一个工作十年,事业有成的人要想下决心去念一年书就要困难得多。同样自然的是,一个毛头小伙子可以轻松地下决心白手起家开始创业,而一个资深的职业经理人就很难横下心来单起炉灶。
  这里就揭示出了一个很有趣的辩证关系:一个人做某件事的可行性和机会成本往往是成正比的。可行性高,说明这个人的资源和能力等等都比较丰富,他既然能做成这件事,他做成其他事的可能性也很高,而这些丰富的资源和能力就可以在其他事情上产生很大的收益,所以他的机会成本就很高。
  很多矛盾和尴尬的现象就源于可行性和机会成本之间的正比关系。没有任何资历的年轻人想到名校读顶级MBA课程的可行性不大,就只好先努力工作,增长自己的经验和资历,攒够MBA的高额学费,而当他已经“够格”去念那个MBA的时候,他的机会成本可能也已经高到他无法下决心去实现他当年的夙愿了。没有任何金钱、人脉和经验资本的年轻人想成功创业的可行性较低,就只好先去打工,积累各种有形、无形的财富以期时机成熟再来创业,而当万事俱备,一切变为可行的时候,他的机会成本也已经很高,他恐怕很难割舍既得利益,也不愿去冒险了。
  就像那首歌里唱的:“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时间的时候我却没有钱;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了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这里的钱和时间,正好分别象征了可行性和机会成本,年轻时什么都想做却又都做不了,后来有了钱,但时间因素导致的机会成本也已经很高使其下不了决心了。
  事情就是如此,条件也是负担。所以有很多事情是应该趁早做的,因为可行性是可以争取的,条件是可以创造的。正如洪钧,如果他再年轻几年,转行从头做起可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如今他的机会成本已经很高了,他的时间已经很少,而他在软件行业的资本已经很多,所以他的能力和优势反而把他束缚在眼前的圈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