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雪人
作者:于雷    更新:2021-11-13 20:44
  楼上放暗箭的人也没有想到楼下这个女孩子竟然会有如此身手,眨眼间,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严咏洁跳上楼来,发现施暗箭的竟然是一个喇嘛。
  那喇嘛虽惊不乱,抽出腰间长刀,朝着严咏洁侧劈过去。
  严咏洁不敢大意,这一刀看似简单,其势却如雷!她再次跃起,一脚轻点刀柄,身体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形,躲开刀势,反踢出一脚。
  喇嘛立刻回刀,反削她的脚踝。严咏洁似有预料,踢出的这一脚却是虚招。喇嘛只见脚影一晃,面门前如电光火石般袭来一拳。喇嘛大惊,横刀急退。严咏洁也不敢轻敌莽进,对方的刀法,自己以前从未见过,怪异非常。
  喇嘛站稳身形,重整刀势,漫天刀影,如暴雨倾盆,铺头盖面而来。
  严咏洁也不惊慌,避实就虚,拳如繁星,迎了上去。
  一时间,二楼刀光拳影,如惊涛卷雪。
  陈思国和芳伯此时也上到二楼,但只觉眼花缭乱,分不清人影。他们何曾亲身经历过这种阵势,以前最多也是武侠电影里看过。
  陈思国举着手枪,看着漫屋人影,却不敢轻易开枪,怕误伤了严咏洁。
  那喇嘛见行动失败,旁边还有一个警察虎视眈眈举着枪,不敢恋战,虚晃一刀,身如惊鸿,破窗而出。
  严咏洁想要去追,但腿上一阵刺痛传来,再也支持不住,跪倒在地。
  “你没事吧?”陈思国看着她腿上不断冒出的血,担心的问道。
  “没事,保护芳伯,请求支援。”严咏洁额头冒出冷汗,她自出道以来,从没有碰到过如此强敌,如果不是陈思国拿着枪在旁边,这一战自己恐怕性命难保。
  周瞳只觉得脑袋重重的,胸口沉闷,不过他总算有了知觉,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很暖和。他侧过头,看到金朵儿正埋首靠在他的床沿上,睡着了。
  “金朵儿。”周瞳把手伸出被子,拍了拍她。
  “周瞳大哥……你终于醒了!”金朵儿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究竟是怎么会事?怎么会突然出现两个怪物把你们掠走?”周瞳想起刚才的一幕,连忙问道。
  “你刚进去打电话,我们三个就突然闻到一种奇怪的臭味,跟着就一阵眩晕,等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一个雪人扛在肩膀上……”金朵儿脸上还满是惊恐的神色。
  周瞳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长着长毛的怪物真的就是传说中的雪人吗?”
  金朵儿肯定的点点头,
  不过周瞳的心里还是充满疑问,如果真是雪人,那么他们难道懂得使用迷药?
  “金朵儿,手机呢?”周瞳在床周围摸了一圈,没找到手机,“我想找我一个朋友求助。”
  金朵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过却神情沮丧的说道:“刚才你晕倒的时候摔坏了。”
  周瞳拿过手机,一看果然摔烂了,无法开机。
  “你别担心,这里去拉若乡约莫3个小时的路程,我在那里有朋友,可以找他们帮忙,还可以报警。”金朵儿看到周瞳满脸失望的表情,安慰道。
  “去桑珠村要多久?”周瞳想起卓嘎的车停在那里,如果有车的话,会方便一些。
  哪知道金朵儿一听桑珠村脸都白了。
  “桑珠村?那里几年前发生了可怕的瘟疫,死了很多人,整个村现在都没了!”
  “我知道,可是我们的车放在那里。”
  金朵儿有些迷惑的看着周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去那里,不过还是说道:“桑珠村在纳木错的另一边,从这里走过去大概两天的时间,不过到了拉若乡就有车经过那里。”
  周瞳没想到,从桑珠村山上的坑道出来,竟然几乎穿过了纳木错湖。
  “那一来一回恐怕也要十几个钟头了,我担心他们的安全。”周瞳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些所谓的“雪人”为什么要抓走他们。不过这些“雪人”应该不会是密教的人,卓嘎和自己已经完全在密教的掌控之中,他们不会多此一举。
  “那我们该怎么办?”金朵儿无助又担忧的看着周瞳。
  “我们上雪山去找!”周瞳咬咬牙,他是决定豁出去了。
  芳伯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管是刚才的激烈厮杀,还是现在被带到这样一间有着玻璃墙的审讯室里,不过让他感到局促的是他并不能透过玻璃墙看到外面的情况。
  他额头上有细微的汗珠,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那两位警官为什么让他进到这里。而且他还担心着老伴,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正当他有些焦急烦躁的时候,陈思国和严咏洁走了进来。
  严咏洁腿伤做了些简单的医疗处理,不过从她走路的姿态,还是可以看出她短期内恐怕很难再行动自如了。
  “两位警官,你们让我出去吧,我要去医院看看老伴。”芳伯有些着急的说道。
  “芳伯,你放心,医院那边我们已经安排人照顾婆婆。”陈思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芳伯一眼,才继续说道:“芳伯,有些事情恐怕你没告诉我们吧?”
  芳伯愣了一下,避开陈思国的目光,说道:“我知道的,我都说了。”
  “芳伯,现在不但你女儿离奇死亡,你自己的生命也受到危险,如果你再不和我们警方合作,恐怕还有更多的人会受害。”陈思国表情严肃,声色俱厉。
  芳伯心里“咯噔”一下,他看看陈思国,又看看严咏洁,知道有些事情恐怕无法再隐瞒,不过那件事已经过了那么久,难道会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敢肯定,但思前想后,除了那件事有可能,他这一辈子再没干过亏心的事情。
  “芳伯,不要再犹豫了,你也希望能早日找到凶手,以慰慧慧的在天之灵。”严咏洁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字字句句都钻进了芳伯的心里。
  想到女儿的惨死,芳伯终于下了决心,说道:“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跟那件事情有关,二十多年前,我跟着一个工程队来到拉萨做工,那时候我们接到一个工程,修缮一座寺庙。我在补墙的时候,在一面旧墙里发现一卷金箔刻印的经书,虽然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和图案,但我可以肯定这经书绝对是文物,当时我正缺钱……所以就把那经书偷了出来。”
  芳伯说到这里,满脸通红。
  “现在那本经书在哪里?”陈思国问道。
  “我偷出来没多久,就卖给一个文物贩子。”
  “还记得那个文物贩子叫什么?长什么样子吗?”
  “太久了……他自称是风先生……我估计他用的是假名,因为他是藏族人,样子也不大记得了。”
  严咏洁在一旁见陈思国似乎对这本经书很感兴趣,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在她看来,关于那间寺庙,才是重点所在,于是她插话问道:“那座寺庙你还记得在哪里吗?”
  “记得,不过真的是因为这件事吗?我的女儿难道是寺庙的喇嘛杀的?”芳伯情绪有些激动,一种深深的自责开始在心中蔓延。
  “芳伯,你先不要激动,很多事情还有待调查,现在我们需要你立刻带我们去那座寺庙。”虽然还没有证据,但严咏洁隐隐约约觉得芳伯口中的那座寺庙很有可能就是画中的那座寺庙。
  金朵儿自幼就和父亲以采药为生,所以家里的房子都是建在山脚下,上雪山对她来说犹如家常便饭。而眼前这座雪山位于念青唐古拉山脉,海拔超过六千米,远离旅游区和城镇,只有少数采药人会来到这里。
  “我的呼吸好像顺畅了很多,头也不怎么痛了。”周瞳此时已经是全副武装,负重至少在十五公斤,可是他的高原反应却减轻了不少。
  金朵儿闻言笑了起来。
  “你也真是够大胆的,有这么严重的高原反应,还敢跑,如果碰到的不是我,你恐怕会死的。”
  周瞳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问道:“那现在究竟是怎么一会事?”
  “藏药里有一种叫做‘红景天’的药,你知道吧?”
  “知道啊,我入藏之前就吃过这种药了,可是……”
  “你吃的那种,只是普通的红景天,对高原反应的效果有限,只有玉叶红景天,才能完全治愈普通人的高原反应。”
  “那么我晕倒后,你给我吃过这种药?”
  “嗯,如果没有玉叶红景天,你现在哪有力气上雪山。”
  周瞳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确定自己真的好了很多,仿佛又回到了低海拔的地区。
  “这么好的药,能不能多给我一些?”周瞳嬉皮笑脸的凑近到金朵儿耳边说道。
  虽然现在天寒地冻,但是金朵儿还是感受到周瞳在她耳边说话时传来的热气,有点痒但却很舒服,她的脸不由红了起来。
  “阿爸采了三十多年的药,才找到两株玉叶红景天,一株卖了,一株你刚吃了。”
  “原来这么珍贵!”周瞳咂舌说道。
  “现在我们要怎么找到他们?”金朵儿在这山里转悠了十几年,可这也是第一次看到“雪人”,所以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不知道周瞳要如何在这大雪山里去找到自己的父亲和卓嘎。
  “追踪术。”周瞳颇有自信的说道。
  “追踪术?”金朵儿一头雾水。
  周瞳笑了笑,解释道:“那是猎人捕杀猎物的一种技能,一个好的猎人可以在几十公里外就发现猎物,追踪捕杀。”
  “你怎么会这些?”金朵儿充满好奇的问道。
  周瞳被她这么一问,不由得想起了往事,心仿佛突然被针扎了一下。
  “几年前在苗寨跟一个老人学的。”
  “苗寨?你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金朵儿并没有注意周瞳神情的变化。
  周瞳没有再说话,森林和雪山毕竟有很大的不同,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以前学的追踪术是否管用。不过他还是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周遭的一切,一个浅浅的脚印,一小根断裂的树枝,冰川上淡淡的凹槽,几乎用肉眼难以看到的白色毛发,甚至是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气味……都成为一切追踪的线索。
  他和金朵儿往雪山深处而去,高度不断的随之攀升,而漫天飞舞的大雪,让追踪也越来越困难。不过越是往前,周瞳的疑惑却也越来越大,如此恶劣的条件,这里很难让人落脚,那些“雪人”会把康巴和卓嘎抓到哪里去?而且他一直想不通,“雪人”为什么要抓康巴和卓嘎?可即使疑虑重重,他也必须先找到康巴和卓嘎,才能解开答案。
  雪山上的天气说变就变,忽然间又刮起大风,原本就艰险万分的山路,此时更是寸步难行。而且在这种天气情况下,“雪人”留下的一切痕迹都不复存在。
  “暴风雪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必须找地方避避。”金朵儿以前和父亲入山采药的时候,曾经遭遇过暴风雪,那种恐怖的场景,她记忆犹新。
  “啊?”狂风中,周瞳听不清金朵儿的话。
  “我们要找地方躲起来!”金朵儿抱住周瞳,附在他耳朵上,大声叫道。
  周瞳这次总算听清楚了,可现在风雪交加,能见度不过一两米,往哪里去避风雪?无奈之下,他拉着金朵儿蹲在地上,摸着身边的坚硬冰川,往前爬行,希望能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
  “那里有冰洞!”金朵儿在雪山里比周瞳更有经验,她很快就发现在他们不远处,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冰洞。
  时间紧迫,她本来在周瞳身后,此时向前跃了两步,跳到前面,拉着周瞳往冰洞跑去。可是眼看就要到冰洞,金朵儿突然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往下坠。
  周瞳反应及时,两手紧拽住她的手,然后整个身体贴到地面。
  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在他们和冰冻之间有一条约莫一米多宽的横沟。横沟下深不见底,如果他一松手,金朵儿恐怕立刻粉身碎骨。
  “抓紧我,慢慢往上爬。”周瞳双手用力拉住金朵儿,想拽她上来,可是冰面实在是太过滑,又没有支撑物,金朵儿不但没有爬上来,连周瞳都一寸一寸往悬崖边掉。
  “周瞳大哥,你放手,不然我们两个都要掉下去。”金朵儿眼看周瞳几乎有半个身体都滑到了沟边,心里虽然也害怕自己掉下去,但她明白如果继续这么下去,两个人都会摔死。
  “没事的,你别害怕,深呼吸,我们一起用力……”周瞳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又往下滑出半尺。
  “周瞳大哥……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你放手,我不会怪你的……”金朵儿也十分矛盾,她想求生,又不想周瞳为自己牺牲。
  “我带你上来,就不会扔下你不管。”周瞳固执的紧紧拽住金朵儿,还在作着努力。
  金朵儿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来,她只觉得紧紧握住自己的这双手,是那样的温暖。
  周瞳的努力终于开始有一点效果,两个人的身体正一点点上移。
  金朵儿此时也看到了生的希望,她的胳膊也已经到了上面,配合着周瞳的拉拽,她用力往上爬。
  可就在她整个身体即将爬上来的时候,横沟边的冰层却“哗”的一声裂开,再也承受不了他们两个人的重量,崩塌散落。
  周瞳和金朵儿犹如天际的流星,飞速坠落。
  雪山脚下坐落着一座规模宏大的灰色喇嘛庙,隐约传出悠扬的梵音,神圣而肃穆。严咏洁和陈思国扮作游客走进了外表毫不起眼的巨大寺庙,可走到里面,才发现内外有别。寺庙内金碧辉煌,气势雄伟,许多虔诚的信徒跪拜在高大威严贴着金箔的神像下面。神像的一侧还有几十个喇嘛,仿佛不知疲惫的念着繁复难懂的经文,伴随着盘旋在喇嘛庙里袅袅香火,给人以极大地心灵震撼。
  陈思国本想组织警力封锁寺庙,来个彻彻底底的搜查,可是这种提议立刻被上级否决。在西藏,寺庙喇嘛地位崇高,大部分深受民众景仰,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公开搜查寺庙,会激起民愤,到时候问题就复杂化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和严咏洁便装暗查。可是两个人在寺庙里逛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这座寺庙和其它喇嘛寺庙大同小异,唯一有些令人意外的是寺庙地处偏僻却还有众多信徒前来朝拜,而且除了他们两个人外,几乎没有其他游客。
  正在两人思考着如何进一步调查的时候,一位年轻的黄衣喇嘛缓步从他们身边走过。
  陈思国拿着手中的相机,叫住了黄衣喇嘛。
  “您好,能帮我们拍张相片吗?”他一边说一边双手比划,担心黄衣喇嘛不懂汉语。
  黄衣喇嘛愣了一下,等陈思国比划完,才说道:“这里不能照相。”
  他的汉语发音并不标准,但因为语速比较慢,总算能让人听懂。
  陈思国见对方会说汉语,对于自己的计划又多了几分信心。他故意装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有些遗憾的说道:“这样啊,太可惜了,这里的建筑和佛像真是太精美了。”
  “您们照相……可以去寺外。”黄衣喇嘛结结巴巴的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小师傅,再劳烦您一下,我们想晚上前赶回拉萨,不知道这里还有回拉萨的车没有?”陈思国为了让对方听清楚,把语速放得很慢。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寺庙地处偏僻,很少有车经过。
  “没车了。”果然,黄衣喇嘛连连摇手。
  “啊,真没车了,哪可怎么办?晚上荒山野岭的,我怕。”一旁的严咏洁已经知道陈思国的打算,立刻配合他,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娇噌道。
  “小师傅,寺庙里有地方可以借宿吗?我们人生地不熟,眼看就要天黑了,希望您能帮帮忙。”陈思国哀求道。
  黄衣喇嘛神色间有些犹豫,不过他看看了陈思国身后的严咏洁,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你们……等下……我做不了主……去和师傅商量。”黄衣喇嘛比划着说道。
  “太感谢了,辛苦小师傅了,我们在这里等着。”陈思国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黄衣喇嘛点点头,又偷偷看了一眼严咏洁,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等到黄衣喇嘛的背影消失在长廊,严咏洁才“扑哧”笑出声来。
  “没想到你这个平常一脸严肃的‘海龟’,也会耍滑头。”
  陈思国也笑了。
  “略施小计。不过我看这小喇嘛眼神闪烁,样子猥琐,心术不正。”
  “这寺庙表面看来一如平常,但是隐约中又透着一些诡异,确实值得调查。”
  两人正说着话,那黄衣喇嘛又走了回来,面带喜色。
  “两位……师傅答应了,请随我来。”黄衣喇嘛看着严咏洁笑道。
  “多谢小师傅。”
  严咏洁和陈思国跟在黄衣喇嘛身后,来到寺庙后面的一座僻静的别院。
  院子里有三四间房,黄衣喇嘛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大房里。房间虽然简陋,但也干净整洁。
  黄衣喇嘛又结结巴巴的交代了一番,嘱咐他们不要四处乱跑,然后又端来一些茶水和点心,这才退出了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