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两天。
  三天。
  自从之前局长大人敲下那个发送按钮之后，他跟邝鑫就再也没离开过这里。
  从日落等到日出，两个人猛灌红牛，看着面前的大屏幕跟熬鹰似的。
  但是，回话呢？
  地球发出的信号宛如石沉大海，人类的地外卫星平静的就像是死机了似的，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接收到对方的消息。
  这是什么意思？熬老头儿玩呢？
  就这么三天下来，局长熬得眼眶都陷进去了，能坚持到现在全靠责任感硬挺。
  现在终于是熬不住了。
  “邝鑫啊。”
  “怎么了局长？”
  邝鑫同样熬了三天，现在回话基本全凭本能。
  局长还偷偷眯了一阵，他到现在连眼睛都没合过几次。
  “我今年六十岁了，我还想要活到退休。”
  邝鑫不明所以的看着局长，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你还年轻，将来我退了航天局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所以……”
  他起身：“老哥哥我真是熬不住了，但是这边实在离不开人，你辛苦多盯一阵该休息也别忘休息。”
  “身体重要，别硬撑。”
  站起来的时候低血糖让他眼前一黑，但晃了晃还是站稳了身子。
  回家的心愈发坚定，愣是撑着走出航天局打车回家。
  开车指定是不能开了，算疲劳驾驶。
  就像是局长大人刚刚说的一样。
  这地方现在离不开人。
  不是说加个夜班或者值班就完事的事情，而是离不开一个能下决定能说话的人。
  目前其他人都各有各的工作，能腾出来的人手就只剩下局长跟邝鑫这个办公室主任了。
  可谁能想到被外星人放了鸽子呢？
  从见到第一天初升的朝阳开始，邝鑫的心里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可毕竟事关重大。
  自从接收到外星信号开始人类第一次尝试跟对方发起通信，当时他们满心都被紧张跟压力填满了，所以那一丝不妙很快就遗忘到了脑后。
  可现在已经整整三天了，信号依旧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声息。
  “难道说我们还是高估了对方的科技实力吗？”
  可这已经是人类根据自身发展推演出的结果了。
  同处于一个星系的情况下，如果对方能只用三个月就定位到人类，那么等人类发展到对方的实力是完全能够做到同星系内的实时通讯的。
  那对方这种做法是什么？
  只是单纯的羞辱吗？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总不能是没收到吧……
  邝鑫摇了摇头，感觉这也未免太扯了。
  除非对方不在太阳系内而是在更遥远的其他星系，不然哪来的这么高延迟。
  “可恶的外星人！”
  邝鑫握紧拳头，拿起面前的红牛“吨吨吨”喝了个干净。
  再等一天！
  再等最后一天！
  如果还是没有反应，那自己就真的需要睡一会才行了。
  ……
  ……
  ……
  “达芬奇，我好饿。”
  “土豆没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唯躺在柔软的蓝色“果冻”上发癫，吵的达芬奇挂上了个哭丧脸的无奈表情。
  “王唯，我认为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保存体力才行。”
  他说：“而且你现在真的好吵。”
  王唯听到这话停下了动作，震惊的看着达芬奇夸张的说道：“你说我吵？达芬奇，你现在都开始嫌我吵了！”
  “噗！”
  达芬奇把脑袋探了出去，任由风沙跟虫子劈头盖脸的打在脸上，只给王唯留下了个沉默的背影跟撅着的钢铁屁股，用实际行动回答了王唯的问题。
  确实很吵。
  王唯揉了揉脸，看着达芬奇的屁股若有所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怎么感觉风暴过后达芬奇变得有点陌生了。
  不，也不是陌生。
  而是更有主见了？
  要知道就算是之前叛逆期的达芬奇，最多也只是顶两句嘴而已，但是实际上还是会听从自己的指令并且以自己的人身安全作第一考虑。
  并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主动精准的表达了“嫌弃”这个情绪之后，干脆躲着自己把头伸了出去。
  这种行为他很熟悉。
  像极了小时候跟爸妈吵架躲进屋子里的样子。
  而且不仅仅如此，达芬奇在听到并且意识到自己食物短缺之后也并没有表现出积极的反应。
  没有去想办法，为自己这个“人类”去解决危机。
  王唯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
  明明只是很小的细节变化而已，但是他作为达芬奇的半个制造者并且朝夕相处的人格培养者，他对达芬奇实在太过于熟悉了。
  就算只是这种细节上的小变化，也依旧能够很敏锐的感知到。
  “达芬奇？”
  “干嘛？”
  听到王唯叫自己，达芬奇把头缩回来看着他。
  王唯伸出手将达芬奇脑袋上的尘土擦干净，突然笑着问道：“你在生气吗？”
  达芬奇愣了一下，像是思考一样停顿了几秒：“不，我没有生气。”
  他摇头，可明明他不该理解生气的具体感觉才对。
  他知道生气的意思，但是只是知道“生气”这个情绪在人类身上的表现。
  可现在面对王唯的问题，他却是在仔细感受过后回答的。
  换而言之。
  就是他在感受属于机器人，属于达芬奇自己的“生气”情绪。
  王唯顿时笑的更加开心了。
  达芬奇纳闷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现在又在笑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但还是要恭喜你。”
  这次没有敲它的铁脑壳，而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你，长大了。”
  语气中是由衷的欣喜，并没有半点机器人脱离自己掌控的担忧或恶意。
  虽然不知道在风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显然，达芬奇此时已经初步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人格。
  虽然这种变化现在还很微弱，微弱到达芬奇自己都没有发现。
  但这却代表着他即将脱离人工智能又或者AI的身份，彻底拥有独属于自己的人格与灵魂。
  “达芬奇。”
  “嗯？”
  “你现在感觉好吗？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感觉挺好的啊，王唯你怎么了？”
  达芬奇莫名其妙的看着王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表情有些担忧。
  王唯却盘坐在地上，拍了拍手示意达芬奇也坐下。
  他说：“要不要谈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