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梓莹瞥了瞥嘴角。
  算是见识到了他的厚脸皮。
  大夫很快过来。
  脱开衣裳。
  赵梓莹看到了他的伤口，很深、很长，皮肉红肿、微微翻卷，看起来特别狰狞。
  大夫给他的伤口重新给药、包扎。
  他倒是一声没吭，倒让赵梓莹忍不住觉得皮肤发痛！
  尤其是，那些箭伤留下的痕迹……
  顾尛看着她，黑眸清亮：“别担心，这些伤算不得什么。”
  赵梓莹撇开脸：“你想多了。”
  顾尛“恩”声，也不追着逼她承认：“有些渴，能帮我倒杯水吗？”
  赵梓莹去倒了水给他。
  顾尛仰头看她。
  四目相对。
  他是眷恋的，也是缱绻的。
  而她的眼底，也显然没有刚进来时的平静。
  顾尛接过水喝了两口，突然道：“你三哥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赵梓莹一愣，面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她的怀疑和尖锐，让顾尛苦笑。
  她就那么不信他，以为他要害她哥哥么？
  “是靖安侯发现了端倪。他与你父亲政见不合，同样立功却处处被压一头，武玲珑血崩、一尸两命，他们找不出什么破绽，但还是把账算在了赵家头上。”
  “武家背后已经布好了局，只等着事情闹开，逼得皇帝杀你三哥以平息沸议，好往你父母心口扎一刀。”
  赵梓莹愤怒：“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到还有脸把账算我们家头上！简直可笑！”
  她担心三哥，也担心父亲，知道靖安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放我走！我要回去！”
  顾尛拉住她，支起身子的动作扯到了伤口，他猛然倒回迎枕时也将她扯落在身上，伤口再被撞击，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赵梓莹不敢挣扎：“还不快松开我。”
  顾尛脸色雪白，却不舍得把人放开。
  赵梓莹的耳朵贴在他胸膛上，那一瞬间里，她恍惚听到了三郎的心跳。
  很快！
  想起那日在常月湖畔，他同她表白，她答应后被他抱着靠在他胸口，彼时的心跳声与此刻重叠……
  最终，她推开了他。
  可她眼底，还是湿润了。
  顾尛不敢自以为是地以为，她的泪光，是为了他：“别担心，通风报信的已经拦下了。”
  现在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赵梓莹也不清楚，哪里能放心：“拦住了一次，未必次次拦得住。难道还能将那些人都杀了不成？”
  顾尛一笑：“为什么不能？”
  赵梓莹错愕：“犯法的是那个真凶，他家属就算再刻薄可恶，他们没犯法怎么能杀？”
  顾尛没回答，顿了片刻，只道：“你现在回去，又能做什么？”
  赵梓莹冷笑。
  可见着他刚换的衣裳上，又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绽开，没能把讽刺说出口。
  只是冷淡道：“做不了，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无动于衷么？”
  顾尛知道她在指责他冷血。
  不在意的勾了下嘴角，也不反驳，而是道：“他们知道你跟我在一起，这阵子，他们忙着解决那些人那些事，暂时无暇顾及你了。就算找到附近，没有我放行，他们也进不来。”
  赵梓莹看了他一眼，扶着桌角，又坐下了。
  确实。
  他不肯放，她又能怎么样？
  还指望他会懂得自己担心家人的心情么？
  呵……
  顾尛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去握了握：“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赵梓莹愣住，忘了抽回手。
  顾尛说：“你三哥不会有事，这件事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提及。”
  赵梓莹想起他刚才说过的话，此时再看他身上的伤，心口一跳：“你做了什么？”
  顾尛原不想说。
  但面对着她，他又忍不住邀功。
  “人哪有干干净净的，抓住他们的把柄、揭破它，逼他们来杀我！我是官，他们是匪，绝境下格杀勿论，大周律法也不会追究我。他们手里的证据，已经一把火烧光了。”
  橘红的夕阳照进来，把他苍白的脸色照得挺暖。
  他看着她笑。
  那样温和明朗的样子，真的像极了三郎。
  赵梓莹可以想象，他布这一局的时候有多危险。
  或许是之前的欺骗和伤害太深，她清醒地知道，他这样做是带着目的的，想要挽回她！
  是因为发现真的爱上她了？
  还是舍不得赵家的人脉和地位？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其实你应该知道，你做这些，我和赵家都会感谢你，但不会因此而原谅你。”
  顾尛靠着迎枕看着她，目光温柔：“你是我心爱之人，他是你哥哥，爱屋及乌而已。你才生了一场病，我怎么能忍心看你为了这些事忧心上火。”
  赵梓莹抿唇：“那又何必告诉我。”
  顾尛笑了笑，说：“我这人，本就是自私啊！”
  赵梓莹：“……”
  兰心忍不住多嘴嘀咕：“自我认识倒是挺正确的。”
  顾尛横了她一眼。
  兰心胆子比从前大，回瞪了他一眼。
  顾尛：“……”
  悻悻收回眼神。
  又看向赵梓莹：“别不高兴了，我说过的，不会勉强你做什么。我们相处一段时间，你就当是来散心小住的，这里的风景还是挺好的，不是吗？”
  上一次，他为了让她给他机会，查到了这件事，并以此为威胁。
  没想到，阴差阳错，竟发现了有人要攻讦父亲！
  虽然他不肯放她走，让她很烦躁，但这件事，总归是感谢他的。
  赵梓莹轻轻垂眸：“不管如何……多谢。”
  顾尛撩动她鸦青的发丝：“每次发现是误会了我，你就会绷着小脸、低着头，这么怕我说你？”
  赵梓莹身子一僵。
  ——一心虚就绷着小脸。
  ——别心虚，我们莹莹做什么都是对的，错了也是对的！
  ——让我们莹莹误会，那肯定是我的错。
  那些话，只有三郎才与她说过。
  她看着他，似要看破些什么。
  “你……”
  顾尛回视她的目光，并不心虚。
  这些话，是脱口而出。
  他想，应该是她的三郎曾与她说过的吧！
  他感觉得到，顾三郎真的就要回来了……
  明知道他就是顾三郎，也明知道就算恢复记忆后，现在的记忆、现在的他还是存在的，但他还是忍不住觉得苦涩，觉得……输给了顾三郎！
  这样复杂的感觉，旁人不会懂。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你做什么都是对的，错了那也一定是我的问题。拿出你的理直气壮来，那样才可爱。”
  看着她眸光闪动着水光。
  他又说：“再怎么说，这会儿在你面前的也有你半个三郎不是？恩，可能半个还要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