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他们刚上电梯。
  外面有人叫，“等一下。”
  江阳伸手去摁打开，周浩忙说：“别，别管他们。”
  然而已经迟了。
  电梯正关闭的门停下，四个人进了电梯，为首的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才俊，在看到周浩以后愣了一下，“是你？”
  周浩点头，“是我。”
  中年才俊的头梳的一丝不染，看周浩的眼神有点儿不屑，“听说你已经跳出电视台单干了。”
  周浩翻了个白眼，“你关心爷做什么？”
  中年才俊抚平西服上的褶皱，“我是提醒你，不要走后门，我会盯着你的。”
  话音刚撂下，电梯门打开，中年才俊踏步向外走了。
  江阳和周浩走在后面，他问周浩，“你跟他有过节？”
  周浩点头。
  江阳又问，“伱走他后门了？”
  周浩停下脚步，“呸呸呸，怎么说话呢。”
  那位中年才俊叫耿直，传媒大学硕士毕业的广告导演，正经的科班出身，从毕业就开始了拍广告的生涯，至今十余载，先后为各大汽车品牌、数码品牌、网综等拍摄广告、宣传曲，还为天王，大魔王拍过MV，现在任职于4A大卫广告集团。
  他得过长江、黄河、珠江、长城、故宫等各大广告奖项。
  “他作品兼顾视觉性与故事性，既能满足客户的需求，又能凸显出艺术性，拍公益广告也是老手了……”
  江阳听周浩这夸对方的话，就等着他但是呢。
  “但是——”
  果然来了。
  周浩神气的说：“你周哥曾撬走过他的生意。我当时还在电视台，他以为我是凭借电视台的关系走后门撬走的，完全不知道，哥们凭的全是能力。”
  江阳看着他，“不信。”
  拍广告不是光手法好就行了，关键得有创意。
  周浩擅长拍摄影片不假，但创意和想法这方面真的是一言难尽，刚来的时候江阳提的那個橡胶制品创意，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江阳当时还觉得这人识货，现在他明白了，这人就是个桥梁，江阳这边提个创意，他给客户说，客户同意他就拍，客户不同意——
  暂时还没出现这个问题。
  但看公司常规广告就知道了，他做事准则向来是套模板，一个模板不行就换个模板，反正让他出创意，也是老套的创意，所以有时候他的模板比创意还有新意。
  江阳算是服了这个老六了。
  “真的。”
  周浩试图让江阳相信，最后妥协道：“好吧，其实就是哥们收费低。”
  耿直这人太耿直了。
  客户预算有限，他预算丝毫不降，卡的死死的。周浩就不一样了，预算可以降，回扣还能有，客户要怎么省钱，他就能怎么省钱。
  江阳服气。
  他觉得耿直既然这么耿直，还是选择相信走后门的好。
  耿直几个人先他们一步进了广告部。
  周浩他们刚进去，一个女人叫住了他，“浩哥。”
  周浩回头一看，对江阳说：“咱们公司股东。”
  现在公司摊子虽小，可周浩一个人也有心无力，当初建的时候是信得过的同事和朋友出资，面前这位中年女子就是，她在电视台是广告部的。
  女人让周浩快别叫她股东了，她看了看江阳，“那个，浩哥，我跟你说个话。”
  江阳让他们谈，他先进去了。
  电视台的广告部属于创收部门，他们待客的会议室装修华丽，明净的桌面，大大的落地窗，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远处的公园，这公园就是江阳家门口的公园，所以说这周浩是真懒，上个单位选的也是家门口的。
  会议室已经坐不少人了，江阳认识的人不多，但这些人一看就是4A公司的精英。
  留给江阳的位子不多，他坐在了角落里，旁边就是耿直他们公司的。
  耿直恨屋及乌，看江阳的眼色也不对劲儿，耿直很耿直的说：“在这儿的这几家广告公司，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公司，他们是不会允许你们走后门的。”
  江阳想了想，“你想说，我们这次只要中标就是走后门了？”
  耿直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很耿直的表达了他就是这么想的。
  江阳觉得这话就看不起人了，“换句话说，从今以后但凡有你们在的地方，我们就得退避三舍，不能做成生意，做成了就是走后门？你们这是打算封杀我们啊，合着这世界绕着你转的，我们两家公司之间只能选你，不能选我们，选我们就是有见不得人的交易？那你们公司要是成为业内老大了，是不就是我们就不能做生意了，做成了就是有内幕？”
  耿直愣了一下。
  他觉得江阳的推理顺理成章，但这结论下来怎么感觉他自个儿很不是东西啊。
  旁边几个公司的代表看他们公司的眼神，都仿佛在说他们不是东西。
  他忙开口，“我没那么说！”
  江阳问他：“那我们这次能不能中标？”
  耿直说：“我怎么知道。”
  江阳：“那你为什么说我们若中标肯定走后门了？我就不能堂堂正正击败你？”
  耿直：“当然可以。”
  江阳跟他握手，“这就对了，一起加油。”
  “呃，一起加油！”
  耿直答应一声，回头看同事，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主管广告部的是京都电视台的副台长，他的秘书把策划案收了上去，然后按序进去阐述自个儿的公益广告方案，然后就是回去等通知了。
  江阳他们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出来的时候，耿直在外面等他们。他对江阳说：“这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堂堂正正的打败我。”
  他扭头走了。
  江阳和周浩相互看了看，“这耿直可真耿直。”
  “嗯。”
  周浩点头，但这人也是真有本事。
  “广告导演和影视剧导演区别是什么？”
  他问江阳，然后自己回答：“讲故事的能力。很多人觉得广告导演不需要讲故事，只需要把产品信息或者要表达的主题信息非常明确的传递出去就行了。你看许多广告，没有同期音效，全靠画外音交代剧情。”
  但在耿直看来，讲故事是导演的基本功，无论广告导演还是影视剧导演，尤其广告导演，带着镣铐跳舞，更要有讲故事的能力。所以耿直拍出来的广告片，无论十几秒钟，还是一两分钟，都有电影的质感，擅长用视听语言去传递广告语言，“堪称艺术！”
  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造价高。
  周浩虽然敬佩他的理念，但人终究是要生活的，广告终究是给客户拍的，人就那么一点预算，还想宣传一下产品，不在乎艺术不艺术，那就按常规的拍呗。
  有钱挣，少费劲儿，多好。
  江阳懂了，“你适合拍商业片，他适合拍文艺片。”
  “粗暴！”
  但周浩觉得也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