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公，您是不是太开心了？怎么都忘了接旨呢？”
  周冕见宋剑雄回头去看宋惜月，忍不住温声提醒。
  他是不懂宋剑雄如何想的。
  但此时此刻，他也看得出来，宋剑雄不想回京受封，也不想当什么南国公，甚至不希望陛下大肆封赏宋家军，乃至整个南境。
  看着宋剑雄面上明明很愤怒，却要强装出来的笑容，周冕忍不住瞥了一眼宋惜月，以及后头跟在宋如山身边的宋忱景。
  这对兄妹有点东西。
  明明城外碰面那会儿，他俩什么对策都没有明说，甚至宋忱景只说了让他们高调入城这一句，宋惜月就能把场面闹得如此之大。
  如今再看宋剑雄的模样。
  他分明是不愿意把封赏闹得人尽皆知的。
  这倒是让周冕来了兴趣。
  见宋剑雄还跪在地上不说话，周冕干脆伸手去扶他。
  “宋国公，陛下特意吩咐过，您年事已高，不可让您动不动就行大礼，而且陛下还给了您特权，待回京之后，您面对他也可不行跪拜之礼。”
  听了这话，宋剑雄按下了心头的百般盘算，强行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就着周冕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实在是陛下封赏太过隆重，我宋家是受宠若惊，这才叫老臣一时半会儿没能从这样隆重的厚爱之中回过神来。”
  “惭愧惭愧！”
  宋剑雄一脸的笑容，继续道：“我宋家率领宋家军镇守南境，是为国效忠，是为陛下守边！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一切都是身为武将分内的职责，实在担不起陛下这样隆重的封赏，周大人……”
  “诶！”
  周冕再次一口打断了他的话，满脸的不赞同：“宋家镇守南境都多少年了？这么多的将士，都多少年没有回乡探亲了？”
  “您不为自己着想，总该为他们思量一二吧！”
  这话一出来，周围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的人们，便纷纷回过神来，一双双眼睛，此时此刻都落到了宋剑雄的身上。
  一时间，宋剑雄只觉得如芒在背，整个人都十分难受。
  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道：“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封赏太过隆重了，叫老臣受宠若惊，不敢接下！”
  说着，他又看向身边的宋惜月：“更何况，阿月还受封了宁国郡主，我们宋家虽然忠君爱国，可如今的封赏实在是太重了！”
  他这话一出来，所有人的视线又落到了宋惜月的身上，不由得也意识到，宋家的封赏真的有点重了。
  又是国公爷，又是一品大将军，又是三品镇南将军，又是全军犒赏，又是有食邑封地的宁国郡主。
  新皇帝这是想做什么？
  捧杀吗？
  太明显了吧！
  宋剑雄话音落下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热烈的气氛一下就冷了下来。
  封赏虽然人人都有，但若新皇帝的意思是要把宋家给捧杀了，他们倒也宁愿不要这份赏赐。
  在宋家麾下镇守南境这么多年，小恩小惠虽然不常有，但宋家却是不愧对任何一人。
  若是要换将领元帅，他们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宋国公这话不对啊！”
  周冕笑吟吟地看着宋剑雄：“宋大小姐之所以受封宁国郡主，可不是因为宋家的军功荫蔽，她是自己立下了大功的！”
  这话，宋剑雄当然是不相信的。
  自家的孙女有多少本事他很清楚。
  当初她失了清白之时是宁死也不肯下嫁，甚至查出怀孕的时候，被关在房间里还想尽办法要落胎。
  还是他亲自出手，生生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将她浑身百折不屈的傲骨给折了大半才行。
  而身上傲骨折了，宋惜月这个人也废了一半。
  更别提，他还亲自给宋惜月下了软筋散，叫她后面大半个月的时间里浑身虚软无力，直到生米煮成熟饭为止。
  他了解自家孙女，他很清楚她嫁给顾浔渊之后就不可能再折腾。
  所以周冕说她自己立下了大功，宋剑雄是万万不相信的。
  但众目睽睽之下，宋剑雄也不能明说。
  他打了个哈哈，道：“是，陛下厚爱，是我家阿月的福分，陛下能封赏于她，一定是她自己也有什么过人之处。”
  “只是我家阿月已经成婚，出嫁从夫，陛下即便是欣赏她，赏识她，也不该封她做郡主，应当封我孙女婿为郡王，抬她的诰命品阶才对，怎好直接封她为郡主啊？”
  “我宋家虽然以武传家，却也不是那无礼莽夫，古往今来的规矩便是如此，周大人，你说对吗？”
  宋剑雄说着，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那双眼睛却带着深深的探究。
  他才不信宋惜月能立功。
  宋惜月不过是一个被他折了羽翼的深宅妇人，她怎么立功？
  最大的可能，便是她所谓的“立功”之举，是他的夫君顾浔渊所为。
  而新帝封赏宋惜月，那是给宋家面子。
  宋剑雄自认不是贪功贪多之人，这样的面子他宁可不要，也要保住宋家满门清誉！
  周冕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皱起眉头，下意识看了一眼边侧的宋惜月。
  见宋惜月目光依旧柔和地冲他微微颔首，周冕这才看向宋剑雄。
  “宋国公，那顾浔渊大婚当夜就在外寻花问柳，大婚次日更是被捉奸在床，闹得满城风雨，您可知晓？”
  宋剑雄听了这话，瞥了一眼身边的宋惜月，随后才点头：“我知晓。当初便是因为此事，他们二人回门瑞安府时，我还特意教训了顾浔渊一番。”
  “他此事虽然做错了，但说到底也是被人勾引，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我家阿月从小被她爹娘惯坏了，受不得半分委屈，此事啊，她也有错！”
  说完，宋剑雄看向宋惜月，语气故作严肃：“阿月，女子出嫁便要遵循三从四德，善妒是大忌，你往后切不可再做出那般行径，明白了吗？”
  宋惜月闻言，垂着眸没说话。
  而在他们身后安安静静的宋如山夫妇终于是忍不住了。
  “父亲，话不能这么说，莫说阿月是我们府上的嫡出，即便府上庶出的姑娘，出嫁当晚夫君就在外头寻花问柳，次日还被捉奸在床闹得满城风波，我们也是不依的！”
  “这算什么阿月善妒？这分明是她的夫家在打我们宋家的脸啊！”
  宋如山气得要死，又怕自己爹打断他的话，语速极快地说完。
  毫不意外地，看到宋剑雄狠狠射过来的眼神。
  “闭嘴！就是你这样毫无原则毫无规矩的父亲，才将阿月宠成了那般无法无天的性子！”
  说着，宋剑雄指着宋惜月，看着宋如山夫妇，怒道：“难道你们觉得，阿月仗着我们宋家之势，夺了她夫君立下的从龙之功当了郡主，你们很荣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