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炳文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但随后便反应过来。
  要死的不是罗素的真身。
  影分身头上才出现白色的经脉裂纹，它就坏笑一声。
  爆了。
  我艹！
  罗素打了一个哆嗦，感觉一股剧烈而短暂的疼痛，像刀子一样，插进脑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陌生而熟悉。
  “感觉怎么样？”唐炳文看着罗素，“有没有啥收获。”
  收获，好像没啥收获。
  罗素回忆着影分身的信息，脑子里还隐隐作痛。
  行炁什么的，都很顺利，但就是炼毒的那一刻。
  从影分身的角度，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失败。
  因为从先天上，他就不怕死，对死亡无所谓。
  但是，就在炼制的一刻，失败了。
  好像缺了点东西。
  罗素说出自己的感受，然后陷入思考中。
  唐炳文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罗素的肩膀，“不知死，亦不知生。”
  “小罗，你的分身都没有活的欲望，又怎么能成呢？”
  醍醐灌顶般，罗素看向丹噬的行炁图。
  再次分出一个影分身。
  这个影分身被注入了旺盛的生存欲望，然后开始练丹噬。
  但，还是爆了。
  罗素揉了揉眉心，若有所悟。
  那一条从印堂穴直流而下，到下丹田的路线，和檀中穴漩涡的路线，应该不是简单的死和生的线。
  心肺看似是人体活力之源，但是一呼一吸，不也暗合死生循环吗？
  再看那道贯穿上身的行炁路线。
  从心神，到肝脾，再到肾脏，活跃的精神，到土木的沉惰，再到肾水的活跃。
  生-死-生，这不也是生死循环吗？
  各個路线的生死小循环，再到两大行炁路线。
  心神御炁，通五脏，为生，身体静坐，视己身为无物，是为死。
  所谓看破生死，既要明白生死之理，又要破开生死之障。
  生死循环，怎么破？
  若以死破，要做到任务为重，生命为轻？
  太难，主要是做了也不自在。
  这不是我的道。
  那以生破？
  这，唐门没有先例……
  罗素挠了挠头，但并没有气馁，干脆接着分出影分身实验。
  甚至还随着性子修改行炁路线。
  反正他在唐门也没有适合的根本功法，需要自创。
  加个自创丹噬，也属于是债多了不愁。
  而且，罗素隐隐有种感觉。
  丹噬之所以用死来破开障壁，应该是职业契合。
  唐门几百年传承，不可能没有惊才艳艳的人想要更改，创新。
  但是丹噬还是这个样子。
  因为唐门创立初衷，就是做杀手。
  做了杀手，就一直研究杀人技艺，跟佛道完全不同。
  唐门不养生，五宝护身法只是为了防止炁毒扩散。
  以死养性，以死破丹噬的生死之障壁。
  这就是唐门。
  但是。
  马上时代就要变了。
  和平之后还想有明面的杀手组织？
  完全不可能。
  这也可能是唐妙兴一直没能练成丹噬的原因。
  毕竟没有任务做，丹噬心性的积累，也就无从谈起。
  罗素有种预感，一旦他悟出了以生破开生死障的道路，将会比丹噬要强。
  到时候，也可能不叫丹噬了。
  对唔住了，门长。
  丹噬这非物质文化遗产，孽徒也许不能将其发扬光大了。
  罗素有些心虚的看了唐炳文一眼，却发现他在捏着下巴沉思。
  嗯，门长看起来不介意我这样做。
  “小罗，我在想，要不要让你学习丹噬。”
  ！
  “为什么这么一副表情？”唐炳文有些奇怪，好像撞破了罗素心事似的。
  “你不会不想练吧？”唐炳文眯起眼睛，目光开始变得不善起来。
  “没，没，门长，就是丹噬的反噬有点疼。”
  唐炳文听了之后还不放心，接着道：“小罗，丹噬是唐门传下来的东西。”
  “你可以不用，但是不能不会，知道吗？”
  “嗯嗯，我懂。”
  罗素严肃的点了点头，就是时不时抽动一下的身体，有点破坏气氛。
  影分身传回来的疼痛记忆已经遍布全身了，有种梦回觉醒“观己身”技能时的感觉。
  “唉——”唐炳文叹了口气，出神的看着唐塚外的天空，话锋突然一转。
  “我曾跟赵先生聊了很久，他的理想，他向往的未来震撼了我。”
  “我也无比向往那种，可以有各自立场，异人可以和平相处的未来。”
  “但是我又很恐惧，因为到那个时候，我们唐门的技艺和传统，将会被淘汰。”
  罗素沉默，这种被时代淘汰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吧？
  门长虽然平常冷面无情，还有些小心眼，但是还是有柔软的地方，我得安——
  “幸好，师兄把你送来了。”唐炳文哈哈一笑，拍了拍表情凝固的罗素。
  “我就不用操心这些了，唐门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我这把老骨头，就安心享受唐门这最后的舞台了！”
  唐炳文满意的看了眼表情呆滞的罗素，冲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然后飘然而去。
  过了一会，罗素摇头失笑，默默的看着那一块丹噬行炁石碑。
  门长，有朝一日，我要在旁边立一个一模一样大的石头。
  狠狠的把我今天的震惊还给伱。
  ……
  重新在炼铁坊分出分身后。
  罗素来到高英才居住的地方，敲了敲门，“高师伯，是我，罗素。”
  屋内传来说话声，很快，门就被打开。
  一张朴素而文静的脸露出来，高小梅穿着碎花衫，打开门之后，就低着头退到一边。
  “师弟，你来了。”
  张旺正在给躺在床上的高英才喂药，手边还有刚换下的带血的纱布。
  罗素将手里提着的瓜果和从门长那里顺来的伤药放在桌子上。
  他走进高英才的床，皱着眉头看着他那一张比原来更加枯瘦的脸。
  “小罗来了，坐。”高英才抿了抿嘴，费力的咽下汤药，“小梅，给小罗倒杯水。”
  高英才左臂齐肩而断，上身腰腹和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
  “师伯，是谁伤的你。”
  罗素眼睛直直的看着高英才的伤口，木然开口道。
  高小梅端着水过来，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位父亲经常提到的恩人。
  他好像，很生气。
  高英才喝完药，靠在床头。
  “一个梳着武士发髻砍的，他的刀很快，很锋利。”
  “还算上一个，他戴了个弥勒佛的面具，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看破了我的幻身障。”
  “然后一刀，把我覆盖着毒障的铁刺斩断了。”
  “但是很奇怪，那把刀明明划过了我的胸口，却只是像用木头撞了一下。”
  石川，佛剑。
  纳森岛篇出现过的佛剑真剑状态，斩死物，不斩活物。
  罗素皱了皱眉。
  上次送走了一个会声呐忍法的，这次又来了个生命探测仪。
  对了，上一次过来送假情报的，也是他。
  算上伤高师伯这次，这仇，我们结大了，石川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