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杀死VIP(六)
作者:有花在野    更新:2024-08-25 03:50
  ()103区西部废弃垃圾场。
  这边伫立着一栋残破的教堂, 一半已经掩埋在垃圾场里,尖顶的哥特式建筑,夸张的教堂尖顶。
  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教堂墙皮上有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你以为是装饰, 走近了才看得出来是藤壶壳。
  可惜这边没有藤壶的生长条件, 藤壶作为生物也容易造成污染,所以藤壶只是融合在水泥墙面上当做一种装饰。
  教堂废弃多年, 但偶尔晚上会亮起灯, 里面传来诡异的声音,有人在里面祷告或者歌唱。
  有传言说里面的人都是疯子。
  垃圾场里根本没其他人,最多偶尔会有一两个前来拾荒的垃圾处理机器人, 看到教堂之后就能感觉到一阵阴森森的邪气。
  有人受不了诱惑走进去就再也没出来过。
  今天教堂里亮着灯,门也是虚掩着。
  教堂多年没人保养, 里面经常传来一阵特殊的气味儿,那是海洋的咸湿味儿。
  教堂今天没有游客,只有一个老太太坐在第一排, 她抬着头,长久凝视着教堂中央的神像。
  那尊神被供奉在高处,雕刻祂的人还原了每一个细节, 人们每次看过祂很多次,也容易忘记具体长什么样,导致祂的神像并不完全相同。
  咿呀一声——
  有人推门进来, 那是个穿红色大衣的女人, 她戴着帽子,所以外人也看不清长什么样。
  女人进入教堂之后先对面前的神像行了个礼,她的右手放在左肩上,非常虔诚地对神像一鞠躬。
  女人结束行礼后坐在老太太身边, 叫出他的名字:“鲍瑞铭。”
  鲍瑞铭从海洋馆之后完全销声匿迹,他更换了一幅新的机械义体,为了不引人注意,他这次换了个老太太的外壳,穿着最古朴的黑衣,拄着一根发黑的拐杖。
  唯一有鲍瑞铭个人特色的应该是他脖子上挂着一个藤壶壳做成的装饰项链。
  女人:“你别说,你这样像个神棍。”
  鲍瑞铭整个人看上去有点神神叨叨的意思,像是支个摊就能给人算命。
  跟鲍瑞铭之前穿西装打领结的精英老头形象差距过大,就算换清洁中心那帮人来看,也很难联想到机械海洋馆的馆长。
  鲍瑞铭发出年迈的声音:“都已经准备好了?”
  女人点了下头,“没有留下马脚,做的很干净。”
  那天机械海洋馆事件吸引了全区的注意力,清洁中心现在缓过神来已经太迟了。
  他们错过了最关键的线索。
  孵化已经在那天完成,鲍瑞铭的人生使命同样在那天完成。
  鲍瑞铭问:“确定什么时候开始?”
  他要确认最后的献祭仪式时间。
  女人说:“计划不变,九天后。”
  他们计划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在这一天达成圆满。
  鲍瑞铭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女人问:“你查到了吗?”
  虽然没留下什么马脚,但他们能感觉到有人在追着咬,永生药业基金会那天出来察觉到了人的视线。
  他们埋伏了部分人在永生药业和清洁中心,暗线牵头人还是鲍瑞铭。
  鲍瑞铭递给她一张纸,上面写了几个人的名字,女人拿到纸条后看了一眼,“就是他们?”
  鲍瑞铭:“有些不太确定,宁可错杀不要放过。”
  这只是个疑似名单,但鲍瑞铭说的没错,就剩下九天了,容不下任何差错。
  至于这上面的无辜者,被杀只能算是他倒霉咯。
  女人记下内容,然后一伸手把纸条碾成碎渣,风一吹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她是异能者,可以碾碎任何接触的东西。
  接下来没什么好说的,女人站起身,“任务顺利。”
  她看了一眼神像,“赞美伟大的祂。”
  鲍瑞铭按理说也应该说这一句话,这是他们之间固有的礼仪,但是他只说了两个字就改口:“赞美……我该走了。”
  女人皱了皱眉,只看到鲍瑞铭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仿真义体做的很真实,老太太的眼睛一般比较浑浊,他的瞳孔缩成一个点,然后开始滚动冰冷的数据条。
  女人立即察觉到不对劲儿,她扶住鲍瑞铭的肩膀,他的眼睛正在抽动,“有人进入了我的意识体云端。”
  有人就要找到他了。
  如果杀死鲍瑞铭的意识体,他会完全失去再生的机会。
  女人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竟然有人入侵了鲍瑞铭的意识体云端。
  果然直觉是对的,一直有人在暗中调查。
  他们在部署的时候,对面也根本没闲着,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不过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越过创世科技的防火墙?
  “不用担心,”鲍瑞铭:“她们会被污染的。”
  意识体云端是他的地盘,他构建出的世界里,食物链运转完美,小岛和谐美丽,源源不断的养料贡献给教堂,那是他的理想家园。
  他希望世界也像浮沙岛一样运转。
  所有外来的侵入者要么会被人头鱼吃掉,要么会被感染吞噬,这么多年来鲍瑞铭从不担心自己的意识体会被人逆转。
  最坏的打算是污染浓度超标,他们同归于尽。
  鲍瑞铭还是希望消杀程序可以启动,他不怕死亡,但他想要参加九天后的仪式。
  鲍瑞铭瞳孔失焦,脖子后的芯片槽黯淡无光,整个人像是突然失去了生命力,软趴趴向后砸去。
  他的脖子靠在教堂长椅的椅背上,嘴巴不自觉张大,意识体已经收回了对机械义体的控制。
  他必须要解决入侵者。
  ……
  创世科技公司总部。
  地下十一层以后全都是意识体主机,这里是整个公司防备最严格的地方没有之一,进入要经过层层审批。
  庞大的主机林立,像是一排森林又像是一排棺材。
  再仔细看,里面分出了无数个格子,格子里泡着无数大脑,大脑上的电线连接到主机上。
  有巡逻员要日常监测数据,这里所在的都是vip客人,他们的生命代表了整个公司的财产,不能有半点马虎。
  每个vip客人的主机被单独存放在一个网格里,而他就像是vip客人的专职保姆。
  一般来说这边的客人都很安静,毕竟有钱人又不像穷人,没那么多生活压力,更没有什么可值得精神崩溃的。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吗,有钱人都更“善良”。
  理论上如果哪个反社会分子想要瞬间杀死所有富人,只需要炸了这个机房。
  他本来是日常打卡,突然看到一个格子在闪烁着红光,他的脚步一停。
  污染浓度1。
  系统自动给出了数据,这里有污染浓度?为什么?
  检测员翻看了以前的报告,全部都是正常数值,这个意识体一直以来都非常安全。
  检测员立即打开手中平板,用一根网线连接上主机,想要做“体检”。
  他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击,代码正在运行,污染浓度在短短五分钟内竟然又涨了。
  污染浓度2。
  虽然这点数值非常微不足道,很多劣等区域比如垃圾场附近,污染浓度都能达到30,但这里是意识体云端,任何微小的发现都不能让人大意。
  检测员迅速联络技术员,他报出准确编号,“喂,能不能看一下v—563的客人怎么了,对,他叫鲍瑞铭,vip客人,麻烦了。”
  ……
  轰隆——
  外面打了一阵惊雷,教堂内部一直在重复那句话:“我们能躲躲吗?”
  刘年年脸色惨白,一道闪电下来她能看清楚教众的脸,他们的额头上有个细小的孔洞,里面全都是空的。
  原本脑子的位置已经被人掏出,他们放弃自己的大脑,自愿献祭了身体。
  祝宁和徐萌的注意力则在教堂正中央的神像上,神像非常高大,雪白的雕塑让他充满了圣洁感,目光接触的瞬间,祝宁脑子里的东西快速抽动了一下。
  这就是荒村里的东西。
  虽然外表有些不同,但可以确认就是它,都有同样一股气息。
  这东西会通过重复不断加深印记,你看过一次后脑子里像是有个永远洗不掉的烙印,每多看一次你就多接近一点。
  好像已经走到悬崖边,不是毁灭便是加入,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刘年年第一次看到神像,感觉骨头缝中都被恐惧入侵,她还以为异种那次应该是人生中面临最恐怖的事儿。
  没想到是她无知,这才是真正的恐惧,你在它面前根本无路可逃,它会直接攻击你的意识。
  她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心,有什么东西好像已经长进了脑壳内部,如此坚硬而且突兀。
  人本能想要呕吐,刘年年本身就受影响最深,她哇地一声吐出来,有什么黏腻的东西迫不及待要从喉咙里钻出,她甚至能感觉到滑过舌头表面的恶心触感。
  鱼卵。
  她吐出了一团鱼卵,嘴里甚至还有活动的几颗,鱼卵在她嘴里游动。
  污染已经侵入意识,刘年年很快就要被同化了。
  刘年年瞪大眼睛,一时间祝宁和徐萌的身影都变得模糊,她听到了来自远古的吟唱。
  黑色的雾气包裹着教堂内部,淹没了所有人,好像这里只剩下她自己。
  “年年。”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小名。
  刘年年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她躺在病床上,美丽的容颜充满病态,她身上的白床单被鲜血染红。
  大片鲜血涌出,她止不住,后来弄得满手都是鲜血。
  刘年年曾经有兄弟姐妹,他们从出生起接受基因检测,有基因缺陷的会被认定为残次品,甚至不必有明显基因缺陷,只不过是不够完美而已。
  一旦把人物化,人就成了流水线上的商品,一丁点瑕疵就可以进入销毁程序。
  他们甚至没有被划分为五等公民,而是直接被处决,刘年年小时候总是能听到婴儿的哭泣,那是她兄弟姐妹的哭声。
  母亲生了六个孩子只有两个“合格”,一个是陆尧一个是刘年年。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被销毁。
  母亲在生完第六个孩子后自杀了,刘年年看到的是她自杀时的场景。
  母亲非常决绝,她甚至不是选择更“优雅”的割腕,而是在脖子上割了一刀。
  猩红鲜血喷洒开来,打湿了床单和墙壁,她趁着仆人不在的时候割掉了自己的咽喉。
  刘年年很久没做这个噩梦了,她踉踉跄跄走向母亲的床边,小心翼翼叫了一声妈妈。
  没有人回复她,于是她握住了母亲的手,已经有些冰冷僵硬,刘年年依然握住,她不知道这个举动有什么意义。
  她用脸颊贴近母亲的手心,感觉母亲的鲜血在自己脸上糊成了一片。
  妈妈。
  后来有人涌进来,他们带走了母亲的尸体,对外宣称她因病去世。
  除了刘年年以外,没有人在乎她的本名叫刘瑜,包括哥哥在内,他们只是给了她一个体面的葬礼,还有华贵的陪葬品。
  明明都已经可以把意识体上传到云端了,他们却假模假样地给了她最好的葬礼。
  唯有刘年年记得她,除了对母亲的怀念,更是因为刘瑜的未来即是她的未来。
  刘年年握住妈妈的手,感觉脑子很疼,她想立即把脑子挖出来,吟唱声不止,她没有感觉到愤怒,只感觉到痛苦,痛苦无法阻止,像是鱼卵一样在她脑子里游动。
  她想打开自己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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