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面荒漠化怎么这么严重？”
  老陈头在两个学生的带领下来到了血鹫回廊上方的内城废墟，他一眼就看到了这大地上糟糕的土质情况，弯下腰在地面上抓了一把土放在手中挤压。
  那大块的土疙瘩受到外力立刻散开，一点粘黏性都没有。
  而且土壤的颜色呈现出古怪的灰白，看的陈教授眉头紧皱。
  “这种情况根本没办法直接施工，即便做了加固地基也不行，你们测量过吗？这种土质的厚度有多少？”
  “向下最少一米半，导师。”
  打灰人推了推自己的装饰品眼镜，对老陈头说：
  “我找人问过，据说是因为这个世界之外的星界灵能的侵蚀，导致这片大地的生命力快速流失，整个城市在地表的部分都已经被拖入了那个异位面，留下的土地被污秽能量侵蚀就变成了这样。
  我觉得本地人所说的‘土地生命力’流失大概指的就是这种失去肥力并类荒漠化的情况。
  而且您看！”
  他指了指天空，游戏与现实存在12个小时的时间差，因此老陈头进入游戏时正好是近黎明时分。
  他抬起头就能看到头顶天穹上那怪异的散发着幽紫色光芒的星界之创，就像是天空的裂痕与周遭的星空格格不入。
  “星界的污秽灵能还在不断涌入这里，翠丝夫人说这种情况最少会持续十年，在它的笼罩下，内城区没办法恢复到原本的土质，外城区说实话还好一点。
  那边之前用石板铺路算是阻挡了一点能量侵入而且有地下水道，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荒漠化的蔓延。”
  “这样不行。”
  老陈头散去手中的沙土，拍了拍手，说：
  “得想点办法，如果非要在这样的土地上开工，就得先把这些没有任何黏性的流动性沙土处理掉。在我们那边可以直接做大规模的加固地下结构再灌特种水泥来做建筑台。
  这边就不行了。
  这个世界不是有魔法吗？他们有类似的技术吗？”
  “这个我们也问过了，猎巫人里见多识广的玛丽安嬷嬷说白银矮人的大地祭司们很擅长处理这种事，他们可以在这里施展大地之母的神术让土地恢复生命力。”
  搬砖佬回答道：
  “但尴尬的是，白银矮人属于金雀花王国的盟友势力，而金雀花王国刚刚击溃了咱们所在的波西亚邦联，现在战争虽然结束了，但双方还是敌对状态呢。
  不过玛丽安嬷嬷也说了，阿瓦隆教会可以在这样的土地上种下一些特殊的树木，它们可以在自然灵能的催化下快速成长，其根须交缠到一定程度后，一样可以将这片土地恢复到足以承载大片建筑物的坚韧。
  她说如果现在就开始，那么一切顺利的话，三个多月之后就可以实现类似的效果。
  但问题是这里是吸血鬼的城市，种那么多树的话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搬砖佬尴尬的说：
  “这是我和打灰人的第二号方案，还没有上报给米莉安执政官和墨菲领主，这不是请您过来看看，有没有其他解决办法。”
  “可以种树？”
  老陈头迟疑了片刻，问到：
  “而且只需要三个月？所以，那些‘猎巫人’其实有让植物生长的办法，对吧？”
  “嗯，他们是这方面的专家。”
  打灰人解释道：
  “虽然现在旧教已经没有更擅长这方面的德鲁伊了，但他们都会用自然灵能促进植物生长。”
  “那就种草吧。”
  陈教授眯起眼睛说：
  “你们去年不是去西北考察过吗？参考那边的固沙技术，在本地寻找类似的植物，用方格式的种植和灌溉手法，这些沙性土壤还在可处理的范围内。
  当然，树也要种！
  树木的根须纠缠力度要比草强韧的多，两相结合之下效果或许会更好，而且顺便就当为这片废墟做前期绿化，三个月的时间也完全足够你们两调整城市规划，随后再慢慢推进。
  不过，那个大裂沟得想个办法。”
  他指向内城区和外城区之间的巨大裂谷，说：
  “最少架三座桥，不然光物资运输就是个大麻烦，后期如果不打算填平那么就引入本地水源，把它做成一条人工河，穿越过城市主体结构还能给这座城引入一点航运业与异域风情。
  现在给我说说，伱们打算怎么规划这座城的功能区？”
  打灰人和搬砖佬对视了一眼又把他们刚才拿的图取了出来，对导师说：
  “外城面积小而且土地被影响的情况好很多，所以我们打算先在外城建立一个临时性的聚集点，把居民居住区建好。剩下的地方沿着两条中轴划分出七条大街，把它弄成四四方方的样子来提高土地利用率。
  以目前猩红堡的人口，外城建好后足够很长时间的使用了，等到内城重建完成后，外城就拿来当大贸易区。
  这个大裂谷刚好可以作为内外城的间隔，把贸易和居住、行政与教堂区域分割开。
  虽然墨菲大人并没有特殊指定，但我们觉得还是应该在城建后期，于内城区的中央建一座新的‘午夜塔’来作为猩红堡的标志性建筑物。
  内外城区都有较为完整的下水道系统可以直接使用，不过之前他们都是直接将生活污水排入卡德曼河，现在当然不能这么做了，所以城外还得建一座污水处理过滤的地方顺便再弄几个蓄水地。
  前几天刚结束的食尸鬼之灾事件里，就有反派试图利用城市地下水系统投毒！所以墨菲领主做出了特殊的指示，要把地下水和日常使用的水源分开。
  米莉安执政官的意思是，北边的利姆男爵领以后作为卡德曼伯爵领的核心居民点，她希望我们顺便做个水利的规划，方便五座集体农庄灌溉什么的。
  但这个就真触及到我们俩的知识盲区了。”
  “所以，你们手头的活其实不只是建城，还要给整个伯爵领做建设规划吗？这相当于给一个地级市做整体规划了。难怪你们急着把我这个老头子拉进游戏里。”
  老陈头咧嘴一笑，说：
  “这活确实不是你们两个青瓜蛋子能做的。”
  两个家伙咧嘴直笑。
  显然是因为经验丰富的导师已经上了贼船。
  哎呀，这下可有了顶缸的了，让这两信心不足的家伙的压力一下子小了一大半。
  “我们大概换算过，导师，整个特兰西亚地区的面积相当于一个半中部省的叠加了，但这地方真的是出了名的地广人稀，这么大面积在它全盛时的人口也没有超过200万，现在经历了十年的战争让这里的人口都锐减到30万以下了。
  所以规划做起来也不是很难嘛，您这样的高手出马，几个月的时间也就搞定了。”
  搬砖佬在旁边拍马屁说：
  “您现在跟我们去执政官那里登记一下，您就是特兰西亚的首席建筑大师啦，在现实里您也没有接过这么大的活啊，这多刺激啊。而且NPC基本不插手我们的规划，这方面的自由度简直超高！
  您就算要在特兰西亚复刻出一座金字塔也随便您，只要理由合适都能通过。”
  “屁话！”
  老陈头教训道：
  “这地方哪有那么多人力给你复刻金字塔呀？就他们现在这么点人连建这座城都难，而且这活也没你们想的那么轻松。
  我开始制图前得在整个特兰西亚附近走一走，看看这里的地形地貌，还得有一些本地的风物志之类的东西，你们两接下来就跟着我实地走一走吧。”
  “这兵荒马乱的。”
  打灰人摇头说：
  “现在其他玩家还在剿灭豺狼人呢，您想出去走NPC也不会放人的，死一次得三天才能复活，太耽误事了，不如您先去集体农庄那边看看。
  咱师徒三个先把这一摊子事搞定给NPC们看看咱们‘石匠兄弟会’的本事，然后再说整个特兰西亚的事。
  我觉得这就是我们这些行政玩家的主线任务了。
  战斗职业们要平定这片大地上的威胁，制造业玩家要让这里变得繁荣，而我们这些行政玩家就要负责建设，这游戏其实从一开始就把各大职业派系的玩法给说明白了。”
  “你说的这些我不太懂，但各司其职显然是好事。”
  老陈头点头说：
  “看来这游戏里的NPC真的很智能嘛。”
  “他们可不是智能那么简单，老师啊，您先看看这个。”
  打灰人咧嘴大笑着拿出几张规划图给陈教授看，后者接在手里扫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说：
  “这画的是什么玩意？小孩子的涂鸦吗？就这个房子的设计要是真造出来能坚持一场雨不塌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嘿嘿，这是我‘徒弟’画的。”
  打灰人挠着头骄傲的说了句，结果被老陈头狠狠瞪了一眼，说：
  “你啥水平你没个数吗？还教徒弟，误人子弟！”
  “是职业任务啊，老师。”
  搬砖佬一个劲的叹气说：
  “我们要带学徒的，打灰人带了五个，我带了六个，都是米莉安女士在营地里精心挑选出的聪明的少年少女，得在三个月内让他们通过‘初级建筑师考核’呢。
  不只是我们。
  所有行政职业和制造业玩家都要带学徒。
  这是职业玩法的一部分，这鬼游戏总是在这些细节上弄得特别真实，那些家伙挺好学，但各种问题让人头大。
  我感觉就和以前旧社会的学徒差不多，反正米莉安执政官的原话是如果他们的学习进度不理想或者不服从我们的命令，我们甚至可以体罚甚至把他们送进监狱里。”
  “啊？”
  老教授瞪圆了眼睛，惊呼道：
  “现在的游戏已经这么疯了吗？这不符合这方面的法律规定吧？”
  “要不怎么说这游戏真实呢.”
  打灰人叹了口气，说：
  “您玩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了，反正论坛上一直有说法，说这个游戏的底层逻辑是完全模仿现实世界在中世纪的运转模式进行设计的。
  开发组也一直在强调他们的目的是制作出一个100%真实的虚拟世界，还有人猜这可能是国字头的大项目，目的是开发出传说中的‘第二人生’以此来缓解现实世界的各种社会矛盾什么的、
  反正听他们吹的有鼻子有眼的。”
  “100%真实？做不到吧？”
  老陈头犹豫了一下，他低声问道：
  “你们两试过在这里做水泥吗？”
  “啊？”
  两个研究生对视了一眼，不太明白老师的意思，陈教授一边向前走，一边提醒到：
  “别小看了水泥这玩意，它的制作工艺虽然不难，但牵扯到的各种材料和制备工艺都是遵循着物理规律来的。我相信现在的科技可以模仿出相对真实的虚拟现实，但他们想要制作一个100%拟真的环境，就得在这些看不见的基础上下功夫。
  一个完全真实的世界是不能建立在虚幻的世界规则基础上的。
  换句话说，如果你们能在这个游戏里做出水泥，就证明那个开发组没有在开玩笑。
  他们是真的非常认真的在模拟现实世界运转的基层逻辑，甚至模拟出了随处可见的，组成世界的物质的物理与化学规律。
  说的玄一点，就是从‘看起来像’进入了‘真实入微’的程度。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他们能做到这一步，仅仅是这种对现实世界的模拟需要消耗的人力物力也太大了，但也不妨碍你们两闲暇的时候试一试。
  另外，我刚有了个想法。”
  老陈头站在内城区的一处风化废墟边，随手捡起地面上一块已经开裂的木板，看着上面依稀可见的花纹，他说：
  “你们两距离毕业还有差不多两年，就把特兰西亚的城市规划作为你们的毕业课题吧。
  你们两刚才说的对，老头子我在现实里可没办法调动这么多人力物力给你们两练手用，但在这个很真实的游戏里你们已经具备了建筑设计师梦寐以求的所有条件。
  尽可能完善的完成它！
  这么大的项目不管是从设计角度，还是落实时的项目管理与人员调动，物资分配等等细节的经验，对于你们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
  如果你们做得好，我就不卡你们的毕业再给你们写入职介绍信。”
  他回头对打灰人和搬砖佬笑着说：
  “别看我现在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匠，我在几个设计院还是有点人脉的，所以，为了你们的前程，好好干吧。”
  “啊这.”
  两个家伙一时间如遭雷击，他们这会非常后悔把老陈头拉进了游戏，让他见到了特兰西亚的广阔天地。
  这可咋整啊！
  原本写一篇论文做几个设计就能毕业的事，怎么一下子升级到了这种地狱难度？
  “啊，那个.老师，我们能不能摇人啊？”
  打灰人挠着头，说：
  “就是我们之前毕业的师兄师姐什么的，这活就我们两根本搞不定啊。”
  “哈？想得美！”
  穿着新手四角裤的老陈头叉着腰说：
  “你们不是有自己的学徒吗？不是喜欢给人上课吗？自己想办法搞定吧，敢摇人就别想毕业了。也别觉得难，就你们刚才说的，现在的特兰西亚百废待兴的样子，就像是一张涂白的画布，任由你们挥毫泼墨。
  所以，大胆点，别怕出错。
  我在这呢，在你们搞出大乱子之前我会提醒你们两的。”
  “对啊，别怕出错，大胆去做！”
  在三人头顶的夜空之中，食血灵鹫雷弗诺无声飞过。
  借助它的眼睛与感知，墨菲听到了这师徒三人的对话，坐在回廊办公室中的他笑的如偷到鸡的狐狸一样，他拉长声音说：
  “我这个本地领主都不怕，你们怕个毛啊！把你们的学识和你们的创意尽情在这片百废待兴的大地上挥洒出来吧。所有人都会感谢你们的，我的勇士们！”
  (本章完)